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羨幾乎什麼都沒做,僅憑着一杆大旗,迅速平定了軍營中的sāo亂,期間險些遭到刺殺,卻從此奠定了自己在龍軍中的主帥地位。
走出主帳時,他身邊只有十名衛兵,四處望了一眼,獨孤羨心裡更有數了。
周圍的叫嚷聲此起彼伏,但是沒有火光,也沒有亂兵擁向主帳這邊,表明sāo亂規模遠沒有想象中的大。
走進軍營深處,會聽到許多叫嚷聲來自疑惑的詢問,而不是殺人放火的口號。
左將軍營帳離此不遠,獨孤羨先回到這裡,叫出自己的親兵與隨從、幕僚,這些人正慌亂得手足無措,因爲有傳言說,左將軍已經死了,獨孤羨亮相,讓他們全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天還沒有大亮,獨孤羨似乎也不着急,花了一點時間,整頓七十餘人的隊伍,尤其是自己的將旗
將旗高一丈有餘,旗面上繡着大大的“左”字。
獨孤羨帶領着這支小小的隊伍,首先前往附近的軍令營,招集二十名刀斧手,加入到隊伍當中,然後開始橫穿軍營。
軍營裡一共有二十餘支千人軍,sāo亂已經漫延到大部分營地。
獨孤羨先去一處尚未發生sāo亂的軍營,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只是騎馬小跑而過,將旗緊隨其後,刀斧手舉着明晃晃的武器,看上去比荷女等護衛更有威脅力。
士兵們正人心惶惶,許多人連衣服都沒穿好,看到左將軍親自現身,大都安下心來。
獨孤羨過去之後,纔有傳令官高聲叫道:“回帳待命!”
低級軍官們帶頭執行命令,一處又一處營地恢復正常。
總共只有半個時辰,獨孤羨沒辦法走遍軍營,發現事態開始穩定之後,立刻駛往東南角的sāo亂起始區,他就是在那裡遭到襲擊。
“滾出逍遙海!”在叫出第一個字之前,幾名襲擊者射出三支箭矢。
荷女一直騎馬走在左將軍身邊,只落後一個馬頭,她穿着衛兵的服裝,不讓人看出女子的身份,雖然很多人都知道龍王身邊有一名女護衛,但女裝在軍營裡總會引發不必要的注意與閒言碎語。
她配了一柄普通的彎刀,雖然不是特別順手,但是用來格擋箭矢還是綽綽有餘。
她的任務就是貼身保護左將軍,捉拿叛亂者不用她關心。
帳篷後面飛出一顆頭顱,緊接着,兩個人被扔出來,立刻有刀斧手下馬,將兩人捆綁。
獨孤羨像一名入定的老僧,對發生在身邊的危險視而不見。
傳令官從這時起分成兩撥,一撥加快速度,跑在前面,大聲宣告左將軍巡營的消息,另一撥仍留在後面,命令士兵們回帳待命。
獨孤羨的自信是有理由的,這裡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是他親自監督訓練出來的,相信這些新兵不管來自哪裡,都已經習慣接受嚴格的律令,不會因爲幾句口號就參與叛亂。
他的結論大致上是準確的,理由卻不全面,事後的調查顯示,當時大多數五國士兵沒有響應叛亂者的號召,一部分是因爲左將軍出現及時,穩定了軍心,最重要的是他們關心香積之國的土地,害怕叛亂之後,手裡的憑據會成爲廢紙。
上官雲是個聰明人,叛亂者當中也不乏有識之士,但他們都被保衛逍遙海的念頭束縛住了,從未想到遙遠的香積之國會產生這麼大的魅力,竟然能讓本土士兵拋棄故國。
另一方面,平時也很少有士兵談論那片陌生的屬於自己的土地,他們將憑據小心收藏,不好意思與他人交流,只是到了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才發現那張紙片在心裡有多重要。
總之,香積之國的土地纔是獨孤羨最強大的保護傘,嚴格的訓練和左將軍素日的權威起到很好的補充作用。
頭幾名叛亂者落網之後,迷迷糊糊被驅出帳篷的士兵們幡然醒悟,紛紛行動,捉拿此前到處喊口號的煽動者,將他們五花大綁按倒在地,交給刀斧手。
獨孤羨仍然不說話,好像這都是士兵們該做的事情,甚至沒有減緩速度,但他的幾位幕僚,取出刻刀與木板,開始記錄獻俘者的姓名,然後命令他們回自己的營帳。
五國士兵從併入龍軍的第一天開始,就經常發生大大小小的叛亂事件,這回是最後一次。
在這場失敗的叛亂之後,金鵬堡與五國王室終於得承認,逍遙海人心,起碼是軍心,已經徹底倒向龍王。
獨孤羨駛回龍王主帳時,剛好過去半個時辰。
在此之前,各支千人軍穩定下來的消息陸續傳來,將領們都放下心來,康國王子和那羣俘虜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顧慎爲原本也懸着一顆心,但他從始至終不露聲色,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現在,他只需要贏得賭局,就能取得完美的勝利。
對叛亂者的審問立刻進行,其中一個重要問題就是當他們號召五國士兵起事時,都打着誰的旗號。
獨孤羨覆命不久,審問的初步結果就報上來了。
叛亂者共有五十多名,的確都是假冒的五國士兵,但真實身份卻不是香積之國的貴族,而是一羣投靠龍王的強盜。
