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告訴林宇,夫人前幾天做了一次化療,這是化療後的不良反應。
嘔吐聲持續了將近一分鐘才結束,等夫人再次擡起頭時,她的臉色更加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夫人躺在病牀上深喘了一口氣,她的手掌不經意的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頂,一大撮頭髮就這樣掉了下來。夫人看着自己掌心的頭髮出神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小宇,你現在看我還能活多少天?”
此時的林宇不僅能夠看到夫人憔悴的狀態,還能夠看到他頭頂那個懸浮的阿拉伯數字,五天過去,那個數字已經由31變成了26。如林宇所料,數字倒數的模式一旦開啓,就不會隨着人類的任何行爲而發生變化,就算夫人做了一次化療,它還是每過一天就會減少1。
“夫人,現在還剩下,二十六天,”林宇如實的說道。
就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夫人聽到這個數字時還是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二十六天,他爲什麼能夠預測的這麼精準?更讓夫人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是,她居然越來越相信林宇口中的數字了。
“你去告訴王醫生,後續的化療我不做了,我可不要在嘔吐中度過這二十多天,”夫人對着管家吩咐了一句。
管家當然認爲夫人說的是氣話,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年輕大學生懂得預知壽命,聽他的可能還不如一個街邊的算命先生,夫人之所以不想繼續接受化療了,肯定是因爲化療的副作用太大,夫人開始耍自己的小姐脾氣了。
“王醫生告訴我,也就是開始幾天化療的副作用比較明顯,再過兩天就不會有什麼反應了,夫人,還是辛苦你堅持一下吧,”管家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不過這樣的勸說非但沒能安撫夫人,反倒讓她更加惱怒起來,“昨天的診斷結果難道你沒聽到嗎?做了一次化療之後,癌細胞的擴散速度反而更快了,要是不做手術,王醫生說最樂觀的估計是隻能再活半年。”夫人很少會用這種斥責的語氣對管家說話,畢竟管家一向都對她忠心不二體貼備至,也許今天是氣急了。
夫人此時之所以更加相信林宇,一方面是因爲林宇眼神中的堅定不移,另外一方面是因爲化療的治療效果遠遠不如預期,本來王醫生還告訴她可以堅持一年的時間,可是幾天過去時間就縮短了一半,按照這樣的狀況發展下去,沒準最終就真的變成林宇所說的只剩下二十多天了。
至於做手術,夫人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選擇,且不說手術本身的風險就很大,對於惡性腫瘤來說,手術切除只是一個治標的手段而已,只要癌細胞還在體內生長,它就會在身體其他地方長出新的腫瘤,到時候結果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經過了這一次化療的折磨,夫人算是想通了,與其在醫院裡痛苦的度過剩下來的日子,還不如就好好接受命運的安排,能活一天是一天。
“可是,可是...”,管家急得說不出話來,他想要夫人回心轉意卻又找不到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當下只能朝林宇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管家哪裡會知道,這個時候林宇完全是和夫人站在一邊的,他也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夫人在最後二十多天還要接受化療的折磨,林宇甚至有些慶幸,夫人終於想開了,也許其他事情通過努力可以改變,但唯獨壽命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夫人,我也覺得你不應該接受化療了,你應該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生活,”林宇由衷地說道。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管家可能已經把林宇千刀萬颳了,他從來都不敢違抗夫人的命令,當然化療這樣的事也包括在內,管家極不情願地從特護病房走了出去,他心裡還僅存着最後一絲希望,也許王醫生能夠幫助他說服夫人改變心意。
病房重新變得安靜了下來,嘔吐過後,夫人看上去似乎沒有剛纔那麼難受了。她轉頭看向右邊的窗戶,窗簾是拉起來的,有一道金色的太陽光投射在地板上。
“小宇,幫我把窗簾拉開吧,”夫人輕聲說道。
林宇走到了窗戶前面,窗簾往兩邊拉開之後,一大片陽光灑了進來,將整個病房都映出了一層暖色。夫人看到了外面的藍天、白雲,還有一陣涼風送進來的淡淡青草花香,夫人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發現自己以前怎麼就忽略了生活是這般的美好,僅僅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就足夠讓她陶醉其中了,可是她以前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魚子醬、紅酒、還有最新款的跑車上面。
現在知道了自己時日無多,夫人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身外之物,那些奢侈品再好,最後還是帶不來也拿不走,等到大限到來的那一天,自己只不過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離開人世而已。
“小宇,今天的天空是不是特別漂亮?”夫人凝視了良久,纔開口說了一句。
林宇當然沒有夫人那樣的體會,在他看來今天和昨天,還有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沒什麼兩樣,若非要說什麼特別的,可能是今天的雲層更加稀薄一點吧。
“夫人,你想下去走一走嗎?”林宇提議道。
夫人在病牀上點了點頭,“已經好幾天沒出去了,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
林宇把夫人的輪椅推到了中山醫院的後花園,這裡的空間雖然不大,但景緻裝扮的還算不錯,有鮮花,有流水,還有一些觀賞性的灌木,在這裡住院的不少病人都會在後花園閒逛透氣,所以任何時候都不會冷清。
“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嗎?”夫人突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林宇當然知道夫人指的是什麼,他很認真的回答道,“夫人,雖然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我爲什麼可以預測壽命,但到了合適的時機,你自然就會明白了。”林宇口中的時機,指的就是夫人真正去世的那一天,亡魂狀態的她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只剩下二十六天時間,我應該做些什麼呢?”夫人喃喃自語,這個問題並不是想問林宇,更多的是像在問她自己。
“夫人,你還有什麼想實現的心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