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南屏沒有帶回好消息,他雖然發現了另外十四人的行蹤,但是未能挖出起事計劃的詳情。
他奉命跟蹤鞠池,儘量不要出手干預,事實上,他也沒辦法挽救侍衛的性命,“十四名同夥,七名金鵬殺手在外圍巡視。”
在鞠池及其同夥宏大的計劃當中,從龍王手中奪取兩萬名五國士兵的控制權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軟硬兼施,阻擋金鵬堡的軍隊,根本沒想到,自己正受到金鵬殺手的嚴密保護。
當初南屏進到屋子裡時,鞠池已經被殺,心口中刀。
“他們分批出發,大概還有一刻鐘,就會全部趕到軍營。”初南屏手下有數十名學徒,他們離殺手的水平還差得遠,但是可以執行簡單的跟蹤任務。
顧慎爲點點頭,這表示一切都按原計劃行事,初南屏領命而去。
關於到底要不要南渡逍遙海的爭論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僵持不下,獨孤羨比任何時候都希望能得到龍王的公開支持。
石、康、沙、惠四國將領堅決不肯離開,安國將領則小心地保持中立,他們既希望大軍去保衛本國,又不希望戰火燒過逍遙海,由於本國王室基本逃光,更讓他們說話時缺少份量。
其他將領倒是被說服了,在哪裡打仗對他們的切身利益牽涉不多,只要大雪山劍客們同意,他們自然無可無不可,另外,他們太睏倦了,覺得在哪打仗都無所謂。
石國將領最先向龍王發出呼籲,他們還不知道王宮裡發生的陰謀,更不知道石王已經一命歸西,“龍王,當初您征伐香積之國的時候,整個西域唯有石國對您忠心耿耿,從不相信您身亡的謠言,固守城池,等候您的歸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敵軍未到,咱們就要主動棄守嗎?難道現在的龍軍,還比不上幾個月以前?”
石國將領沒提到的是,當初的敵人是數千名三心二意的逍遙海士兵,如今卻是志在必得的金鵬堡大軍,兩者不可相提並論。
不過石國將士的確是比較忠誠的一羣人。
顧慎爲發現,靜默旁聽還有一個好處,可以冷靜地觀察每個人的反應,從中推測其人的內心真實想法,這不是百分之百準確的辨識手段,但對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偶爾可以認出誰是心懷鬼胎的僞裝者。
隨着黎明的臨近,他看到某人露出坐立不安的跡象。
“這不是棄守。”口乾舌燥的獨孤羨替龍王回答,“金鵬堡不會永遠佔據逍遙海,一旦戰敗,立刻就會倉皇退走,這就像……這就像家裡遭賊,賊只是短暫地待一會,並不意味着真正佔有。”
“遭賊?這個賊可是會殺人放火,說得輕巧,這裡不是你的家。”一名將領憤怒了,對左將軍竟然出言不遜。
“龍王,你說句話。”龍王一晚上的沉默,讓許多人相信,南渡未必是板上釘釘的戰略。
顧慎爲咳了一聲,這表示他要開口了,幾十名將領立刻轉向他,等着最後的決斷,結果龍王的第一句話卻與此事無關。
“王子殿下,你這是要去哪?”
已經掀開帳簾的康國王子尷尬地回身,“我、我去……解個手。”
一名石國將領不滿地說:“不能忍一會嗎?龍王可正要說話。”
“是是,忍一會。”康國王子坐回原位,性格暴烈的他,竟然顯得極爲順從。
康、沙、惠三國都有王子留在軍中,只有康國王子擁有職權,擔當一名副千尉,他曾經與龍王競爭過石國公主,也曾經數度公開與龍王爲敵,但是在諸多平庸的逍遙海將領當中,唯有他的聲望最高。
顧慎爲決定結束無休止的爭論,每一方都已經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再說下去只是浪費時間,“龍軍與五國共存亡,我在此立下誓言,三個月之內必定重返逍遙海北岸,到時如有一絲推脫,天誅地滅。/”
龍王說的很清楚了,五國將領失望地垂下頭,不敢再反對,不過龍王給出三個月的承諾,總算讓他們能向本國士兵有個交待。
獨孤羨看了龍王一眼,心裡有點小小的埋怨,兵不厭詐,時間承諾最好不要說出口,這會給敵人一種期待,金鵬堡大軍若是乾脆不渡海,在狹窄地帶邀戰的計劃可就一敗塗地。
帳外傳來三聲脆響,像是兵器無意中碰撞的聲音。
顧慎爲站起身,語氣變得嚴厲,“可是大家也得同心協力才行,臨戰通敵者,背叛的不只是我,還有整個逍遙海。”
