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姬顯的決定
從姬顯先生所住的“懷安居”到長老院，雖說距離挺遠，按照衛子戚風捲殘雲之勢，即使到了恐怕也趕不及，衛子戚早就把長老院炸完了。
但是事發當時，沒人知道事情會進行的多快，說不定衛子戚想要慢慢兒炸呢洽？
就算去了趕不及，也能把衛子戚給抓回來好好懲治。
可是姬顯先生沒動，一個命令都沒下，照樣兒如往常那樣擺弄他種在前院的花花草草，又去後院看看他的菜地，還有果樹。
姬顯先生不表態，衛立清也不敢多嘴鈐。
姬顯先生去查看他種的草莓，在冬天這個時候，按季節來說是不該出草莓的。
市面上的草莓，都是靠在大棚裡調着溫度生長，冬天的草莓反倒比夏天來的還要好吃。
這是自己的家，姬顯先生不是弄不出專業的塑料大棚，反正院子也夠大，只是姬顯先生種這些東西也就是圖個樂呵，打發打發時間，給精神多一種寄託。
所以，姬顯先生就乾脆自己動手diy了一個簡易縮小了無數個尺寸的小塑料棚子，罩在草莓外面，正觀察着已經結出來快要成熟的果實。
姬顯先生突然開口了，“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姬顯先生既然問了，衛立清就不能不開口。
“這件事情，長老院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吧。”衛立清沒有把心裡的想法兒一股腦兒的說出來，先說了一句試探。
姬顯先生笑笑，站起來，把白色的線手套摘下來，往腳邊兒的籃子裡一丟。
“有什麼想法兒，就都說出來吧。”姬顯先生說道，“先說說，你對長老院怎麼看？”
過去，問的一般都是對衛子戚怎麼看，這個話題已經說的有些不太愛說了。
“我是覺得，長老院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到現在爲止，恐怕真的存在了不少問題。該管的，不該管的，都想要管一管。”衛立清沒說的太直白，不過也差不多了。
“看來，你對長老院也挺有意見啊！”姬顯先生說道。
衛立清笑笑，當然不會認爲這就得罪了姬顯先生。
如果姬顯先生就這麼點兒度量，那也就不是姬顯先生了。
“既然都說到這兒，那我也就不瞞着了。”衛立清索性敞開了說，“長老院是該好好管管了。子戚炸掉長老院，做法是有點兒極端，但是倒不失爲一種破而後立的辦法。”
“當初，衛家成立長老院，就是爲了防止權力過分集中，權力導致腐化，這是古往今來都存在且尚未得到有效解決的事情。”衛立清說道。
“長老院，就如現在姬顯先生你的位置一樣，給各家牽制，也防止家主一人獨大，同時也遏制別的人起勢，造成家族內部的分裂動.蕩。”
“也因此，給了長老院一些權力，可慢慢的，這些權力就變味兒了，讓他們自覺高人一等，在衛家享有特殊的地位。平日裡看似清高與世無爭，可實際上已經滲透進家主之爭中了。”
“衛明毫和衛明厲之間的爭鬥，以及他們身後的派系，就是例子。”衛立清皺了皺眉，顯然對這種情況很是不喜。
“久而久之的，他們就自以爲可以干涉衛家每一個人的事情，從公事到私事。”衛立清的表情更沉，還透着對長老團淡淡的不屑。
“就像現在這樣，我認同大哥和子戚的說法，不論衛然做錯了什麼，至少這件事還不足以上升到家族榮譽上，一切都還有她的公婆和丈夫來做決定，來表態。”
“即使，這裡面可能有衛明厲的挑撥，但是最終做決定的，還是長老團。以大長老和二長老爲首，直接干預別人家的私事，這做的就太過分了，也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衛立清叫衛明毫大哥，卻直呼衛明厲的名字，可見即使是衛立清，也是不待見衛明厲的。
這衛明厲現在，當真是人見人嫌了。
“而且，也體現出了長老團的權力已經腐化到了何種程度。”衛立清說道，“他們，把自己的位置擺的過高了！”
