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還是“遲鈍”?
返回御龍山莊的路上,旁人心裡都懷着這個疑問在審視着前面的斯人!
坦白講,他們毫不懷疑斯人說出的一字一句都是他真是心中所想,絲毫沒有僞裝。
但男女之情,說深奧的確,可能很多人窮盡一生也理解不了多少。但好像更多人更認可這是人與生俱來,不需要任何道理支持的本能。
也就是說,或早或晚,每個人都會在適當的時候自然而然明白,但並不一定會有人真正仔細理解。
但斯人卻像是天生就缺少了一份本能,最起碼面對一個對自己那麼癡心鍾情的女子,說話稍微委婉一點也很難嗎?
相對而言,顧沅芷對斯人還不是很熟悉,但葉黛紋就不同了。
走在路上,每每想起喬婉晴那悲痛欲絕,泣不成聲的樣子,好歹同爲女子心裡難免有些感觸……
“斯人!你等會,我是真忍不了得說你兩句了……”
都是一愣,斯人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問:“葉姐姐有什麼事?”
本來滿腹牢騷,可一看他那人畜無害,純潔無辜的表情,葉黛紋心裡一口氣忽然就泄了!
“那個……!斯人,不是姐姐要說你,可你明明那麼聰明一個人,說話辦事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
斯人疑惑的看着幾人:“葉姐姐有話不妨直說,不用讓我猜。”
葉黛紋一想也是,跟他繞彎太多餘:“我這麼說吧!其實無論於公於私,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別人也不該隨便干涉。可有一點,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怎麼就那麼忍心對個姑娘那麼殘忍呢?”
斯人恍然點頭:“姐姐是想爲喬小姐抱不平?可是我說錯,或者做錯了什麼嗎?”
葉黛紋被問得一愣!自古以來,男女之間情愛如果出現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去順其自然。畢竟要相伴一生最親密的兩個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任何第三人就算怎麼一片好心也可能會適得其反。
關鍵就是“愛”這個字說難,沒法解釋,說容易不過一個字罷了!但真正的問題也就在這,真假好辨,對錯難分。
對斯人來說,真就坦蕩,對則無慮。這種態度從表面上,是會得到很多讚賞的。可放在人情世故中,必然會被當做冷血涼薄!
但無論誰就說下大天,這種事如果一方心裡就是毫無感覺,任另一方如何感天動地也只枉然!
葉黛紋半天沒說出什麼,斯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搖搖頭繼續走下去。
顧沅芷苦笑着挽起葉黛紋,落在後面勸:“這件事你還是別操心了。說到底,喬婉晴畢竟是天涯派大小姐,就算斯人對她有情,你覺得會有好結果嗎?何況我聽伯母說過,荊二叔年輕時就曾被很多名門閨秀傾慕,斯人這一生的情債恐怕不會少,難不成你都要去鳴不平?那還有完啊?”
葉黛紋無奈苦笑,道理她也不是不明白,可性情使然,遇到看不慣的事就忍不住想說幾句,不然心裡難以平靜……
回到御龍山莊,荊詠仁怎麼也得把邪派鄰近的事去告知長輩們。衆人聽說都不由暗暗嘀咕,邪派顯然不可能真心只是來給荊浩凡拜壽。可他們到底什麼目的?
御龍山莊此番比起當初三教會的時候氣勢更增,何況正派齊集,如果邪派想來此發難,情況可以預料,但他們又怎會有便宜……?
晚飯後,荊浩凡緩步進門。
荊詠仁當先頷首:“爺爺!您來啦。”
“嗯!這幾天一直忙着接待客人,都沒得閒來看看。斯人,還住得慣嗎?”
斯人微微點頭:“很好!多謝您惦記。”
荊詠仁微微蹙眉,荊浩凡倒是顯得很豁達:“詠仁,吩咐下去,家中女眷自今日其不得入前莊。”
“是,爺爺!那……你們聊吧!”
