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猜到那一間木屋應該就是夫人的老家,雖然從夫人口中的話語得知,她和自己一樣也是出身農村,但林宇還是沒有想到夫人住過的地方居然如此簡陋,比起自己家的房子都差了不少。
夫人凝視了好幾分鐘的時間,一直都沒有說話,她的眼睛裡似乎能看到自己小時候在木屋前的草坪上玩耍的樣子,還有父親幹完農活回來又忙着給自己做飯的身影,這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日。
“走吧,”安靜的等待過後,夫人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嘴裡輕聲吩咐道。
比起看到自家廢棄的房屋,夫人更加關心的是她的鄰居,周山。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當初的那位哥哥,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人的記憶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只要你把它放在自己的心裡,它永遠都像剛剛纔發生過一樣。就像夫人仍然還清楚的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自己第一次坐上了竹排,跟着周山來到了那個神秘又隱蔽的地方。
夫人漸漸長大後才明白,那就是自己的初戀,儘管她和周山之間沒有說過一句甜言蜜語,兩個人也根本沒有向對方告白過,但一個親吻,還有揹着自己的一段山路,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年少氣盛的夫人覺得,既然自己遇到過周山,那麼她的生命中還有可能會出現更加好的男人,帶給她更加熱烈和溫暖的感覺。的確,之後的幾十年時間裡,有很多男人都成了夫人生命中的過客,但她卻發現,沒有一個能給自己類似於周山那樣的感覺,甚至連一點點相似都做不到。
現在的夫人患上重病,時日已經無多,回顧自己的這一生,夫人只能悔恨地發現,出現在自己生命裡的第一個男人,居然就是最適合自己的真命天子,只不過這樣的醒悟實在來得太晚了。
夫人的家本來就和周山距離不遠,當勞斯萊斯完全開上山坡之後,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記憶中的那間房子。
和自己的家已經被廢棄不同,那間房子明顯還是有人在居住的,因爲屋檐下掛着一些晾曬的衣服,走廊上還擺着一兩張散亂的椅子。
“夫人,請問是這裡嗎?”司機把車速放慢,回頭說了一句。在來之前,管家已經給他指引過大概的方位,加上剛纔停車的地方,司機已經猜到前方這一戶可能就是夫人想拜訪的老朋友。
“是,就是這裡,”夫人的言語中有難掩的激動,當勞斯萊斯停穩之後,她迫不及待地從車上面走了下來。
林宇走過去攙扶住了婦人的手臂,畢竟不管是男傭的身份,還是夫人此時重病在身,都應該多讓她保持一些體力。
司機在後面幫兩人打了一把傘,遮去了大部分迎面而來的光線,林宇在夫人的耳邊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先去打聽一下,他在不在家?”以夫人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她的時間和精力是絕對不容許任何浪費的,只有別人配合她的時間,而不可能讓她去等待別人。林宇考慮到,也許那個叫做周山的男人現在已經外出了,自己先行打聽就可以免得讓夫人白走一趟。
但夫人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走走吧,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走過這條路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夫人的眼神一直盯着那間房子的大門,似乎隨時準備着看到自己記憶中的人從那間房子裡走出來。
離開了馬路,又走了一條只有一人寬的黃泥小道,一行人才終於來到了那間房屋的大門前。夫人環視了一下四周,好像幾十年過去,這裡還是以前自己小時候看到的樣子,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獨自走到了大門的正前方,伸出右手手掌,猶豫了一下之後,在木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有,有人嗎?”
在這一刻,林宇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但側耳傾聽之下,房間裡好像並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夫人站着等了一會兒,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許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周山現在並不在家。可她還是不甘心的又舉起了手掌,在木門上更加大力的敲了兩下,“有人在嗎?”
這一次裡面終於有了迴應,夫人明顯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接下來,就是木門就要被打開的動作。
夫人的手掌不自覺的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她發現自己的心臟好久沒有跳得這麼快過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和閱歷,就算在談判桌上籤下一個十幾億金額的單子,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如今,來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男人,她居然不受控制地緊張起來。
如果周山還住在這裡的話,那麼他一定和他的母親一樣,一直留在這座山村吧,夫人的腦海裡閃過這樣一個念想,在農村,成年男女結婚都是很早的,想必周山也是如此。他現在肯定不像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按照年齡來算,周山的孫子孫女都應該出生了,兒孫滿堂的感覺,應該會很幸福。
夫人在緊張之餘,心中又升起了一些自怨自哀,她害怕自己記憶中的哥哥真的過上了她想象中的生活,如此一來,自己孤獨終老的狀況就顯得太可憐了,她甚至有些自私地希望,周山過得並沒有那麼好,或許還在心裡一直惦念着自己?
木門被從外向裡的打開了,夫人很想讓自己顯得更加自然一點,所以臉上硬是擠出了一些禮貌性的笑容。可是隻有林宇才知道,她臉上尷尬的笑意更加把自己內心的緊張表露無遺了。林宇很能夠理解夫人此時的心情,畢竟這個叫周山的男人不僅僅是幾十年沒見的老朋友,更加和夫人是青梅竹馬的長大。就算夫人沒有挑明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林宇也已經猜測到,他們絕對不是兒時的玩伴這麼簡單。
隨着吱呀聲停下,木門後面出現了一張年輕的面孔,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而且還是一位女性。對方看着站在自家門前的兩個陌生人,疑惑的問了一句,“請問,你們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