“現在他們肯定是要找到這裡來，想讓我評理的。”姬顯先生說道，“如果是你，你要怎麼處置？”
衛立清知道，姬顯先生這是在考他了。
他作爲姬顯先生的學生，並沒有入主衛家的任何一間公司，而是一直跟在姬顯先生的身邊學習。
平衡衛家，本身的難度就不亞於管理一間公司，甚至還會更難一些。
衛立清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我，我會藉着這次機會，打壓一下長老院的權力，並不說徹底廢除，但也要重新整頓一下，讓他們端正態度。不過這點兒恐怕很難。”
衛立清苦惱的搖頭，“那些長老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很長時間了，思想已經固定，也習慣了一直以來的呼風喚雨，現在打壓他們，恐怕也只是一時。”
“他們會擔心一段時間，謹小慎微，但是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故態復萌了。”衛立清分析着，“這就像是癌細胞一樣，你或許可以短暫的抑制一下，卻阻擋不了它一直擴散。”
“抑制的時候，它擴散的慢一點兒，可是到後來，抑制不住了，就全完了。”衛立清搖頭，說着說着，倒是把自己說的有點兒沮喪。
“如果可以，倒真是該連根拔除。”衛立清嘆了口氣，“可惜，長老院的宗旨是好的，這點兒不能廢。但是如果把長老團連根拔起，那麼就得挑新的一批人來繼任。”
“但是合適的人選，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選出來，首先人品就得過硬，要能認清自己，免得再出現這次這樣的情況，而這一點，也是最難。”
“其次，如果把長老團全撤了，畢竟這是一個斷層。長老團雖然腐化了，但也聰明的在表面上裝出一副隱世的姿態，其運作，其他人也只是一知半解。”衛立清說道。
“重新換一撥人，首先長老團的運作上，就有問題。而且突然當上了長老，這麼重要的位置，心理素質不夠好的，難免會失卻了本心。”
“這也是我一開始，沒有先選撤換長老團的原因。”衛立清說完，便停頓下來，看向姬顯先生，等着他的評判。
言下之意，如果此刻能有合適的人選來代替，衛立清可是傾向於撤換長老團的。
“聽你這麼說，似乎是對長老團有很大的意見。這一次的事情，你是偏向懲罰長老團，而非衛子戚了？”姬顯先生挑挑眉，倒是對衛立清的想法挺好奇的。
“如果只是單一的看子戚炸長老院這件事，那麼他做的確實過分，理應懲罰。”衛立清說道，“可要是聯繫前因後果來看，我認爲，子戚絕對有理由這麼做，而且，我覺得做得好！”
“是時候，該給那些長老們一些警醒了！囂張的直接上門兒把衛然抓走，折磨成了那個樣子，泥人兒都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那個人又是子戚。”
“而且，我相信，子戚炸掉長老院這件事，也不是單純只爲了給衛然報仇。”衛立清說道，“子戚平時做事兒雖然狠，但是狠的有道理，狠的讓對方也都說不出一個不字兒。”
“恐怕，衛子戚也是意識到現在的長老團的問題，才索性把長老院炸了個乾淨，破而後立。否則，任憑長老團這麼發展下去，就只能成爲衛家的毒瘤。”衛立清冷靜的分析着。
他不偏不倚，說的十分客觀。
雖然現在，他是站在衛子戚這邊兒，也許不能說沒有一點兒私人感情，他確實是欣賞衛子戚，不想讓衛子戚在這件事上栽倒。
因爲長老團的愚蠢，反倒是讓衛子戚付出代價，這就太讓人噁心了。
但更多的，衛立清還是就事論事。
“我記得，子戚在炸長老院的時候，也說過差不多的話，他說，長老團老而腐朽，已經失去了當初建立的初衷。”衛立清說道。
衛立清分析完以後，姬顯先生依舊不表態，只是拍了拍專門收拾菜園子穿的的確良布料的褲子。
雖然戴着手套，但是手上還是沾上了灰。
拍了兩下，灰色的的確良布料上就沾上了灰白的手印。
這之後，姬顯先生就沒表態，沒有回答衛立清並未出口的疑問。
