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 七海的出現引起了很多虛的不滿。原先對於被死神統領這件事就已經屢試不爽,若非敵不過,若非對方能給予自己更強大的力量, 他們絕不會向死神低頭。如今, 站在他們上頭的不但是個死神, 還是個女人。
未被藍染認可, 或是未臣服於那個男人的亞丘卡斯被關在了虛夜宮最大的監牢內, 而類似烏爾奇奧拉這樣的虛則被允許了自由活動。甚至是自相殘殺。
藍染要得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他只需要那些能夠存活下來的強者。
假山下,兩隻亞丘卡斯正在相互吞噬。鮮血染紅了沙地, 印紅了烏爾奇奧拉那雙綠色的眼睛。他站在最高點俯視自相殘殺的同伴,臉上沒有浮現任何情緒。
“不下去來一場混戰麼。”
安靜間, 七海走到了他的身邊站定腳步。她看着下方兩隻奄奄一息的亞丘卡斯, 目光中有些輕蔑, 又有些憐憫。
“同族間的殘殺毫無意義。”
將白霖淚輕推出鞘,大風忽然從北邊刮來, 席捲了一地沙粒,將那些血紅完全覆蓋。原地坐下,七海一腿伸直一腿彎曲,只能勉強拿一拿書信或是飯糰的右手無意識地搭在膝蓋上。風停的時候,原先亂舞在半空中的長髮緩緩垂了下去。她眯眼看着遠處一望無際的沙漠, 諷刺地勾了勾脣角。
“並非沒有意義。對於你們而言, 自相殘殺可以奪得更強大的力量。”
垂眸掃了一眼七海, 烏爾奇奧拉淡漠道, “更強大的力量, 其本身也不具備任何意義。”
“是啊,一切都毫無意義。所以要搞出意外, 纔不致於模糊了生死的區別。”沙粒從手心流失,小石礫偶爾反出點點亮光,如若絕美的星辰。“等藍染再回虛圈的時候,你們的改造以及角逐就會開始了吧。”
“根據藍染大人的安排,是這樣。”
“那麼,你會選擇戰死,還是選擇在身上留下毫無意義的數字呢。”
這一次,烏爾奇奧拉沒有回答七海的話語。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向他提問的女人,他轉身離開了假山。
七海起身,逆風站立,散亂的長髮在臉前亂舞。“如果是我,我希望你能戰死呢,烏爾奇奧拉先生。因爲你,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一樣的不知萬物有何意義,一樣的沒有感情。若不是那些被成爲七海的歲月,她永遠不會懂得心爲何物,愛有何用。同樣的,她也不會明白皋月那些大喜大悲,愛憎分明的情緒。
因爲了解,所以開始迷茫;因爲懂得,所以開始搖擺。
與其在將來的某一天瞭解感情找到意義然後感到絕望,不如在那樣的情緒產生之前,塵歸塵,土歸土。
而她,已經無法回頭,只能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沿着自己最初的目的,一錯到底。
待藍染,銀,東仙三人正式叛變,並進入虛夜宮的時候,七海正坐在大堂的最高處撥弄着指甲。步伐聲迴響在寂靜的大堂裡,七海垂下手臂,笑着望向站在下方的三個人。
七海真的服從藍染的命令來到了虛夜宮這件事,三人都始料未及。已經做好與七海刀刃相向準備的銀,忽然開始摸不透事情的走向。
藍染是最快算計完畢的。
“原來如此。這幾天辛苦你了,七海。”
“這樣好嗎,你可是坐在藍染大人的位子上呢,七海。”
市丸銀話音落下的瞬間,七海瞬步移到了他們的身前。“那個位置,無論是視覺還是感覺都是最舒服的。事到如今,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寧在地獄稱王稱霸,不在天堂俯首稱臣。”綠眸在眼眶內轉了一圈,七海看向藍染手中的紫色水晶。
“這個就是困惑了藍染大人百餘年的崩玉麼,沒什麼特別的樣子。”那麼說着,七海伸手便要拿過崩玉,卻被藍染閃過了。向地面翻了個白眼,她努嘴,“嘁——髮型變了,性格還是那麼不討喜。”
雖是微笑着的,可藍染的目光份外冷漠。與七海對上的眼神的下一秒,他道:“跟我來。”
藍染的寢宮外,七海倚牆而立。耳邊是宮殿外呼嘯而過的風聲,身前是神色看起來極爲不悅的男人。在藍染開口前,七海一直都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的風景,絲毫不爲所動。
“我想,你應該解釋一下,有關於你兄長大人的事。”
綠眸微微睜大,短暫的詫異之後,七海淡定地轉過視線。“一個進入屍魂界後就和我失去聯絡,近幾年纔在流魂街偶遇的男人,藍染大人希望得到什麼樣的解釋呢?”
“哦?”單手撐住七海耳邊的石牆,他淡笑。“這樣一個生分的哥哥,看起來卻對你的情況掌控得一清二楚。”
“何以見得?”