龍王突然說到背叛,更沒人敢開口了,尤其是五國將領,全都低下頭,生怕被龍王盯上。
“過去的幾個月,我寬恕了許多人,如今大戰在即,通敵者唯有死路一條。”
康國王子的頭垂得比誰都低,而且臉色發紅。
龍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於是也都投向他。
康國王子再沒辦法裝聾作啞了,坦承與頑抗兩種想法爭鬥片刻,前者獲勝,“逍遙海五國要dú lì,很遺憾,龍王不是本地人,您曾經說過五國王室從未證明自己有能力保衛祖先留下的領土,今天,我們要證明一次。”
顧慎爲的確說過類似的話,想要激起懦弱者的勇氣,看來,對康國王子刺激得或許過頭了。
龍王冷哼一聲,彎曲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帳簾掀開,一羣驚慌失措的俘虜被衛兵押進來,大多數人一見到龍王就撲通跪下,只有少數人昂首站立。
一共二十六個人,十三名五國叛徒,再加上被策反的十三名香積之國貴族。
缺了兩個人。
龍翻雲做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手勢,表示有人正在搜索。
五國都有人蔘與叛亂,這讓將領們深感不安,許多人後悔自己剛剛爭論得太投入,沒準會因此受罰。
康國王子騰地站起來,長嘆一聲,隨後又變得激昂起來,指着俘虜,“這些人才是逍遙海五國的精英,而且只是極小的一部分,龍王,不管是你,還是獨步王,都不能讓我們屈服,就算你把我們全殺了,還會有更多的人起來反抗。”
讓康國王子極爲失望甚至憤慨的是,五國“精英”的想法與他不太一樣,不等他說完,就紛紛告饒,力圖撇清自己的責任。
“龍王,我是被迫的……”
“都是康王子帶的頭。”
“我要招供,龍王,我全說,這些人要假裝五國士兵挑起兵變……”
康國王子怒目而視,斥道:“蠢貨,死就死,怕什麼,卑躬屈膝,更讓龍王瞧不起。”
沒人聽他的,見龍王不吱聲,似乎有赦罪的跡象,就連最後三四名站立的叛徒也跪下,加入到求饒的隊伍當中。
康國王子苦笑搖頭,他本想證明五國的實力,結果卻更顯出懦弱無能,他終於相信,自己擔當不起大任。
他拔出彎刀。
帳內的衛兵和將領們也都紛紛亮出兵器,只有龍王穩坐不動,手甚至沒伸向刀柄。
“想要維持dú lì就得付出代價,龍王,這也是你說過的話,既然沒人願意當第一個,就從我開始吧。”
“你會如願的,但不是現在。”顧慎爲冷冷地說,他不能讓康國王子就這麼死去,在五國士兵心目中成爲英雄。
衛兵們得到暗示,一擁而上,奪下康國王子的兵刃,將他按跪在地。
“龍王,讓我……”話才說到一半,康國王子的嘴也被堵上了。
“就你們這些人,挑不起兵變,我要更多的人名。”
衆俘虜面面相覷,有幾個人小聲說出名字,顯然是爲了討好龍王,臨時想出來的。
“他,還有一個人,名單都在他手裡。”終於有人發現,同夥中少了一位。
“他是誰?”
俘虜們再次面面相覷,然後一起指着康國王子,“他是康國人,王子介紹進來的。”
嘴裡的東西被拽出,康國王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們這幫人不可信,龍王,五國王室並非不堪一擊,至少還有一個人,連你也抓不到。聽——”
康國王子雙手被按在身後,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滿臉的興奮,“兵變開始了,逃跑吧,還來得及,至於你們這些傢伙,全都死不足惜。”後一句話是對那些俘虜們說的。
果然,帳外的喧囂叫嚷聲越來越響。
一名俘虜急於表現,膝行兩步,說:“龍王不用擔心,就是幾十名香積之國的貴族,冒充五國士兵,挑不起多大的事,不用理會他們。”
康國王子奮力一掙,暫時擺脫衛兵的束縛,飛起一腳,踹在俘虜的臉上。
兩人馬上被分開,只剩下被踹者滿頭滿臉的鮮血,忍痛不敢出聲。
帳外的聲音沒有減弱的趨勢,高級將領都聚在這裡,一起看着龍王,等他的命令。
軍營各處的傳令官一個接一個跑來,報告本部情況,一共二十餘支千人軍,其中至少有八支發生規模不等的sāo亂。
這不是幾十名冒充者的煽動,龍王得到的消息有誤,那些俘虜們也都被騙,無意中成爲傳遞虛假消息的棋子。
康國王子臉上的興奮越來越明顯,他倒要看看,這一回能不能證明逍遙海五國的實力。
(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