此刻，衛立清站在姬顯先生的身後，思緒也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冷眼看着三長老在那兒唱大戲。
三長老終於在唾沫星子中結束了對整個事件的描述，臉紅的就像是補品吃了太多，補過了頭。
可是，三長老其實只是想表達他的義憤填膺。
說完之後，三長老爲了表現自己實在是年紀大了，體力不濟，又被衛子戚這番折騰，着實可憐，粗氣喘的可狠了。
“先生，衛子戚將來是要成爲家主的人，可是現在就這麼囂張，在家族裡攪風攪雨，不教育好了，磨一磨他的鋒芒，將來怎麼放心把衛家交給他？”三長老說道。
衛立清在姬顯先生的身後冷笑，你還知道衛子戚將來是家主？
我以爲你一直覺得衛明厲纔是家主呢！
“先不忙怎麼懲罰。”姬顯先生冷靜的開口，“先把子戚叫來再說，有什麼事情，大家當面對質。”姬顯先生說道，對衛立清示意，“派人去把子戚叫過來。”
“是。”
衛立清出去門口，對外面的人交代了幾句，就又重新回來了。
“光瑞，這件事情，你都清楚嗎？”姬顯先生問在場除了自己，唯一坐着的人，也就是衛老爺子。
衛老爺子點點頭，說道：“說起來，是我養了個不肖子。”
衛老爺子臉部僵硬的，把衛然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都跟姬顯先生說了。
他一點兒都不懷疑衛然所說的真實性，甚至一點兒添油加醋都沒有。
也不用添，衛明厲做的就已經夠讓人噁心了。
“現在，我把明厲關在我那裡，正讓他閉門思過。”衛老爺子說道。
姬顯先生點點頭，雖然聽了衛明厲的作爲，卻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
“去把他也叫過來吧。”姬顯先生說道。
“是。”衛立清又去辦了，然後又迅速的回來。
“光正。”姬顯先生又對四長老說道，“我知道你們長老團做決定，是要投票過半才能執行的。這件事上，你是什麼態度？”
“我們幾個是不同意的。”四長老立即說道。
姬顯先生把人挨個兒問了個遍，大長老等人心裡便緊張了起來。
本來姬顯先生那麼面面俱到的人，他們也沒奢望過姬顯先生只聽他們的話，而不聽聽別人是怎麼說的。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說完了，姬顯先生依舊不表態，也沒看出他到底更傾向於支持哪一方，這就讓他們心裡打起了鼓。
在場的，就只有衛老爺子，還有四長老這些人，沒做虧心事，所以也不害怕，相當坦然。
姬顯先生在問完四長老之後，就閉上了眼，開始養神，一語不發，入定了似的。
他也不說讓大長老這些人坐，衛立清也不提。
四長老他們一來，打了招呼，就找空着的椅子坐下了，當真是沒坐虧心事，就什麼都不怕，坐的理直氣壯。
雖然四長老他們來的晚，可他們來的時候，大長老等人就是站着的，不敢坐。
倒好，便宜了四長老他們了。
結果現在，就只有大長老等人杵在中間，雖說椅子都坐滿了，可是衛立清竟也沒招呼人再添幾把椅子來。
看姬顯先生這架勢，似乎衛子戚和衛明厲不到，他就不準備開口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大長老他們身子纔剛剛恢復，不敢耽擱，就火急火燎的來告狀，身體狀況其實並不穩定，現在就有點兒站不住了，腳板兒疼，時不時的就換着腳轉移重量。
幾個人站着，搖搖晃晃的，隨時要倒下似的。
大長老年紀最大，臉色也有點兒白了。
好不容易，衛明厲到了。
看着這一屋子的人那麼熱鬧，他忐忑的叫道：“先生。”
姬顯先生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繼續養神。
衛明厲看看三長老，兩人交換了不解的眼神兒，也沒能解開自己的疑惑。
衛明厲皺皺眉，又看了眼站在姬顯先生身後的衛立清。
衛立清一直站着，也沒表現出累的樣子。
