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失怙

幾個人影晃動,衛磨滅朦朧中呻吟一聲,乾涸的喉嚨發出一陣沙啞低沉的聲音。他感覺自己的頭被人扶了起來,一股清流順着嘴脣淌了進來,衛磨滅渾身一陣舒坦,慢慢的又昏迷了過去。黑暗中,也不知有沉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恢復了一些意識,微微睜開眼,眼皮卻萬分沉重,只能朦朧的拉開一線,很快又重新閉上了。幾個光影晃動,衛磨滅甚至還看到了光影背後的那一雙翅膀狀的東西。他在心中苦笑一下:天使?旋即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這樣清醒、昏迷,也不知道多少次,衛磨滅得意識越來越清醒,眼睛已經能夠睜開了,也終於明白了,那影子根本不是什麼天使,而是麗莎迪亞。麗莎迪亞的生命魔法,拯救了衛磨滅。不過真正拯救衛磨滅的人,卻是教宗。

作爲通達者,教宗剛剛從上一次使用了預知能力的損害中恢復過來,很快再一次使用這種能力,就預測到了衛磨滅的災難。正是因爲有教宗告知麗莎迪亞衛磨滅墜落的地點,她才能帶領着衛獸戰士們,準確的找到衛磨滅。

三個月的修養,衛磨滅得身體終於慢慢的康復了,麗莎迪亞每天細心的伺候着他,不斷的用生命魔法幫助他治療傷勢。

衛磨滅有些奇怪,麗莎迪亞爲什麼不通知拉芙娜她們,伺候衛磨滅這種“粗活”本來就應該她們來做。

詢問麗莎迪亞,被麗莎迪亞一句“這是教宗的安排”擋了回來,估計麗莎迪亞心中也很惱火,只是這是教宗的安排,她也不能不服從。衛磨滅醒來已經兩個月了,可是教宗一直沒有出現。衛磨滅不知道教宗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和始神硬拼了那一下精神力,對他的損害正在緩慢地恢復中,估計還要幾個月才能完全復原。這不是問題。關鍵的問題在於,始神留在他體內的那些精神力。這些精神力量十分可怕,衛磨滅昏迷了一個多月,這些精神力竟然在他體內紮下根來盤踞不去。衛磨滅的精神力又在與始神的較量中損失慘重,之後的兩個月中。竟然也拿這一部分精神力沒有辦法。

因爲這些精神力。衛磨滅只要稍稍用力,靠近那個傷口附近的身體,就好像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着一樣地疼!衛磨滅突然想起來自己地飼神劍,昏迷之前飼神劍應該是插在自己這個傷口上的。可是醒來之後身上已經被包紮好了,飼神劍也不見了。他趁着麗莎迪亞爲自己施展生命魔法的機會。詢問道:“我的劍呢?”

麗莎迪亞道:“我幫你拔出來了,你現在要嗎?”

衛磨滅擡了擡手臂。頓時一陣鑽心地痛!他苦笑了一下:“算了吧,等我好了再說,你先幫我保管着。”麗莎迪亞點點頭。

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大陸上的戰況怎麼樣了。衛磨滅每次問起來,麗莎迪亞都會敷衍他,不過麗莎迪亞一直在這裡服侍衛磨滅,外面地事情還真是沒怎麼過問,她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多少。

這一天,麗莎迪亞在施展了治療魔法之後,終於對衛磨滅說道:“教宗大人下午來看你,有什麼問題,你就問教宗大人吧。”衛磨滅一直捉模不透,教宗大人把自己弄到這裡來養傷,與外界隔絕是個什麼意思,現在終於可以看到教宗了,心中還真有些期待,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中午一過,衛磨滅躺在牀上,這樣一動不動地躺着,是他現在唯一能的事情。期待着教宗地到來,衛磨滅心中有些焦急。除了每天施展治療魔法,給衛磨滅翻身擦洗之外,麗莎迪亞是絕不會來到衛磨滅的房間的,所以當那扇門一響,衛磨滅望着天花板笑了:“大人您來了……”

教宗還是那個樣子,清癯的讓人聯想到苦行僧。他關好了門,緩緩地坐在了衛磨滅的身邊,微笑的看着他:“大賢者,你還好嗎?”

衛磨滅苦笑,想搖搖頭,卻苦於不能動彈:“我可不太好,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外面的戰局怎麼樣,始神有沒有趁機發動攻勢,神衆大陸還在我們手上嗎?”