荊詠仁走後,荊浩凡看着斯人,又擡頭看看二兒子畫像,輕嘆聲:“來,坐下說話吧……!哎!一晃都二十年了,我想象過很多有朝一日要是和你重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當年你爹臨去前讓我務必要找回你母子好好照料,可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囑託……”
斯人靜靜聽着,彼此關係還在其次,他畢竟不知道“安慰”是怎麼做的?
荊浩凡獨自傷感了一會兒,又看向斯人:“你和你爹確也有幾分神似,只不過,你待人態度顯然遠沒有他那麼溫和。不過也難怪,如果指望亦歡能把你教成仁人君子,我就白活這把年紀了!”
斯人聽了淡淡笑道:“我自己倒也沒想當什麼君子,太累了!而且天下最假的,大概也就是君子了……”
“哦?”
“人說君子無僞!可練達人情皆學問,又是所謂人生必修課,這兩者就已經背道而馳了!所以在我看來,人除非獨自生存,本就不可能成爲君子。”
荊浩凡聽着輕輕點頭:“你這話說得倒也不算錯,卻也未必不錯!”
“願聞其詳!”
“何爲真?何爲假?同一件事不同人不同位置,所見自然不盡相同。所以君子,成人之美,是否比無僞,比公正更重要?書中的君子佐證極多,但書中神明又有誰真受過慈悲保佑?所以君子,首先是人!心正、身端、此外就事論事權衡罷了!畢竟世人種種不同,言行也不可能都用同樣的一種標準約束。可全百態,亦可君子者,不是更難得嗎?”
斯人聽着心中暗忖,沉吟道:“難不成,道宣之流也算君子?”
“千年江湖,江湖正道奉廣成正教爲首,豈止因他道宣一人?邪魔猖獗,正義不泯,蛇無頭不行!如果能夠周到各方,保全大局,算他是君子何妨?”
坦白講,心理上斯人不會認同這些。但理性上,隨着自己心裡對人情世態的瞭解,他也漸漸可以接受了!
半晌,斯人沉吟問:“那個,我……他……是怎麼去世的?”
荊浩凡知道他問的是爹,可還有點叫不出口,微微嘆氣道:“或許說來我多少也有點責任!御龍山莊雖然身處江湖,可實際上咱們荊家祖上也是書香門第,曾爲勳貴。因此家風傳承始終也有些難脫世俗成規,或許我也是年紀大了,有些事確實難免固執迂腐了。當初你……千塵回來時,我本已爲他定下了一門親事。如果他一開始就對我直說,或許我還能及時挽回。可知道最後他才告訴我已經有了妻兒,當時我確實氣壞了,沒忍住打了他一掌……”
斯人聽得心頭一顫!荊浩凡沉了半晌又道:“也許當時我氣急了那一掌打的重了些,加上他自己心情抑鬱,想不開,身子便越來越差。最後終於回天乏術,就算我再如何後悔,也爲時晚矣……!”
好一會兒,斯人心情挺複雜,倒說不上氣恨,只是說不出的古怪!
從他過往從別人口中瞭解的荊浩凡,他所言倒是符合行事風格,甚至總體看自己父親死的多少有點活該!但就師父和公孫無垢對荊浩凡的芥蒂,只因爲他的固執?
按說應該不至於,因爲這種事在人世間太普通了。可不知道爲什麼,斯人感覺心裡就是有個缺角,怎麼都填不上。
半晌,荊浩凡緩緩從懷裡逃出一封信遞過來。
斯人結果信,封面寫的“荊莊主親啓”。打開看,裡面是喬衡的親筆信,客氣話不提,內容主要是想和御龍山莊聯姻,爲女兒向斯人提親!
不過言語中已經有了幾分威脅的味道,表示親事如果成了,天涯派願和御龍山莊從此榮辱與共。
荊浩凡告訴他,這封信是前天就送來的,所以其實他比幾人還早知道邪派會來。
“看到了?喬衡擺明是想借婚事挑動江湖正邪紛亂,御龍山莊絕然不會向邪魔外道低頭。只是,我覺得你或許該和師門長輩商量一下。”
老人走後,斯人對這封信確實有點意外!不過是有事在,既然這件事可能引發嚴重後果,自己的態度不會改,可還是該先通知一下,畢竟不是隻要自己就能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