但他還是對那位不露面的“貴客”很感興趣。
七少爺從石國急匆匆地趕回,連夜趕路,臨近五更天才進入吞風峽,說明他非常急着要見這位“貴客”。
與之相反,性格極爲豪爽的胖族長,幾乎將半座村寨裡的人都介紹給龍王,卻沒有對任何人加以特別說明,這兩天來,唯一享受貴客待遇的就只有龍王。
父子二人略顯矛盾的行爲,更加重了顧慎爲的疑心。
“哈赤烈,這些天來你爲大雪山做了許多事情,我希望能給你一些獎賞,需要什麼,你開口吧。”
龍王突然提起論功行賞的事,哈赤烈非常驚訝,“其實我也沒做過什麼,就是帶帶路……”
他突然反應過來,龍王這是不相信自己,纔會在大軍未到的時候說這種話,於是單腿跪下,“東山族男子把信義看得比什麼都重,說過的話每個字都記在心裡,絕無反悔。當時我在香積之國說要與龍王第二次開戰,我做到了;戰場上,我獻出兵器請求龍王伸出援手,成千上萬的人都看到了,哈赤烈的性命從那時起就屬於龍王,永遠不會再變。”
顧慎爲坦然接受這名大自己幾歲的男子效忠,西域各地風俗殊異,對不同的人他得有不同的態度。
烏山環境艱苦,卻埋藏着人人爭搶的礦石,此地部族因而既具有大雪山劍客的質樸與強悍,也學得璧玉城居民的狡黠與勢利,忠誠、信義和金錢、實力,同時發揮支配作用。
顧慎爲可以用刀劍與天意征服大雪山,對哈赤烈,他得做出其它表示,“你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哈赤烈,所以我要獎賞你,還要交給你一項極爲重要的任務。”
“請龍王吩咐。“哈赤烈不再多說,他很高興,高興的不是獎賞,而是將要執行的任務,因爲這說明龍王真的信任自己。
“你先說自己想要什麼獎賞吧,我現在有的,你馬上就能得到,我現在沒有的,你以後也會得到。”
哈赤烈低下頭,他心裡早有一個想法,只是不敢提出來,現在正是機會,或許是唯一的機會,哈赤烈再次單腿跪下,“我希望……能拜龍王爲師,學習您的刀法。”
這個要求有點出乎顧慎爲的意料,他想了想,“你不必拜我爲師,但我會將刀法傳授給你。”
“是,龍王。”哈赤烈喜不自勝,話卻更少了,隨後起身,等待龍王說出任務。
顧慎爲希望能馬上挖出那位“貴客”的底細,他可以等大雪山先鋒軍到來,一舉解決所有難題,但是搶在敵人前面動手,總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那三個人是我殺死的。”交待任務之前,顧慎爲先說出實話,反正哈赤烈早晚都會知道。
哈赤烈垂頭不語,沒有顯露驚訝之色,他一直就有這種猜測,即使在龍王此前否認的時候,也沒有完全消除懷疑,他當時聲稱要知道理由,這時卻沒有堅持己見,而是默認龍王此舉必有緣故。
“族長想必已經猜到是我,大軍將至,我希望峽谷能保持暢通,所以,我要隨時知道族長的動向與想法。”
“我去打聽,這裡的許多人我都很熟。”
“嗯,不過那樣做過於明顯,很容易引起懷疑。”
“龍王想要我怎麼做?”
顧慎爲停頓一會,“我想讓你向族長求親,娶他的一個女兒。”
這回輪到哈赤烈感到意外了,他是戰士,不憚於衝鋒陷陣、獨闖龍潭虎穴,說到陰謀詭計,反應就慢多了,“娶族長的女兒?這……”
胖族長每次見到哈赤烈,都說要將女兒嫁給她,但那是開玩笑,哈赤烈從未當真,胖族長也沒有強求。
“你不僅要娶族長的一個女兒,還要仔細挑選,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帶上荷女。”
這是啥赤烈第一次聽到荷女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後躬身應允,他已經說要忠於龍王,就不能在接受任務時推三阻四,而且他也猜出這次求親另有目的。
哈赤烈告退,考慮如何向胖族長開口,吞風峽剛死了一位少爺,族長正處於悲痛之中,這可不是求娶對方女兒的好時機。
荷女從隱藏處走出來,“你懷疑那位‘貴客’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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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幾件事情。”顧慎爲自言自語般回答荷女,“族長真的不知道那名女奴的真實身份嗎?當你揭穿真相的時候,妍兒的反應可有點奇怪,她覺得你是曉月堂最大的禍害,可是好像更恨族長。”
“曉月堂弟子都是從小收養的,像我這種人非常少,她恨我是有理由的,恨族長就有些不對了,憑她的手段,不可能受太多欺侮。”荷女順着龍王的思路說下去,兩人就像同一個大腦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妍兒臨死也不忘設計假象,但表演得過火了,正說明她想掩飾什麼。”
“另一名金鵬殺手,女殺手?”
