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我振奮精神邁向三番隊的時候,銀子右手一攤,文件呢?於是我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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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我趴在矮桌上對着那打文件犯愁。別說批閱了,我連看都看不懂。於是我開始懷疑,那隻狐狸是不是因爲自己也看不懂所以才把這爛攤子交給我的。
第一百次嘆氣,下巴重重敲在了桌面上。
移門被人輕輕拉開,長長的黑色影子溜進屋內。我擡眸,是朽木白哉。
又輕輕關上房門,他緩步走到矮桌旁跪坐下去。視線在文件上停留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怎麼那麼晚還沒休息。”
伸手拍了拍那疊文件,我搖頭嘆氣,“我也想睡覺啊,可是這個天書怎麼都看不懂。明天要是再不交給銀子,他的神槍肯定會問候我的。”
白淨的手拿過那份放在最頂端的文件,黑眸粗略地掃視了一遍。將紙張遞至我眼前,朽木白哉指了指表格緩聲道,“橫三豎五相加,算出總數後除以人數。”
眼眸噌地一亮,我像發現了救命恩人一樣瞅着朽木白哉。“那這個呢這個呢?”
“這類文件如果不是加急的,只需要簽名然後交給三席去安排。”
我呈恍然大悟狀,“嗷,朽木大冰山你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真的。”言畢我垂頭繼續研究那份文件。
微涼的大手理了理我額前的頭髮,他接着寒聲道,“早點休息吧。”
在文件上籤下市丸銀三個大字,我猛點頭,“嗯,把這些東西解決了我就去睡覺了。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可是我等了很久身邊的人都沒有離開。於是只得擡頭看向他,“你不走?”
“我陪你。”
於是我用詫異地目光看着他。
“怎麼了?”
“沒,反正這是你家,你愛呆哪兒呆哪兒。”用筆桿戳了戳下巴,我擰眉瞅着一邊的文件,又瞅了兩眼身邊無所事事的朽木白哉,“哎,那不如你幫我一起解決這些玩意兒吧。”
“好。”
我咬了咬筆桿道,“……那不如全部你來解決?”
“好。”
哇塞,這都好?趁他還沒有反悔,我把文件推到了他的眼前,“朽木大冰山,你將來一定會有好報的。”
那些搞到我幾近腦漿迸裂的文件在朽木白哉的手下變得像一加一那麼簡單。我說,我果然不適合呆在屍魂界,更不適合做什麼莫名其妙的副隊長。
一手撐着下巴,兩眼微合。就在我快要睡着的當口,朽木白哉的聲音飄入我的耳內。
“後天有臨時的現世任務,你要一起去麼?”
“昂?好啊,很久沒去現世透氣了。”話音剛落,我忽然從睡意中驚醒,扭頭看向朽木白哉,我道,“你剛纔說了什麼?”
“後天去現世。”
“你和我?”
“嗯。”
……
要是我說不去,他會不會把手中的文件統統扔還給我?琢磨再三,我拍案,“去。”
第二天,當我把朽木白哉批好的文件交給市丸銀的時候,他的笑容變得比往常還要詭異那麼幾倍。這讓我直接懷疑,他把文件給我的最終目的就是爲了讓朽木白哉批閱。
***
五月是春夏季交替的月份,不冷不熱的天倒真的適合旅遊。當我得知今天去的現世是東京之後還呆愣了很長時間,感情在我眼裡死神能去的現世就只有空座町。
一想到我昨天和銀子請假的時候,他那特爲寬容的批准條就讓我渾身冒汗。不過這倒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我不可能披着這個皮囊和朽木白哉成爲普通朋友。這是妄念。
“朽木大少爺是第一次來現世麼?”
朽木白哉看着身前川流不息的馬路,遲疑了一會兒之後點點頭。
“所以其實瀞靈庭也沒有什麼現世的臨時任務對吧?”
冰山的體質就在此刻完全曝露。
“好吧,我們都沒有穿義骸,如果輕舉妄動的話會引起騷動的。”
朽木白哉遲疑了一會兒之後,依舊點頭。
“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
才往回走了幾步,右手臂就被拽住了。朽木還是保持着那張萬年不變的神情,無論處境是多麼的尷尬。他的聲音很輕,語調很平,“隨便走走吧。”
……
我知道豐臣祭日那天我把這孩子嚇得不輕,可是朽木白哉最近還真有點反常。難不成他還想挽回這段根本不存在的婚姻麼?
