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結果確實出乎絕大多數人意料的比試,“斯人”這個名字自今起必然相當長一段日子會被江湖瘋傳。而老一輩人物中,有些更能看到某種年輕人一時發現不了的東西。
借力打力,因勢利導,這些說起來容易!但從交手過程中可以看出斯人對敵經驗非常不豐富,否則其實顯然喬玉堂對他恐怕真連十招都未必能鬥得過。
就算亦歡可以說是名師出高徒,但斯人自己的天賦才能絕對不是普通程度。而且某種角度來講,這個人固然年輕,但心思可十分不簡單!
亦歡表達不耐煩之後,斯人便轉換了打法。看上去行動快樂,但腳步沉重了很多,人們開始還以爲他畢竟年輕,功力不夠。
但事後想來他後半段腳步沉重,卻多是腳尖觸地,只是因爲速度太快一時不覺。但其實他應該是故意加重落地的力度,將臺板踩裂,引得喬玉堂加大力氣跟着踩在相同位置便會直接將臺板踏破!
但無論如何,看到天涯派六人悻悻然離開,不僅瀞靈派,在場所有自詡“正道”中人都不免感到臉上有光。
可忽然,卻見斯人一下坐在了臺板上。衆人一驚,還以爲他受了什麼暗傷。
可亦清掌門等趕到近前不僅更加尷尬!原來斯人腳小,穿的卻是乃師舊鞋,只能用麻繩上下困住。可打了一場麻繩崩斷了,根本穿不住。
可亦歡卻突然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大罵:“你個敗家玩意兒,打個架好好的鞋招你惹你了?這下老子這也就一雙,哪有多餘的給你……”
原本亦歡在江湖上是個挺傳奇的人物,尤其是沒見過他的人,聽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過往,都覺得這必定是個特立獨行,與衆不同的高人!
但現如今無論是誰,都忍不住心裡大爲氣憤!而那些熟悉他的老一輩人物,只能無可奈何的苦笑!
亦清此時也不便當衆責備他,只好勸了勸,讓徒弟去找身合適的新衣鞋給斯人。
卻沒想到亦歡又道:“掌門師兄!話得說前頭,你給的是你自己要給的,可不能算在我賬上……”
亦歡的實力是沒有人會懷疑的,並且他自少年時代就是被各派長輩稱頌的天才。加之其人心思靈巧,在江湖上向來獨樹一幟,可以說百年來江湖上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不過三兩人。
對於江湖盛傳他年輕時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爲,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講只會覺得這位前輩實在與衆不同!各門派中,都不乏將他視作偶像的年輕子弟。
可直到今天,很多人親眼見到這位神往已久的高人,首先感到的卻是對身爲他弟子的斯人的深切同情和憐憫!不由得暗暗嘆氣,這個人上輩子得缺多大德,這輩子不幸遇到這麼個師父!
不過到目前爲止,總算沒發生什麼太讓人難受的事。而換了一身新衣服鞋子的斯人重新回到場中,立刻讓人眼前一亮!
雖然看臉色身形,仍舊是一副長期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已經明顯看得出身上清秀脫俗的氣質,尤其是一雙通透清澈的眸子,更顯得純淨無暇,讓人忍不住喜歡,心裡自然而然感到十分平靜!
此刻,亦清更多是想要徹底的瞭解一下這個師侄。對於他這樣的人物,很簡單能看得出斯人的確心思單純。而且從他的言語中也能想到,必定是從小就過慣了苦日子,所以才能不挨打受罵就覺得滿足了,這樣的人顯然也壞不到哪去!
但不能忽視的是,他顯然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否則不可能有此時這樣的修爲造詣。當他未來從新回到世上,面對無數事態誘惑,那時他的聰明天賦是否仍舊可以不改純淨內心?
這不算髒心爛肺,可人之初,性本善!但長大了走入人羣之後,又有幾個真不會變的?
何況,亦清掌門太清楚自己師弟什麼德性了!畢竟從小一起長大,他好酒,不拘小節都沒錯,但真正讓人感到是放縱,甚至墮落,也是從十幾年前不知爲何開始的。可終究一件,雖然此時說有點馬後炮,但以他的性情,也確實不可能收個普通資質的徒弟!但這麼一來,也就更讓人擔心了。
稍稍問了幾句,斯人有記憶起是不知某地的育嬰堂,後來偶然發了大火,自己和其他小夥伴被人擄劫到了天涯派,生活了三年多。
直到十年前亦歡獨自一人闖入天涯派,當時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特別的混亂。後來就看到亦歡單獨對峙,似乎說了什麼之後,就問自己是否願意跟他走?自己當時只是不願繼續留在天涯派,便答應了。
之後回到流雲山就一直跟着師父住在後山的祠堂裡,開始一兩年還能將就吃飽,每天到半山小村子給師父拿酒。後來漸漸的開始越來越吃不飽,可自己師父的酒量卻與日俱增,要搬的酒便一天比一天多。同時祠堂裡的東西賣光了,師父就讓自己把祠堂附近的一個倉庫中東西往外搬去當,平日裡也的確教自己功夫,不過基本上都是教一遍就告訴讓自己去領悟練習。
而對本門中人,他只被師父遠遠指着介紹過掌門師伯等寥寥幾位,其他江湖門派,人物,如諸葛海潮,荊萬波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壓根聽都沒聽過。
而且,修行之人就算再清心寡慾,對自己的修爲又哪有不當回事的?可仔細詢問,斯人居然真的連修行之人最基本的等級劃分“九重天”,其中層次分級也沒多少了解!
