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要發展爲鬥智鬥勇的隱瞞身份戲碼嘛!】
六番隊的隊舍庭院中, 櫻花樹已經露出的新芽,淡淡的粉色近乎透明,小小的花苞纔剛剛露出尖尖角。
與這副如畫般優美景色不同的是, 花苞的對面竟然種植着一排筆直的柿子樹, 光禿禿的樹枝開始發出嫩青色的幼小葉子, 與櫻花樹遙相呼應, 倒也頗有一番情調。
只是, 整個畫面最不協調的部分,則是站在道路中央,臉色鐵青抱着文件夾的千葉。
仰望着造型簡潔的六番隊隊舍, 四四方方,臨街而立, 毫無任何裝飾及露臺, 乾淨整潔的幾乎刺目, 真是適合六番隊“高潔理性”的隊伍宗旨。
六番隊她當然不是第一次來,只是這次內心的煎熬格外強烈, 強烈的簡直讓她想拔腿而逃。
千葉鬱結了,她又不是處於戀愛中,患得患失的症狀卻顯得尤爲清晰,想到市丸銀在朽木白哉面前那句小千葉,她就頭疼得要命。
不過再怎麼糾結, 該做的任務還是要做, 唯一能期待的是朽木白哉那高傲自大的個性, 不會過多打聽他人的信息。
深吸一口氣, 千葉拿着文件夾認命的進了隊舍, 往隊長辦公室走去。
“叩叩。”
有些緊張的敲了敲門,千葉感覺手心裡蒙了一層薄汗。
“請進。”
門內淡淡的聲音響起, 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朽木白哉正在辦公桌後書寫,聽到她進來,頭也未擡,沉穩的寫完最後一筆,方纔擡頭看向有些不安的千葉,目光掃過她手中的文件夾,“任務文件拿來。”
“是,麻煩您了,朽木隊長。”千葉趕忙將手裡的文件遞給他,聲音繃的緊緊的,直盯着他寫完名字,才鬆了口氣。
朽木白哉深沉的目光在她臉上晃了兩下,微微點頭。
“那我就告辭了……”千葉向他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開,卻在擡腳的瞬間看到對面的置物櫃上放置着一把深綠色的小太刀,心臟不受控制的猛力跳了起來。
那把刀是……
她幾乎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端詳了半天,才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朽木白哉。
而朽木白哉則一臉平靜的直視着她的反應,微微挑眉,“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把裝飾刀很漂亮。”千葉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把刀放在這裡,穩定心神勉強露出個讚賞的笑容,敷衍道。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就放在這裡了,”朽木白哉沒什麼表情的解釋了一下,稍稍停頓,又補充了一句,“是一把對我來說……很特別的刀。”
這回千葉是結結實實的矇住了,這種意味深長的口氣竟然能從那個冷淡的朽木白哉嘴裡說出,而且還是帶着懷念的目光,莫不是大白天出現了幻覺?
千葉狠狠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朽木白哉,確定她沒有頭腦發昏自我想象。
朽木白哉稍顯不滿的盯着她,皺了皺眉,“怎麼?”
“沒什麼,咳咳……”千葉幹嘛掩飾的捂嘴咳嗽兩下,才又擡頭,“朽木隊長似乎很愛惜這把刀啊……”她賊兮兮的瞟了眼對方的反應。
朽木白哉並無不悅,放緩了聲音說道,“啊……是……比較重要的人留下的。”
比、比較重要……
什麼叫遊走在天堂與地獄的邊緣,千葉算是體會到了,前一秒對他的懷念感到欣喜,後一秒就被‘比較重要’這樣的字眼給徹底丟出天堂。
說來說去,她都是個‘比較重要’的代替品罷了!
沒來由的一陣火,千葉皺緊眉頭,生硬的道,“朽木隊長果然很念舊,不過在下還有任務在身,就此告辭了。”語畢,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人。
朽木白哉在她轉身的一秒鐘低了低頭,剋制住上揚的嘴角,淡定的問道,“對了,我一直沒有詢問你的名字。”
這句話成功的把拉開房門的千葉定在了門口。
千葉幾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成了機械零件,僵硬的無法靈活行動,困難的回過頭問道,“……什、什麼……?”
朽木白哉的目光中延伸出笑意,平靜的拿起手旁的文件,催促道,“同樣的話我沒有說兩次的習慣。”
這意思就是今天不說出個名字就不放人吧,千葉真想把手裡的文件夾丟到他臉上,二十年過去了,自我中心的習慣難道就不能改改!
想是這麼想,千葉還沒勇敢到付諸行動,在瀞靈庭裡襲擊隊長會被中央四十六室大卸八塊的。
“那,那個嘛……”
“既然你負責三番隊的文件交流,我也該知道你的稱呼,以後工作起來比較方便。”朽木白哉的大道理在這一刻非常充分。
千葉毫無反駁的理由,結結巴巴的吐出幾個字,“我……我叫……源……源千葉。”
帶着視死如歸的氣勢,千葉不知道朽木白哉到底有沒有真的調查她的身家來歷,豁出去了。
朽木白哉停住翻閱的動作,幽黑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面無表情的看了半天,才哼了一聲,“哦……?”
即使與他相處了不少時間,千葉卻無法從這一個字和平穩的語調中猜測出他的心情,甚至連表情都看不出個喜怒。
加上他發出這個音節之後便再無動作,就那麼淡淡的注視着,既沒讓她離開也沒讓她留下,千葉真是坐立不安,緊張萬分。
半晌之後,朽木白哉才又開口,“本隊的源千秋,你認識?”
