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修養了幾天行動已經沒什麼問題了,神醫說要去找些藥材,讓二人自便!
斯人並沒多想,只是準備等功力恢復些就離開,可到了這天忽然發現白玲瓏不見了。只留下字條,上面說:離家已久,要回去看望!
斯人並未感到有何不妥,身邊人來來往往的,也不覺得有何非得注意的地方!
其實這次治傷一共就十天,回到江城東湖山莊。看到他回來,而且好像真的已經恢復了,大家除了高興,也就沒去考慮太多別的。
對他要告辭,坦白講解家人是歡送!誠然發生的事不能怪他,這是誰都明白的。可事已至此責任已經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儘量不要再惹麻煩!
離開江城,斯人和徐徐終究還是繼續往南走。而之前,葉黛紋私下交代過徐徐,讓他帶着斯人往金陵去,自己也會設法及早趕回。
徐徐明白,相比解家在江城雖然也威名赫赫,葉家在金陵基本上就是一家獨大,完全可以說的算。
實話講,大家也並非是嫌棄斯人惹是非,只是他的身份和處境也確實很尷尬!首先就是他那個禍頭師父,麻煩太多了,但能惹得起他的人沒幾個,所以別人無論出氣,還是單純眼紅報復,不找他又找誰呢?
再有斯人自己的性子也是很不讓人放心,未免再遇事,不如索性哪都甭逛了,直接到個安全地方好日子就得。
徐徐對此十分贊成,說實話,他絕不嫌棄斯人,可自己也的確是真的很辛苦,主要是心累!
大多數親近的人對斯人普遍都有一種很矛盾的心情,就是即不想他沾染太多世俗氣,可又不得不希望他能儘可能適應這個世界。
或許江城的事如此瞭解便是萬幸了,否則即便日後亦歡報復,誰會真的在乎那一僧一道?但鬧到最後,亦歡再厲害能獨立對抗全江湖?
這些事現在的斯人顯然還不易理解,身處江湖正道實際上比在邪派更加艱難!但只要斯人可以在三教大會上一鳴驚人,就可以得到足夠的聲望。他本非喜歡惹事的人,那以後便也不會再有人敢輕易挑釁了……。
金陵自古就是繁華富足之地,極窮的人不是沒有,但大多數起碼可以溫飽無虞!葉家自祖上就是天下知名的貴族,不過這金陵城裡,綾羅綢緞、車水馬龍可謂常態!
只不過一切都是相對來講,那些極端陰暗,貧窮的地方,徐徐不會讓他去面對。
只是斯人又不傻,至少他起碼不瞎,無論如何同一個飯莊裡。自己兩人一大桌子隨便吃,而有些桌上三五成羣不過倆仨素菜,恨不得最後連盤子都舔一遍!
他不喝酒,一定程度上是因爲師父,讓他對酒這個東西天然就非常排斥。而且他口味也比較清淡,徐徐對他的日常習慣早就很瞭解了!
路上不必很趕,到金陵已經三天,不過葉黛紋並未回來。這也難怪!葉家那麼多生意,也不可能全是葉同光一個人就能搞定。
其實目前的葉家也處於一個很艱難的時期,表面雖然仍舊風光無限。可葉同光這一輩能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的,也就自己和妹妹兩個。
生意上的事很複雜,畢竟是這種高門大戶,多少年沒分家弄出好多人,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可這麼一來,很容易各自打算盤,作爲家主自己也沒法事無鉅細。
可葉家能有如今的聲勢,最重要的還不是因爲江湖地位?假如一天江湖再無葉家的立足之地,變成了人人可欺的肥羊,誰都能來打打秋風,家業固然不小,又能撐的了多久?
可偏偏小一輩中又實在沒有出衆的,葉同光自己只有一子一女,其他的旁支裡也沒有能拿出手的。目前就這麼個幼妹年紀輕,更顯得家門凋零,後繼乏人!