顧慎爲沉吟片刻,“如果妍兒是表演的話,族長就是在配合她表演,當他聲稱妍兒是金鵬堡送來的禮物時,大概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荷女心中豁然開朗,“這裡還有其她曉月堂叛徒。”
“都怪我,一開始就存有先入之見,以爲控制吞風峽的必然是金鵬堡,結果一錯再錯。”
他現在得出的結論仍然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上,可是他相信這一回自己是正確的。
“真是巧,我找她們已經很久了。”荷風身上的殺氣暴漲暴消,在那一瞬間,她不是與龍王心有靈犀的護衛,而是手握大權的曉月堂御衆師。
顧慎爲敏感地捕捉到這一刻,忽然明白何以有些曉月堂弟子會背叛,荷女受到堂主青睞,靠着盜來《無道書》而平步青雲,在門內必然引發極大爭議。
在一羣瘋女人中間,想以德服以人是不現實的,顧慎爲可以想象荷女面對爭議時做出的反應。
哈赤烈出色地完成了龍王交待的任務,午時之前,向胖族長提出求親的請求,並且想好了一套合理的說辭,“請伯父饒恕侄兒的莽撞,在這種時候竟然開口求親,可我絕無冒犯之意,伯父失去一個兒子,我希望自己能稍稍代替七哥的位置,如果伯父不嫌棄侄兒鄙陋的話,就將我當成半個兒子吧。”
胖族長要是能站起來的話,一定會將這個相貌堂堂的侄兒抱在懷裡,他伸出雙臂,等哈赤烈走近時,牢牢握住侄兒的右手,“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好小子,吞風峽谷一直就是你的家。”
胖族長迫不及待地當衆宣佈喜慶的消息,以此沖淡籠罩在村寨上空的愁雲慘霧,外來的商旅都吃了一驚,私下感嘆此地風俗與衆不同。
哈赤烈的父親離得太遠,年輕的龍王被請來充當長輩。
這又是鬧哄哄的一天,恭賀者絡繹不絕,比早晨過來哀悼的人更多,畢竟,祝賀比安慰要容易一些。
胖族長履行諾言,讓哈赤烈自己挑選未來的妻子,正常情況下,哈赤烈應該婉拒,完全由伯父指定,但是身負龍王交待的任務,他只拒絕了三次,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胖族長兒女成羣,可是留在家中還沒出嫁的女兒並不多,失去了挑選的應有之意,這讓他很自責,顧慎爲適時提出解決辦法,“我想哈赤烈也不是非得娶族長的女兒,孫女也可以。”
胖族長沒有意見,就是擔心哈赤烈不願意降低輩份。
哈赤烈表現得非常高興,毫不在乎輩份問題,心裡卻感嘆龍王交待的任務果真艱鉅。
挑選是在傍晚進行的,龍王與哈赤烈都沒有提起荷女,但是當她跟隨哈赤烈一塊去見胖族長的女兒、孫女時,沒人表示反對。
虧得有荷女在場,哈赤烈願意爲龍王做一切事情,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實在做不出來,胖族長待嫁的女兒、孫女起碼有三四十位,這裡是她們的家,個個坦然自若,相互切切私語,掩口偷笑,哈赤烈身處其間尷尬至極,根本不敢擡頭仔細觀瞧。
荷女替他看了,看的不僅是諸位小姐,還有她們身邊的丫環。
同一時刻,顧慎爲正與胖族長把酒言歡,龍王昨天晚上剛剛吐過,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不擅酒力,所以就由胖族長“把酒”,龍王負責“言歡”。
從前在金鵬堡當奴僕的經歷還是有幫助的,顧慎爲還記得許多討好人的小技巧,這些技巧配合上龍王的身份,效果倍增。
在他心裡,卻保持着高度警惕。
曉月堂叛徒或許會中計,混在女人堆中觀察荷女,更可能的情況卻是對方看穿龍王的把戲,反而將兩人分開看作出手的大好時機。
顧慎爲的目的就是要引誘敵人立刻行動,對方按兵不動纔是他最擔心的。
吞風峽的“貴賓”果真露面了,裝成低級僕婦,跟一羣僕人爲伍,站在洞府門口,顧慎爲的目光第三次從她身上掠過時才發現破綻,驚訝地發現她是自己認識的人。
關商,金鵬堡少有的女子“青面”,上官飛從前的保護者,先是背叛獨步王投向曉月堂,現在又要再次背叛。
荷女一直就不信任她,當初在沙漠裡被劍法反噬時,她向顧慎爲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關商離開。
更讓顧慎爲忐忑不安的是,關商本應留在石國都城保護公主、許煙微並輔佐鍾衡的,如今她出現在吞風峽,是個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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