“朽木白哉,我們還是好好談談吧。”
黑眸微垂,眉心微皺。他道,“我知道了,你不是緋真。”
話音落下後,我們彼此間安靜了很久。安靜許久之後,我忽然像看到自家孩子有出息了的孃親一般熱淚盈眶。這朽木白哉,他他他終於想通了啊!
不過心口的激奮在他說完下一句話後蕩然無存。
“你不想承認,我不勉強。”
好吧。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人行道上,廣場上,林蔭道間。我扁嘴屁顛屁顛地跟在朽木白哉後面。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打開回屍魂界的門。
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上,他停下了腳步。黑髮在春風中輕揚,他呆立了很久之後才重新開口道,“緋真,我和豐臣,不是一類人……”
這點我比你還清楚。如果你朽木白哉會在與妻子的約定和族規之間矛盾,那豐臣靛就是把規矩踩在腳底下的那個啥。
朽木轉身,眉心微皺。眼神看來似乎很矛盾很掙扎。
於是我舉手發言。“你該不會以爲你的妻子因爲遇到了豐臣靛所以移情別戀了吧?”
他不語。
“如果你原本的妻子在這裡,就算十個豐臣靛她也不會移情別戀。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更不是出在豐臣身上。問題的根本是……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緋真。”
往前走了幾步,他低頭看着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恨,讓你連自己的身份都不願承認。”
“我不恨你。”擡眸,四目相對。我在確定自己的情緒夠穩定之後纔開口繼續道,“他的死是自己親手策劃的,我沒有理由恨任何人。那天晚上只是有點神志不清纔會說出什麼讓你把他還給我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當那句我不恨你說出口之後,朽木白哉原先緊皺的眉頭微微有些舒緩。難不成過去的一年,他都認爲我在恨他麼?
周圍安靜了許久,只能隱約聽到遠處馬路上的汽笛聲。
“緋真,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麼?”
“我和你沒有過去。”這話一說出口我就覺得有點殘忍,於是趕緊補充了一句,“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試着做朋友。”可當這句話補充完了,我又覺得這句話似乎更殘忍。於是有點抓狂地撓了撓頭。
上帝啊,你還是一道雷劈死我吧。
這是穿越後第二次與朽木白哉正面談判,可是效果並不怎麼好。他的理解能力沒有問題,我的表達能力也沒有問題。我只能說,是這個世界太癲狂。
*
旬日,天氣逐漸轉向炎熱。銀子給了我一個好消息,三番隊的宿舍申請書只剩下我這一份了,也就是說,只要再離開一個人我就能搬進去了。
“喲,早上好啊朽木大冰山。”我揮手打完招呼便一屁股做到了餐桌旁。
朽木白哉先是愣了愣,隨後應聲,“早上好。”
待早飯處理完畢後,他接過管家遞給的毛巾擦了擦嘴。“聽說露琪亞在十三番隊獲得了席官。”
“嗷,露琪亞有你那麼個大哥在,能不厲害麼?”
“一但獲得席官,手中所接的任務危險性就會增大。”感情朽木白哉這孩子還喜歡斷句說話。
好吧,其實我挺合羣的。於是我做驚訝狀道,“啊,那不行。一定要想辦法取消露琪亞的席官!”
此話一出,就連站在一邊的管家都悶了。所以我低頭安靜吃飯。真是,我不配合他們的時候要被圍觀,難得配合一下還是要被圍觀。難不成真是狒狒命麼。
待朽木白哉穿戴完畢跨出家門後,管家忽然走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
“夫人,最近您和少爺的關係似乎不錯。”
“哪裡不錯了?”
“過去的兩年裡你都沒有和少爺說過早上好。也都沒有順着少爺的話迴應些什麼。”
嚥下最後一口飯糰,我仰視管家,“嗷,我只是突然變得有點禮貌了而已。”
“而且夫人也很久沒有在女協雜誌上發表什麼言論了。”
“我那是真的沒有話說。”
可是無論我怎麼解釋,管家都堅信我和朽木白哉之間的關係有很大的飛躍。也正因爲管家的堅信,更讓我明白了過去的我做了多麼慘絕人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