衛磨滅一口氣問道。教宗微笑道:“你不用擔心,大陸上一切都好,有歌頓統帥鋼鐵亡靈巨人,還有龍在野統帥的清王軍,神始大陸的人,沒有那麼容易打過來。”衛磨滅鬆了一口氣:“這就好……”

他看着天花板:“等我養好了傷,一定要找那個混蛋報仇!”

教宗沒有說話,微笑的看着他。衛磨滅轉動一下眼睛:“你來看我有什麼事情嗎?”

教宗挪動了一下身體,這才說道:“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看看衛磨滅,伸出自己的雙手:“我這兩個拳頭裡面,握着兩件爲你準備的禮物。

第一件,是我這個教宗的位置,第二件,是通達者的身份……”

“大人你……”

衛磨滅驚訝不已,教宗臉上閃過一片紅光:“當我從第一次施展‘時間通達’的預知能力所受的損傷中恢復過來的時候,我立即毫不猶豫地使用了第二次,不過這一次,我看到了三件事情,這三件事情,都和死亡有關——你的死亡,和、我的死亡。還有……”

教宗欲言又止,輕輕搖了搖頭。衛磨滅愣住了:“你能救了我,自然也能拯救你自己……”

教宗搖搖頭:“可惜,我是壽終正寢,和你不同。”衛磨滅沉默了。教宗接着說道:“在我走之前,我留給你這兩件禮物,但是你只能選擇一樣。現在,開始吧。”衛磨滅怔了一下,毫不猶豫道:“我選擇通達者。”教宗大人笑了:“很好,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放下了自己的手:“既然你已經選擇了,那麼你覺得教宗的位置,我應該傳給誰呢?”

衛磨滅沉吟一下問道:“您有幾個人選?”

“自然是麗莎迪亞大主教和嚴鳳山大主教兩人了。”果然不出意外。衛磨滅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覺得嚴鳳山大主教更合適。”教宗眉頭一皺,問道:“爲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爲麗莎迪亞大主教是女的?”

衛磨滅搖了搖頭,不過事情卻有些難以啓齒,總不能告訴教宗,麗莎迪亞是個同性戀,這樣的人做教宗,可能會對神殿的“聲譽”有所影響吧。

“我覺得嚴鳳山大主教更合適。沒有什麼理由。”衛磨滅道。

教宗點了點頭:“那好吧。就是嚴鳳山大主教了。”“讓我看看你地身體。”教宗伸出乾枯的手臂,虛按在衛磨滅的傷口上,一道精神力量注入他的身體,始神留在他體內的精神力量。突然遭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的襲擊,教宗大人身爲一個通達者。精神力原本就強大無比,再加上他現在處在迴光返照時期。力量相對來說更加強大。

教宗的精神力在衛磨滅地傷口附近,將那些盤踞在那裡地始神的精神力連根拔起,徹底的消滅掉,衛磨滅長舒了一口氣,一臉的輕鬆,轉動了一下脖子道:“多謝大人!”

教宗微微一笑,一伸手一股精神力量融進衛磨滅地腦海中,這股精神力量龐大無比,但是卻十分柔和,進入了衛磨滅的腦海中,好像一股水一樣地包容着衛磨滅現在剩下的不多地精神力量,然後兩股精神力量,在教宗的精神力爲主導的情況下,匯成一道洪流,順着衛磨滅的腦海遊走一圈,與始神硬拼一記精神力留下的暗傷也慢慢的康復了……衛磨滅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對教宗點點頭,意思是自己已經好了,他可以收手了。

可是教宗微微一笑,臉上浮現出一股決然的神色,然後對着衛磨滅微微搖了搖頭。衛磨滅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教宗不但沒有停手,精神力反倒綿綿不絕的涌了過來,越來越多的精神力融進了衛磨滅的腦海。而教宗似乎故意抹去了精神力中自己的烙印,這些龐大的精神力很輕易的就合衛磨滅的精神力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不出哪些是衛磨滅的力量,哪些是教宗的力量。

衛磨滅大驚,教宗這是在把他的精神力灌輸給自己,他連忙道:“大人您這是……”

教宗大人面色平靜,恬然道:“不要分心,專心吸收!”