“是,我們是……家人。”千葉只好這麼回答,並不擔心他從千秋的嘴裡撬出信息。
雖然源千秋是很崇拜朽木白哉,但是同樣也很尊重她的決定,二十年來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她的真實來歷,因此千葉不怕他去問源千秋。
她比較怕的是,朽木白哉隊長大人沒事跑去翻個入隊分配名單什麼的,那可就立馬穿幫。
當然,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小。
因爲市丸銀經常來偷柿子的關係,六番隊的隊員對三番隊還是沒特殊好感的,隊長之間的關係也是淡薄的很,頂多是市丸銀主動厚臉皮的去找朽木白哉聊天,還從沒見過朽木白哉主動朝市丸銀打過招呼。
千葉算是在賭,賭贏賭輸不重要,只要能拖延事實真相露出水面,拖一天她就賺一天。
這種鴕鳥心態她當然也知道沒多大作用,反正她現在不想面對回憶往昔的朽木白哉就對了。
“啊……我知道了,”朽木白哉重新看向手裡的文件,不再吱聲。
“那我就不打擾了,”千葉踏出房門,朝他行禮,急匆匆的跑出了六番隊。
千葉離開後,朽木白哉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來到窗口。
嬌小的黑色身影很快出現,帶着慌亂的腳步逃也似地離開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朽木白哉注視着那個身影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直到那抹黑色確實離開了視線範圍,才微微垂落眼簾,與記憶中的那個身影對比起來。
奈何不管他如何回憶,那個纖弱的身影總是無法與眼前的女子契合,心裡不由得煩躁了起來。
朽木白哉離開窗邊,走到書桌對面的置物櫃旁,手指搭上深綠色刀鞘的邊緣,冷硬的觸感頓時溢滿手心。
當流魂街上再也沒有她的身影,再回到那個冷清的別院中,卻永遠等不到那抹溫暖的燈光時,朽木白哉突然覺得無法適應。
原本被填滿的內心像是打破了一個缺口,流淌出溫馨,注入的卻是冰冷。
潛移默化的習慣,有時候傷人最深。
當他習慣了每天回到那個家,不屬於他和緋真的家。
當他習慣了瀞靈庭外的世界,少了許多約束的世界。
當他習慣了應付某個人,總是不按規矩辦事的人。
當這一切的習慣平衡突然被打破,他竟然開始無法適應以前的生活。
不能否認,千葉的離去讓他非常自責,沒有保護好她,答應會帶她遠離死亡,最後的結果還是將她推向了絕望。
不知不覺間,失去緋真的痛楚被抹平了,因爲她的存在,多少讓他心中有了安慰。
不可否認,他的確有把千葉當做緋真,喪妻之痛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忘卻,下意識裡,每每看到千葉,他也直覺反應那是緋真,無法改變。
但是千葉用自己的辦法讓他直視了緋真的逝去,也讓他記住了眼前人即使再如何與緋真一模一樣,也不再是那個柔弱的妻子了。
他開始適應與千葉的生活,也保證會保護她的安全,但就像緋真一樣,越是想保護的人,卻失去的越快。
從以前開始,母親,父親,祖父……
到現在的緋真……
以及千葉。
於是,當他遵從緋真的遺願,收養了露琪亞之後,便不再接近她,用淡漠來與她相處,用無情來阻截她親近的腳步。
習慣了寂寞,也就不再需要過多的關心。
至少,再度失去時。
不會那麼痛苦。
市丸銀打了一個哈欠,往嘴裡塞了一個柿餅,甘甜的味道很快溢滿口腔,他滿足的呼出口氣,繼續吃着第二個柿餅。
坐在柿子樹上,雖然已經沒有可以讓他遮掩身體的葉子,但是在隱蔽的角落中,還是沒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刻意沒隱藏過多的靈壓,雖然明知道千葉不會發現,只是連朽木白哉都未曾察覺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畢竟,每次來偷柿子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朽木白哉第一個出現阻止的。
他刻意讓休息的千葉來送文件,就是想探探她的來龍去脈,千葉緋真這個名字,讓他有點好奇。
能跟六番隊長的夫人重名,這難道不是註定的緣分和巧合麼。
他還記得,二十年前遇到的朽木緋真,那有點過於活潑的舉動。
當時他就覺得緋真的靈壓有些異常,卻沒過多的關注,偶爾心血來潮的帶她在流魂街上亂晃,全是因爲她有趣的言行舉止以及不符合溫柔的話語動作。
印象中的緋真,實在讓他無法認同當時的緋真。
帶着點好玩的心態,那次之後就沒有遇到她了。
過了不久,那個有趣的緋真突然逝去了,當時奇妙的靈壓成了一個謎,市丸銀沒有放在心上,遺忘的乾乾淨淨。
結果二十年後,伊鶴介紹來的新跑腿竟然帶着一種熟悉的味道,不論是靈壓的感覺,還是習慣態度,都與某個死去的人極爲相像。
於是,市丸銀很快查到了她的身份,巧合的是,她的家庭成員竟然是原六番隊的三席,而出現的時間也異常有趣。
趁着今天的機會,他故意向朽木白哉介紹了千葉,也故意讓她來找朽木白哉。
只是得到的結論讓他感到哭笑不得。
源千葉……?真虧這個丫頭可以想到啊。
市丸銀往嘴裡塞了最後一個柿餅,翻身跳下了樹枝,輕盈的躍出了六番隊的高牆。
等待的時間太無聊了,偶爾也做點有趣的事情打發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