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那個公共食堂, 死神試煉大賽的最後一天的傍晚,我被十幾個大叔就這麼擡進了食堂。
我被拋到空中,又落下, 再拋起來, 再落下, 整個胃都在翻滾, 但是此時此刻的心情卻懸在高空, 就算是胃被拋出來了我都不介意!
直到頭都有點暈了,大叔們才把我放下來,接着我就被簇擁到飯桌前, 一盤盤香噴噴的飯菜就這麼擺到了我面前。
我眼睛一亮:“這……魚香肉絲?!”這裡怎麼會有中國菜?
有個大叔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大,是松下說你晚上睡覺做夢都在喊這個, 我家裡代代都是做菜的, 就找來菜譜學着做了一下, 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時間不夠,我要是做的不好吃, 你不要生氣啊!”
我用力瞪大眼睛,不想在這麼歡樂的時刻讓眼淚溢出,猛地拿起筷子,一手把桌子一拍:“吃飯!都別客氣!”
大夥兒於是擁擠成一團開始搶飯吃。
“這個什麼魚香肉絲味道不錯啊!”
“是啊是啊……老大,你還知道什麼菜式, 教給谷口, 以後讓他做給我們吃吧!”
我苦笑着, 筷子還沒夾到幾口菜, 就被大夥兒擠了出去, 大叔們各個身強力壯,吃的那叫一個開心, 我只好無奈的搖搖頭,準備去打飯口再去拿幾道小菜。
路過一桌正在吃飯的人旁邊時,注意到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好奇的放滿了腳步想聽一聽他們在說什麼。
“沒想到今井就這麼……就這麼……隊長不是說過,這次任務很簡單,不會出什麼意外的嗎?”那死神面容悲慼,恨恨的一敲桌子。
“這也不是隊長的錯啊!突然出現那樣恐怖的大虛,所有人都沒有防範啊!而且……也是……也是我們能力不夠,纔會讓今井爲了保護我們而衝上去……送命的……”
“可是……可是這是今井第一次出現世任務啊……他還說,等回來以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在流魂街的奶奶……可爲什麼現在,是由我去替他傳遞……傳遞死訊呢?!”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今天真的體會到了這句話,因爲面前的死神趴在桌上,放聲哭了。
我的眼皮又開始直跳,不知爲何眼前浮現起那天給我送護手霜的那個死神充滿期盼的笑容。
握緊拳頭,有些顫抖的走上前去,問:“請問……你們是哪個番隊的?”
另一個死神看了我一眼,聲音裡也帶了哭腔:“五番隊……”
我腦袋裡繃着的那根弦倏地斷裂。
現世任務,無緣無故出現的大虛,無辜送命的死神,還是你自己的部下……
以前只是看漫畫,就算知道他鐵面絕情,卻也從沒有今天這樣深切的體會過。
爲什麼突然我會覺得我根本不瞭解這個人?
還是說……我根本從沒了解過他?只是一直以來的自以爲是?
那元淺艾,你到底知不知道,這麼久以來你都在做些什麼啊?
我握緊了斬魄刀,彷彿踏在虛無中一般,走向門口,無論如何,我要去問個清楚。
松下看我要走,立刻站起來:“老大?你吃飽了?我們晚上還有聯歡會呢!”
我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對他勉強笑了一下:“我……我不太舒服,可能有點累,你們吃吧……”
松下點頭:“那……晚上聯歡會就在我家,老大你要是沒事了可一定要來啊!”
我點頭,走出去迎向那一片星辰。
也許在黑暗下,我所看到的,更接近於真實吧。
五番隊隊長室,夜裡依舊是一片燭光映照,藍染正在燈下處理公文。
我徑直走過去,立刻有死神上前擋路:“站住!你要做什麼?這裡可是五番隊隊長的辦公場所!沒有命令不許再向前一步!”
我聽話的站住,對他說:“麻煩你通知一聲,元淺艾求見。”
那死神還沒回應,門就拉開,藍染的眼眸在鏡片的遮擋下顯得十分溫柔。
“是元小姐?進來吧。”
我繞過那個死神,一步步走向他,看着他幾近完美的笑容,心裡突然荒涼一片。
元淺艾,爲什麼你會答應要幫這樣的人呢?你知不知道也許你的一個小小舉措,就會使整個故事朝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
你有沒有想過你幫他,最後的結局也許會是整個屍魂界的毀滅?!你想看着你關心的你在乎的人一個個在你面前消失嗎?今天是今井,明天會不會就輪到松下?
……爲什麼我現在纔想到這些?!
我愣愣的皺着眉頭,看着跳動的燭火,好一陣子不曾說話。
“恭喜你,成功了一半。”藍染坐回座位上,見我許久不曾說話,開了口。
我看向他,目光映火,彷彿那火就燒在眼底:“你知不知道今井,你的一個部下?”
他轉頭看我,不說話,等我把話接着說下去。
“你的一個部下,被你派去執行那該死的現世任務,就是你放了實驗虛,把他們當成實驗品的那個現世任務?!”說到這裡,我已經抑制不住激動,雙手握拳,不住顫抖。
藍染把頭扭向側面,眼鏡反着白光,表情平靜。
我擡頭朝天,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藍染大人,我真的很奇怪,爲什麼以前可以接受你殺人不眨眼,但是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我那不是接受,是我根本沒有親身體會過,一個人就這麼眼睜睜在眼前消失的感覺。你也許覺得沒什麼,可如果一條鮮活的生命因爲你逝去,難道你就完全沒有感覺?!難道你不覺得愧疚嗎?”