說着自己緩緩地閉上了雙目。衛磨滅很想強行切斷自己和教宗之間的聯繫,可是教宗的精神力現在比他的強大,他根本不能震開教宗的手。

想了想,不能辜負教宗的一番好意。因爲衛磨滅明白,現在如果不專心吸收同化,那麼教宗輸入自己體內的精神力,恐怕至少有一半的力量會很快消失。他一咬牙,比上眼睛默默的同化從教宗那邊傳來的精神力。

衛磨滅按照飼神本經中,那塊記載着精神溝通之法的黑色石塊上記載的精神修煉方法,不斷的輪迴着精神力,一遍一遍的重複,不光是教宗的精神力不斷被融合,治好了與始神一戰中的傷勢,每一次運轉精神力,衛磨滅自己的精神力也在不斷的恢復着。

此時衛磨滅已經進入了一個物我兩忘的狀態,身外的一切渾然不察,只是一心一意的運轉着精神力。而他體內的精神力,高速運轉中,也達到了一個空前強大的狀態——融合了衛磨滅和教宗兩人的精神力,衛磨滅此時的精神力,已經不比始神差多少了。

感覺這從外面融入的精神力越來越少,終於漸漸趨於枯涸,衛磨滅的精神力運轉,慢慢平靜了下來,腦海中的精神力,好像一片碧藍的大海,平靜而深邃,海面上一陣漣漪泛起,衛磨滅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面前的教宗雙手平攤,置於膝上,一臉祥和之態。衛磨滅突然想起來,教宗在不住的向自己注入精神力,自己在空明之中,感受到外界融入的精神力已經漸漸枯竭,難道說……他連忙一個挺身,想要做起來,可是四個月沒有活動的身體,在這一刻卻罷了工,衛磨滅感覺到肌肉一陣無力,又重新跌回了牀上。教宗大人淡淡一笑:“大賢者,你不必內疚,這是我能夠爲神衆大陸所作的最後一件事情了。精神力給了你,你纔會有機會打敗始神。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所有信任你的人失望!”

衛磨滅雙目含淚:“教宗大人!”

枯瘦老人似乎已經要用盡了自己體內的最後一絲力量,他打斷了衛磨滅的話:“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完。現在你明白爲什麼我沒有辦法拯救我自己了吧,我看到了三個人的死亡,你的死亡我能夠拯救,我的死亡我不能夠拯救,因爲第三個人的死亡——始神,是殞命在你的手中。可是如果沒有我的精神力,始神不會死。”“大人!”

衛磨滅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敬佩,儘管這個老人已經一再讓他感到震撼,但是犧牲自己,拯救大陸的博大胸懷,還是讓衛磨滅的雙眼,再一次溼潤了。

衛磨滅來自一個道德淪喪的時代,人人都在以金錢作爲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在那樣的環境下,很難想象一個人,會爲了別人的利益,心甘情願的放棄自己的生命,衛磨滅從異界而來,卻在這裡看到了人性中,最崇高、最純潔的一面……“……我下面說的一切,你要牢牢記住,因爲能夠成爲一個出色的通達者,就看你能夠領悟多少了……”

教宗緩緩地說出了一段經文,這段經文什麼語言也不是,只是一段奇怪的音節,從教宗口中,衛磨滅得知,在神衆大陸上也從來沒有人翻譯出這段經文,所有的人都是隻憑自己的猜測來修煉的,所以通達者雖然都叫做通達者,其實修煉的成果五花八門。

教宗一連唸了三遍,衛磨滅已經牢牢記住,精神力強大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記憶力出色。

“嘛轟米唆呀嗶……”

教宗又重新開始唸了一遍,剛剛唸了一句,他突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聲音地低落了下去,再也沒有洪亮起來。

衛磨滅的淚水無聲的從兩頰滑落,這個老人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的着衛磨滅,給予了他毫無保留的信任,甚至默默地爲他清理着神殿內一切質疑、阻礙衛磨滅的力量,爲自己創造一個最良好的環境。

他象一位父親一樣默默地爲衛磨滅作着他所能做的一切。臨終,還將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量轉嫁給了自己,有這樣一位愛護自己的老人,衛磨滅覺得,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一件事情了,就算是自己將來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會像在這個世界懷念地球上的母親一樣,在那個世界懷念着他……

門開了,爲衛磨滅治療的時間到了,麗莎迪亞捧着一隻托盤走了進來,看到教宗大人的樣子,她愣了一下,緊接着“哐啷”一聲響,麗莎迪亞慘呼道:“教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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