“首先,浦原喜助在更早的時候就認識了他。”
掛於臉上的假笑被一點一點撕開,七海上揚的脣角緩緩垂下。皋月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見了浦原喜助。呆愣片刻後,七海便估摸出了他的動機。“那便是在我和哥哥見面之前,他們就認識了。”
藍染眯起褐色的雙眸,又一次反問。“哦?那麼爲何他……”
話至此,他戛然而止。皋月幾天前的話語還徘徊於腦中,藍染只是看着七海,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你的藍染大人,要得不僅僅是崩玉。他還要你。
“爲何他?多疑的藍染大人還有問題要拷問的話,請快一點。屬下的時間並不屬於你。”
完全無視七海的言語,微涼手指拂過她脖子上前些天被葛力姆喬咬出的傷痕,藍染微笑,語氣很淡聲音也很輕,他道,“你受傷了。”
“我決定收回剛纔的話。”伸手捉住藍染的手腕,七海踮起腳尖,與他視線持平。“髮型改變了的藍染大人,扔掉那副裝模作樣的眼鏡的藍染大人,變得會關心下屬的安危了。”
兩人的呼吸僅隔半釐米的距離。藍染的眉梢輕揚,七海臉上的笑意也愈濃。
“這樣的逾矩,要嘗試麼?”
未等藍染的迴應,七海便笑着離開了原地。那樣迅速的動作,好像在證明這樣的惡作劇她再拿手不過了。
“碎裂吧,鏡花水月。”
溫婉的男音迴響在空蕩的走廊上,原先隱藏的刀刃瞬間出現在了藍染的手中。如果皋月七海方纔在這裡多呆上一秒,那麼這把反着微光的銀刃上將會沾滿她的鮮血。
將鏡花水月放回刀鞘,就在藍染轉身準備回寢宮的時候,愕然發現身邊的崩玉沒了蹤影。
他以爲他製造了一個殺七海的機會,不料卻是那丫頭將計就計,製造了奪走崩玉的間隙。在這場心理戰上,他只走了第一步,奠定了遊戲的基調。然而,結局卻被七海牢牢掌控。
無晝的天空迫使七海恨不得用白霖淚覆蓋整個虛圈。窗邊永遠是一地月光,窗外永遠是深藍的天際,她悶悶不樂地坐在窗臺上,想着皋月會對浦原的記憶做出多大的干擾。
從藍染那裡順手牽來的崩玉安靜地躺在她的牀上,和那輪明月一樣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房間門被打開後,出現在七海視野裡的是市丸銀。他懶懶地靠在門口,纖細的手臂擡起,手掌一攤。“藍染大人讓我取回崩玉。”
用下巴指了指崩玉所在的位置,七海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請便。”
一手握住崩玉,一手捂嘴打了個哈欠。銀慵懶道,“真是的,你們兩個人暗自較量,不要總麻煩我收拾殘局嘛。我還打算去監牢裡探望一下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呢。”
“是探望還是屠殺。”
“唔,看情況看心情。”將崩玉拋至空中隨後接住,銀衝七海揮了揮手便要離開她的房間。就在大門快要關上的那一秒,七海勸誡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想要單獨一人銷燬崩玉是不可行的哦銀。還有,下次開女生房間門前請先敲門。”
將崩玉交還給藍染的時候,銀忽然壞笑。卻也只是扯着嘴角的弧度,並不打算告知身前人他在高興些什麼。
直到藍染冰冷的目光直視他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真狡猾呢,無論是藍染隊長還是皋月七海。分明絲毫不信任對方,卻還相隨左右,兩人用得還是同一個理由,因爲好玩。”
“皋月七海的不確定因素就如若走鋼絲……”
第一次,銀在藍染把話說完之前打斷了他。“不是哦,藍染隊長並不是覺得七海這個不確定因素帶來的危機四伏感很好玩,而是你不相信自己征服不了七海。是喜歡哦。因爲喜歡,所以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拉攏浦原喜助那個男人。”
“銀,你今天的見解似乎特別多。”將下顎輕放在手背上,藍染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市丸銀。“不過,我只肯定你的第一個句號。”
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銀轉身向大門口走去。“嗯~嗯,那我就不提醒正在玩火的藍染隊長,世界上有玩火自焚這個說法了。”
尾音落下的同時,銀消失在了藍染的視野裡。
褐色的眼眸裡倒映着崩玉的光芒,藍染習慣性地微笑正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這種不應該出現的情緒,他自己怎麼會沒有發現。
所以他無時無刻不想殺了皋月七海,除了當這種機會真正出現的時候。
***
長達三天的破面角逐結束後,第一任十刃確定了下來。七海瞥了一眼葛力姆喬身上的數字9,又看了看烏爾奇奧拉身上的數字4,輕嘆了一口氣。
“喂,烏爾奇奧拉,4是我的數字,務必善待它。”
“嗯?”本應該已經走遠的銀忽然繞回了七海的身邊,他笑道,“七海實在懷念當初在四番隊氣象局的那些日子麼?”
雙眼微眯,七海亦看着銀笑道:“比起那個,我更懷念胡亂篡改天氣的時光。”
然後銀便跟着藍染一起離開了角逐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