“逝去的生命?”藍染淡笑了,“那只是成功路上必須的鋪墊而已。”
他站起身,緩緩地低頭看向我,眼神無限溫柔:“小艾,你沒有體會到站在高處俯瞰的快樂,自然是會珍惜這些根本不起眼的生命,等你……”
“等我殺了無數的人,把和自己的羈絆都切斷,就像你說的,站在所謂的高處嗎?”我笑的無奈,“那到時的那個人,已經不是我了。”
我突然想到火影裡,鳴人與佐助的區別:一個是爲了朋友可以犧牲一切,而另一個是爲了野心可以切斷所有羈絆。
看來我還是像鳴人多一點啊……
我在他微眯起的眼眸下一步步堅定地退後,直到退出這間屋子,退出他假意的溫柔,然後淡淡的說:“對不起藍染大人,你要俯瞰的高處,就請你一個人攀登,抱歉我不能奉陪了。”
門在我和他之間一段段被拉上,就彷彿我們之間那道一直存在的屏障一般。
就讓雛森桃去崇拜你吧,或者再找個人來理解你,只是這一切都跟我元淺艾沒有絲毫關係了。
原來矇蔽在眼前的假象是如此容易就可以被揭穿。
我快步跑掉,跑向松下的家。
遠遠的就能聽見松下家裡傳來大叔們的鬨鬧聲,隔了那麼遠我心底甚至都能感覺到暖暖的溫馨。
是久違的家的感覺。
我輕輕的踩上回廊,坐在門口,也不進去打擾,只是將腿伸出圍欄外,輕輕的晃着。
大叔們暢飲聊天的歡笑聲一陣陣傳來,我把頭靠在欄杆上,輕輕的跟着笑了。
身後卻突然傳來松下的聲音:“老大!你回來了?”
我轉頭,看見端着小吃從外面回來的他,眼淚就突然忍不住開始掉落下來。
“老大你怎麼了?”松下一慌,放下盤子就奔過來看我。
我搖頭:“沒、沒,我……我就是太激動了,一想到明天你們就可以加入番隊……”
這時門被拉開,在屋裡的大叔們顯然是聽到了我們的動靜,齊刷刷全都圍到了我們旁邊。
等了一會兒,有個大叔帶頭髮話了:“老大,明天番隊競選,我們都會跟着你的,以後你去哪裡,我們都會跟着你!”
聲音平淡,卻十分堅定。
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崩潰了。
“老大?你沒事吧?”松下不放心的問。
我搖頭,把眼淚埋起來:“沒、真的沒事……”
我怎麼能告訴他們,是因爲此時此刻我有一種久違的歸屬感?
收起眼淚站起來,我鄭重的說:“不行,你們不能跟着我。”
大叔們愣了,松下更是追問:“爲什麼?!”
我看向大家,指着大叔一個個說:“雖然我跟大家相處的時間不算太久,但是我知道你們兩個擅長治療,應該去四番隊,而你們兩個的攻擊力很強大,十一番隊更適合你們,不是嗎?”
“又或者你們之前一直想要進入哪個番隊而一直沒有成功,現在有了機會,就應該好好把握不是嗎?而且,”我看大叔中還有人想要反駁,咧開嘴笑了,“就算我們不在一個番隊,今後也可以常常見面,只不過受不同的隊長的領導而已啊!”
人羣靜默了,我又看向面色暗灰的松下:“松下你不也是嗎?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是口口聲聲說着要去三番隊,還說如果不是靜靈庭當時沒讓你去三番隊,那現在三番隊的隊長就不是市丸銀而是你嗎?”
松下眼睛亮了起來:“老大……你還記得……”
我朝天一翻白眼:“我有那麼沒心沒肺嗎?你們應該往內裡再看看嘛!好啦!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我們話不多說,今夜就大吃大喝,來個不醉不歸,如何?!”我好漢一般的拍拍胸口。
大夥兒於是在迴廊裡團團坐下,把屋子裡的酒食都搬了出來,侃侃而談好不熱鬧。
酒越喝興致就越高,有一個大叔就突然一摔杯子,刷的站起,指着我的鼻子大喊一聲:“元淺艾!”
我好笑的喝下一小口清酒,應了他一聲,等他繼續說。
他跨幾步到我面前,哼哼一聲,說:“我實話告訴你吧!之前剛剛認你做老大的時候,我是很不把你放在眼裡的!”
我低笑了一聲,說:“恩,我知道。”其實不只他,估計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他突然大臂一揮,說:“但是!!”
“但是慢慢的我發現我看錯了!你雖然是個女人,可是比我們這些男人都要勇敢聰明!你敢於和那麼多番隊隊長對戰,我很佩服你!”
其他大叔漸漸的也用讚歎的眼神看向我。
“更讓人佩服的就是!你今天竟然一個人闖進一番隊,拿到了總隊長的斬魄刀!所以——”他打了個嗝。
我又喝下一口清酒,眼前的景象有點混亂:“……所以?”
“就算我們以後不在一個番隊了,我也還是會把你當做唯一的老大!‘元淺艾敢死隊’,會永遠存在下去!”
這話說的十分有激情,大叔們也被鼓舞起來,紛紛擡起酒杯,大吼:“永遠的‘元淺艾敢死隊’!”
我被大夥兒拉着起來,也跟着乾杯,頭越來越暈,看來我酒量不太好啊。
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只聽有人似乎在問:“老大老大,你倒是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拿到總隊長的斬魄刀的?”
我胡亂的揮打着手臂,肚子裡突然一陣翻滾。
完蛋,莫非是要吐了?
之後發生了什麼全都想不起來了……
但是似乎有個很戲謔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緩緩地說:“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