其實江湖門派也好,一般家族也罷,“斷代”都是很嚴重,但卻更難避免的問題。可所有人都知道培養人才的重要性,但關鍵人才卻不是總有。
就瀞靈派來看,亦清作爲掌門心裡真正欣慰的,也就是自己的徒弟明希爲人忠誠可靠,謙和寬厚。但對門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保證,其實沒有太大幫助。因此斯人的出現,讓他無法不期待這孩子的成長可以成爲門派未來的支柱!
只是自己的師弟自己知道,亦清本來最擔心的就是亦歡的徒弟,恐怕會傳染了太多他的脾性。可真正瞭解了斯人,卻又無法不想若是他有乃是一般張揚,那真是皆大歡喜了!
可這種事又該怎麼說呢?告訴他,這世上賤人很多,你既然沒法避免是非找上來,還沒發避免別人得寸進尺,那除了自己強大起來讓 別人不敢招惹就別無他法了。
但如今,無論尷尬與否,經過了江城的事,即便斯人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對這個世界大徹大悟!但對於這世上的人,也多少有了比較實際的認識了……
到了金陵,不包艘船遊一遊秦淮河豈非白來?
斯人始終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而這一點也是讓徐徐很發愁的。
秦淮的夜可以說走遍天下也未必能找到更熱鬧的,而斯人也是頭一次面對如此奢靡,置身其中便不僅熏熏然的場面!
晚風拂過,帶來的各種酒菜、脂粉氣息,以及歌舞管絃等等衝擊,一時間斯人的感官遭受了猛烈的侵襲,整個人顯得十分混亂,可又偏偏看到一切都非常新奇……
看到他的樣子,徐徐不禁腸子都悔青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斯人畢竟也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就算沒有好奇心,單純天生的感官反應更難避免,而這一切自己壓根不可能對他解釋清楚!
若是被人知道他從自己口中知道什麼是“妓女”“青樓”,徐徐都能想到不用很久,只要葉黛紋回來自己就絕對好不了……
好死不死弄條船,徐徐只能對斯人本能提出的問題一通胡謅,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弄得船工聽到二人交談,一個個捂着嘴儘量不笑出聲!
通常水面越清,往往說明水底的淤泥越多,越髒,就像這個世界一樣。表面上越是光鮮亮麗,只怕越是深入瞭解越能看到更陰暗、骯髒的一面。
此時此刻,斯人眼中那些大大小小的船隻上,那些華麗錦繡的人們看起來賞心悅目。而他們這一切享受,毫無疑問正是來自那些咫尺相觀,赤膊光腳,汗流浹背的工人不辭勞苦,但這麼辛苦是否能混上全家一頓飽飯呢?
而那些清逸飄揚的樂者,歌舞藝人,他(她)們的歡笑背後,斯人也不曾看到那些血淚屈辱!但徐徐知道,卻沒能很好的掩飾情緒,便讓斯人察覺到了其中的僞飾!
以往的斯人會看,會聽,如今也意識到了思考,卻並未瞭解表達的方式。比如他雖然不知道實際價值,但二人晚飯後徐徐結賬拿出的錢,相比這條船付出的租金足有三倍還多。
再如何他起碼也能知道今天這一整船六個工人能得到的回報,還要養家餬口,也就是一個家庭整月不吃不喝,未必能吃上自己二人今天這樣隨便的一次晚飯。
面對這樣的現實,他知道了人與人是真的可以存在如此巨大差距。但心底的失落讓他只能自己暗暗品味,如果此時他身邊的是浮生或荊詠仁,哪怕是葉黛紋發覺也可以給他開解一二,起碼轉移注意力也行。
可徐徐看到了他的不忍,爲了緩解便多多“施捨”,換得了工人的千恩萬謝,感激涕零!但看斯人,明顯更加不舒服!
他發覺到,“活着”原來是件比自己以爲要複雜太多的事。過去十年自己過得或許算不上好,但也沒覺得如何!那時候他只是覺得活着就夠了,可如今卻知道“活着”對很多人,活着每個人的“活着”,居然是如此的不同。
所以他才發現自己過去生活的不算“好”,如今又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很多人生活的“不好”。
神醫的話再次迴盪耳邊,就算自己可以藏起來,但已經看到的能忘了嗎?不能的話是可以不當回事?
如果不能,自己的答案又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