看到衛明厲投過來的目光，他仍然面無表情。
現在的氣氛這麼詭異，衛明厲也不敢開口。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衛子戚纔不緊不慢的走進門。他是被人從“武鋒”叫來的，要來這裡的事情，當然也就瞞不過衛明毫了。
衛明毫想跟他一塊兒過來，被衛子戚給攔下了。
姬顯先生既然沒有點名叫衛明毫過來，他若是自作主張的過來了，姬顯先生倒不會怪他，但是他們這邊兒就會顯得有些弱勢。
衛子戚慢悠悠的進來，瞥了眼已經站不住，表情很難看的長老們，又看了眼把忐忑都表現在了臉上的衛明厲。
衛子戚這纔出聲叫道：“先生。”
聽到衛子戚的聲音，姬顯先生這才睜開眼睛，不像剛纔對衛明厲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這次，姬顯先生說了兩個字，“來了。”
姬顯先生的這種表現，大長老等人的心中立即叫了糟糕，比剛纔更加不安。
對衛明厲和衛子戚兩人先後的不同態度，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姬顯先生對此事的態度嗎？
大長老感覺胃在翻涌，想吃壞了東西似的噁心想吐。
“剛纔，長老們過來說了你炸長老院的事情。”姬顯先生帶着他慣有的慢語速，但是誰也不敢不耐煩。
衛子戚點點頭，“料到了。”
衛子戚表現的，比衛老爺子和四長老那些人更加理直氣壯，壯的大長老聽了，氣兒都不打一處來。
炸了長老院的是他，現在竟然表現得好像什麼事兒都沒做過一樣！
“立清，剛纔三長老是怎麼說的，你給子戚聽聽。”姬顯先生說道。
“是。”衛立清應着，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錄音筆。
衛立清按下播放鍵，剛纔三長老說的話，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響了起來。
聽着剛纔已經聽過一遍的事情，所有人的表情都比較奇妙。
三長老的臉漲得通紅，尷尬不已。
“對於三長老所說的，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姬顯先生問道。
“三長老說的倒是挺詳細的。”衛子戚不以爲意。
三長老這些話的避重就輕，誰都能聽出來，否則姬顯先生也不會問衛子戚，明顯就是要給衛子戚機會，讓他也爲自己說說話。
誰知，衛子戚竟然沒有要辯解的意思。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他這是未戰先敗，主動投降了？
大長老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不太夠用，這忽上忽下的，就像坐過山車似的，太不踏實。
“說說看，你爲什麼要炸掉長老院，就是爲了給媳婦兒報仇？”姬顯先生問道。
“也是爲了把長老團清洗一下。”衛子戚直截了當的說，“長老團早就該收拾收拾了，這麼下去，只會變成衛家的毒瘤。”
“今天敢幹涉別人家的家務事，明天就敢把家主廢掉。逼家主退位，不退？把你親人都抓起來虐一遍再說。”衛子戚冷嘲道。
“衛子戚，簡直是荒謬！”二長老怒道，生怕姬顯先生聽信了衛子戚的話，“當着先生的面兒，你竟然還敢胡說八道！自己做錯了事不承認不說，反倒誣賴我長老團！”
“老大，這話你該說給自己聽吧！你們自己做錯了事不承認，現在還要再誣賴子戚。”四長老忍不住嘲諷，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長老和二長老也變得這般誣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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