龍王第一次來石國求親的時候,曾經在沙漠裡遭遇盜匪的阻截,荷女在幾名頭目體內種下本門秘藥,逼迫他們效忠龍王。
一直以來,盜匪們的表現都很出色,尤其是在圍城期間,出力頗多,很得丞相鍾衡的賞識與信任。
可是龍王重返逍遙海之後,他們日益覺得自己遭到了冷遇,不管是挑選高級將領,還是分配香積之國的土地,他們享受的待遇只比普通士兵好一點。
不滿由此產生。
上官雲的使者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不僅承諾給與大量金錢,還聲稱金鵬堡有辦法解除曉月堂的秘術,還幾名強盜頭目以zì yóu之身。
強盜的身份在士兵當中沒多少份量,所以他們按照上官雲的計劃,從五國王室各選出一名重要人物,以此號召各國士兵反叛,這五個人包括已經逃到璧玉城的安王、暗中投靠金鵬堡的石王、被俘的康國王子和一名沙王侄子,最後是惠國小王子。
惠國小王子才十來歲,作爲人質被龍王帶到軍營裡。
顧慎爲在紙片上寫下的就是他的名字。
康國王子再次打開紙片,目瞪口呆。
龍王贏了,命令將領們各回自己的營地,進一步穩定軍心,康國王子和二十六名俘虜,則留下來接受賭輸的命運。
“怎麼會?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康國王子仍然感到不可思議,甚至忘了他要付出生命作爲代價。
“就因爲他是小孩子,纔會被上官雲選中。”顧慎爲以異乎尋常的耐心做出解釋。
康國王子終於想明白了,其實他早已醒悟,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上官雲選中的五名“英雄”很有講究,安王不在逍遙海,石王宿疾纏身,康國王子和沙王侄子必定被俘,活不了多久,只有惠國小王子是個例外。
大勢已去,讓康國王子痛心的不僅是起事失敗、遭人利用,還有五國士兵響應者寥寥,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王室的號召力已經低到可有可無。
“你贏了。”康國王子仍然不肯下跪,可是多等的這一段時間,讓他的必死決心減弱不少,語氣已經沒有那麼堅定了,“逍遙海命中註定淪落異鄉人之手,不怪別人,只怪五國王室鼠目寸光,當初就不該接受金鵬堡和孟氏的士兵與金錢,可龍王您也是運氣好,要不是有金鵬堡奠定基礎,削弱王室的地位,您也不會這麼容易成功。”
顧慎爲揮揮手,衛兵們拽起仍心存希望的俘虜,拖出去準備斬首示衆,這是他們應受的懲罰,沒有迴旋餘地。
求饒聲響成一片,許多人不停地喊出其他人的名字,聲稱自己還能供出更多的同夥。
聲音很快消失在帳外,獨孤羨的成功給予顧慎爲更多的信心,覺得沒有必要對這次叛亂追究到底,五國將士當中的搖擺不定者,經此挫折,大概會消停很長時間。
得到龍王的暗示,衛兵們留下康國王子,甚至沒有收走他的彎刀。
康國王子重新聚起勇氣,“我不能獨活,讓一羣懦夫爲五國犧牲,是比失敗更大的恥辱。”
“你會如願的。”顧慎爲覺得有點可惜,但是必須處決康國王子,不合時宜的寬恕,會給隱藏的叛亂者帶來希望,“但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康國王子一愣,“龍王請說,只要我能辦得到,同時又不違背逍遙海的利益。”
“在康國王室當中選一名合格的繼承人。”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對父王下手嗎?叛亂是我個人的決定,與他無關。”
“不,你父親會一直保有王位,但在他之後,我要在王室子弟當中另選新王,不問親疏遠近,只看能力大小。我本人無意奪取任何一國的王位,龍軍的目標就是璧玉城與金鵬堡。”
康國王子的第一反應是出言痛斥,康國王位自古父子相傳,他和父親亡故,也該由他的弟弟繼位,可是話未出口又改了主意,對王室衰微負有最大責任的人正是他們父子,恪守陳規舊習,只會令王位落入外姓手中。
“我有一位遠房堂弟,名叫尚遼,雖然出自支系,在諸子弟當中卻……”
康國王子突然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供出的不只是新王人選,還是他最信任的人,希望能輔佐老王抵抗金鵬堡的人。
龍王繞了一個圈子,終於讓他說出最重要的秘密。
“不要殺他,尚遼沒有參與叛亂,他是無辜的……”
幾名衛兵走上前,解下康國王子的兵器,押着他走出主帳。
“向我保證,龍王,您不會殺他。”走到門口,康國王子仍回頭懇求。
顧慎爲沒有給出回答,他不會隨便承諾刀下留人,得見到那個叫尚遼的本人之後,才能做出決定。
康國王子被押出去接受處決,兩名衛兵押進來另一個人。
惠國小王子瞪視龍王,將斷掌藏在身後,似乎比康國王子還要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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