聰明,而且單純,所以能快速領悟,心無旁騖的去學習。雖非能概而論之,但往往過分執着表面修爲的程度,多少也會分心,這種心態是可以理解的!
沉吟半晌,亦清緩緩問:“斯人!你十年來一直跟着你師父在後山修行,你師父的實力確實放眼江湖也鮮有人能相比。但你畢竟還年輕,總要給自己未來做打算,不至於就想永遠這麼天天辛苦着想方設法給你師父弄酒吧?”
雖然這話說出來不太合適,但亦清畢竟本派掌門,發覺弟子中有好苗子當然不願意就這麼讓其荒廢。
但斯人顯然根本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掌門師伯!師父說過,我既然拜他爲師,就要聽話。其他的,讓我什麼也不要想。”
看看兩個師弟,斯人神情顯然並非假裝。但他畢竟也是個青年人了,難道真就一點聽不懂自己說的?
對斯人,其實他們的確不用想那麼多。本來斯人的確就是個孤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在育嬰堂的時候每天和乞丐沒什麼區別,到了天涯派成了小姐跟班,可終歸就是個奴才。
不過當初他確實跟着喬婉晴讀書識字,反正就是越來越不願意當奴隸。到了流雲山,就是拿錢去給師父買酒,一天天長大了纔開始砍柴,師父酒量漸長之類的。其他的人情世故之類事,他是真的一竅不通!
但無論如何,亦清即便是掌門又是師兄,也不能當着師侄說他師父是個酒鬼,只能耽誤你前途,不如轉頭拜我爲師吧!
之後日子,瀞靈派上下人等主要還是忙着恭送客人們,實在顧不上亦歡師徒。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瑤都姐妹五個一直在沒走遠,在流雲山各處遊玩。爲了避開人羣,去的地方也多是偏僻,人跡罕至。
偶然間,聽到附近一陣輕微的“嚓嚓”聲,像是砍柴。而山裡人砍柴,打獵都是很尋常的。不過那她們聽來那聲音,卻顯然不是普通人勞作的樣子。
循聲而至,五人遠遠看到一座十分落魄的小院子,到了近處發現是座小祠堂,此時門口臺階下一個非常瘦弱的身影,正是斯人揮着手,每次落下木柴便會分裂。可是那人手中卻不是柴刀,也非斧頭。
陽光映照下來,纔看出斯人雙手中有條閃閃發光的細絲。
五人面面相覷,都十分驚訝!憑自己的功力,劈柴當然都不會當回事。即便空手只用氣勁也可以做到。但就是那麼細的絲線,即便是金屬想要用以劈柴,除了熟練,也非得極其深厚的功力不可!
看到有人來,斯人看向她們,微微點頭。他還記得這五人之前在門內見過,但對姓名來歷就一概不知了。
江秋水當先招呼:“斯人師弟,你好!我們是瑤都弟子,本門與瀞靈派同教同宗,彼此交情向來很好!”
她說這些,斯人是根本不明白的,就只回了句:“師姐們好!”
這些日子聽說了一些他的情況,五人知道他不諳世事,甚至都沒接觸過什麼人。
而此時看向周圍,除了那已經很破的院子,估計就是他師徒住了十年的祠堂外,也沒什麼其他建築。
此時,樹林裡一條白影竄出來,擋在斯人身前,像是隻山貓一類的小獸,又似乎不是,衝着五人齜牙咧嘴,直愣愣四腿炸毛,像是在保護斯人的樣子!
五人愕然!斯人從後面伸手將其抱起來輕聲道:“小白不用怕!她們五位是……是本門朋友,不是壞人……!五位見諒,小白是這山裡的小獸,和我一起生活很多年了,就是有點認生。”
五人還未及反應,忽聽院子裡傳來亦歡那稀裡糊塗的聲音:“你小子又偷懶是不?今天不把柴都砍完,明天讓老子喝西北風啊……?”
四人無奈的看着五人聳聳肩,將小白輕輕放下,繼續砍柴。
五人面面相覷,雖然心裡都難免有些不忿,對斯人頗感憐惜。但這畢竟是人家門派師徒的私事,自己總是外人,也沒什麼多嘴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