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火車站的廣場上人來人往,大家的臉上都有旅行的疲憊又帶着些許的開心,因爲接下來,他們就會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了,不管是朋友、親屬還是戀人。
林宇本來以爲遠道而來的老人也是如此,她很快就可以在羊城見到自己兒子,不用苦苦等到過年纔有短暫的那幾天相聚時光,老人會清楚自己受騙上當的事實,她的兒子也會妥善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可林宇怎麼都沒料到這樣一個結果,再三詢問之下,老人的確講不出她兒子所在的地方以及聯繫方式,她不斷地搖着頭一臉爲難的說道,“孩子,奶奶,奶奶是真的不清楚。”
“是不清楚,還是,不記得了?”林宇最後嘗試性的問了一句,他只能把這一切歸因於老人年紀大了,不是有一種叫老年癡呆症的病嗎,也許她也患有這種會讓記憶缺失的病。
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管是不清楚還是不記得,孩子,你就不要再問我了,今晚,今晚我就先在旅館裡面住下吧。”
見到老人如此說,林宇只好不再追問了,不過他看着老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面明明閃爍出智慧的光芒。林宇不禁在心中納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老人決定要住旅館,林宇就乾脆把她帶到了羊城大學的附近,至少有什麼事自己還能照應一下,而且大學附近的旅館價格都比較親民。
林宇是帶老人坐地鐵回去的,由於老人沒有能乘坐地鐵的羊城通,所以林宇在自動售票機上幫老人買了一張單程票。
老人似乎很快就把之前的不愉快忘掉了,她看上去也沒有急着要找到自己的兒子,反倒像是把這一次尋親當成了旅行。現代化的地鐵網絡讓老人覺得既新鮮又好玩,得知這些和火車差不多的交通工具全都是行走在地下的時候,老人差一點就要驚呼出聲。
在這一個過程中,林宇始終用疑惑的眼神默默觀察着老人,和火車站廣場上的迷茫相比,老人此時的神志顯得非常清楚,而且她還能認識地鐵線路上每一個站點的名字,對她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無疑是很難得的。
她應該不是一般的農村婦人吧,至少在年輕的時候是上過學的,林宇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想法,他記得自己剛剛進入老人木屋的時候,就發現廳堂裡面的擺設、傢俱、插畫都很有品位,完全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太太。
直到地鐵行駛到了羊城大學附近,林宇還是沒能想明白,老人爲何會有如此自相矛盾的表現,當下也只能把疑問壓在心底,不動聲色的攙扶着老人走出了地鐵站。
男人始終跟在兩人的身後,就像《千與千尋》裡面的無臉男,他總是負着手一聲不吭,不論在地鐵還是走路的時候,總是和老人家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男人是真心想贖罪的,但目前自己能做的東西還太少,他只能以一個無形的方式跟着老太太,直到自己能夠真正幫到她的那一天。男人不知道這一天會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贖罪會持續多久,但在老人沒有安穩下來之前,他是沒有辦法離開人間的。
老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哪呢?男人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那天她纔會把贖金交給自己之後,就直接返回到了住所嗎?她甚至連兒子的電話也不記得,男人不禁搖頭苦笑,怪不得自己能夠如此容易的讓她受騙上當,老人和她兒子之間實在聯絡的太少了。
男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聲音是不是真的和老人的兒子一模一樣?或許只是因爲老人很久沒有跟兒子通話,隨便哪個人打電話過去叫她一聲媽,她說不定都會認爲是自己的兒子。
男人跟隨着前面兩人來到了一家旅館,這家旅館的裝修很簡單,要不是招牌上寫着幾個醒目的大字,恐怕路人只會把它當成一棟普通的住宅樓而已。
“奶奶,你看這裡行嗎?條件是簡陋了一點,不過裡面還算乾淨,基本上也都是周圍的學生在住,”林宇站在旅館的門口問了一句,他知道老人身上剩下的錢不多,不能帶她去太貴的地方,如果是這裡的話,自己幫她付房費也問題不大。
“孩子,你在這裡住過啊?”老人一邊打量着前方的這棟樓,一邊問道。
林宇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尷尬,他告訴老人住在這裡的基本上都是學生,只是爲了打消老人在安全上的顧慮,不過隱含的另一個事實卻是,會在這裡開房的九成都是大學生情侶,他們想在這做一些學校裡不方便的事情。可是林宇上一次來開房絕對是純潔無瑕的,因爲他帶來的人是靈魂狀態的小白兔。
“呃,算,算住過吧,”林宇吞吞吐吐的回答了一句,“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那今晚,就先在這裡住下了。”
老人對住的地方不太挑剔,畢竟出門在外有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更何況這裡的價格的確不貴。開好了房間後,旅館胖老闆要求先交兩百塊的押金和第一晚的房費,總共是二百八十塊錢。
林宇想也沒想就去掏腰包,八十塊的房費對自己來說算不了什麼,他不希望老人的經濟狀況在被詐騙之後更雪上加霜。不過這個舉動很快就被老人制止了,她有些嚴肅的說道,“孩子,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這點錢,奶奶還是有的。”
老人從衣兜裡拿出一個摺好的手帕,它被小心翼翼地疊成了一個方形,不用說,老人的私房錢肯定都藏在裡面。
果然,手帕一點點展開後,林宇發現裡面有一疊百元大鈔,老人從裡面抽出來三張遞到了胖老闆的手裡。
看到這一幕,林宇還是有些欣慰的,至少老人不是把所有的積蓄都交給了男人,她身邊還留着一些急用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