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磅礴的大雨, 那掩蓋一切雜音的大雨聲徹底打消了我們回瀞靈庭的想法。
火光將山洞照得透亮。原先還冰涼的雙腳雙手慢慢恢復了溫度。豐臣靛坐在我身後,雙手箍住我的腰際。下巴輕放在我的肩頭,他沉默了很久。
輕輕的呼吸聲徘徊在耳邊, 不知不覺間便感一股燥熱。
“困了麼?”相隔很長時間他才重新開口說話, 圈在腰間的手亦加重了力道。
“我最近生物鐘有點問題, 你呢?”
“我已經習慣這個時間段潛進五番隊了, 想要睡着挺難。”
火焰在空中搖晃, 時而竄得很高,時而壓得很低。要說起來,這似乎是第二次和他在這洞內過夜。只不過上一次, 我頂着別人妻子的頭銜。
我依稀記得當時的他說過:爲什麼你是白哉的妻子。
豐臣靛他就是如此一個混蛋。不愛把心事說給當事人聽,不愛正視自己的心情。或散心, 或逃避。直到自己實在承受不住那股壓力才向別人透露那麼一點。
好吧, 其實我和他半徑八兩。
想到這裡我忽然笑出了聲。
“丫頭, 你一個人偷笑個什麼勁?”
“想知道?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本想回首看着他壞笑, 不料冰涼的脣瓣正好貼上我的側臉。
短暫的呆愣後,碧眸彎了彎。可是嘴脣並沒有挪開的意思。
四目相對,星眸微顫。
氣氛總在互望中變得曖昧不清。我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否和我一樣,只是厚臉皮的功力忽然間又爆發了。我迅速眨了眨眼道,“親一下。”
短促的嗤笑聲傳入耳內, 他湊過頭在我雙脣上輕啄。
“再親一下。”
原先放於腰際的手箍住我的肩膀, 豐臣靛側了側身子。冰涼的嘴脣貼了上來, 他用舌尖舔了舔我的脣瓣。
額頭相抵, 他垂眸淺笑。“小冰, 你不要故意。”
“我故意什麼了?”我嚴肅問。
“……你身上有傷。”他卻答非所問。
四下裡又一次陷入靜寂。他忽然擡眸,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笑容雖溫柔卻還是少了點什麼, 是一種名爲自信的東西。
“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嗷,好巧我也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是麼?那誰先?”
我深一口氣推開他,“我想我們要說的應該差不多,不如一起吧。”
他頷首,“好。”
“我……”
“……我”
洞外的雨勢依舊,木柴被火燒得噼噼啪啪作響。可是最後兩個字卻聽得份外清晰,從耳際直達內心。
“愛你。”
可是豐臣靛很煞風景。他緊接着跟了一句,“你是在哄我麼?”
我哄你個大頭鬼。誰會用那麼噁心的兩個字去哄人啊。那絕對不是治癒,而是一種另類的謀殺。
“不信算數。反正我說過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轉身正對火堆,我伸手烤火。
“呀類,有人會在表白後說這種話的麼?”他斜了我一眼,挪挪屁股湊到我身邊。“幾分鐘前還談論到你的愛人,現在又這樣說。丫頭你以爲我像三歲小孩一樣好騙麼。”
“喂!那會不會有人在表白之後像你這樣質問的啊!”
眉心微皺,他頗爲嚴肅地點了點。“也對,那我們重新來一次?”其實這個動作是很嚴謹的,若不是他臉上那怎麼樣都無法忽略的欠扁笑容,我會以爲他真的在很認真地思考問題。
重新來一次。
你以爲我是豬啊,我是豬我也不會被你騙。
“若我向你求婚,你會不會接受?”
縮回原先放於火旁的腳,我抱住膝蓋。“我纔不要。”
“哦?不嫁?”
“嗯!”
單手搭上我的肩膀,他湊近我的耳根低喃,“小冰,你想我霸王硬上弓麼?”
臉頰立即火燒一般的燙,我往一旁挪了挪,“我、我、我……我身上有傷。”
“所以?你想再多一個傷口麼?”
喂,逼婚也不帶你這樣的啊囧貨。狠瞪他一眼,我起身吼,“神經病!我要睡覺了!”
話音落下,只見豐臣靛坐在原地笑個不停。眼眶微紅,藍眸亮亮的。不知是笑出了眼淚,還是爲了遮掩這眼淚而故意大笑。
鋪牀鋪的動作和很久以前如出一轍,包括神情。
於是我就無奈了。
我總不見得像以前吼我不是朽木夫人一樣的去吼: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吧?
“過來吧,正好你的死霸裝疊一疊可以當枕頭用。”
餵你再露出這種受傷的表情我會忍不住講奇幻故事給你聽的啊混蛋。
幾步挪到牀鋪邊坐下,我仰頭看着他。“你不睡麼?”
“我不困,你先休息吧。”他蹲下身拍去牀鋪一角上的灰塵,“有點髒,看來明天得抱去瀞靈庭洗一下。”
“喂,我的死霸裝乾的差不多了,我們要不要換一下衣服。”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頭頂,笑容淡淡的,“傻丫頭,哪有人把乾淨衣服換成髒衣服的。睡吧,我去加點木柴。”
豐臣靛坐在火堆旁,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似乎僅僅是這樣的溝通還不夠,可是我又能用什麼辦法讓他知道所有事情。知道所有事情之後,有會不會對那個幻影……不公平。
一開始的時候還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可是時間一長,眼皮便搭了起來。
***
翌日醒來後,我和幾年前一樣想一拳把他揍出去。
只不過幾年前我是因爲這傢伙居然抱着我睡覺而炸毛,而這一次是因爲他一個人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睡覺。
我說,你以爲你釋迦摩尼還是如來佛啊。衣服溼透不換,還睡在又硬又冷的地面上,你要過了這一夜還能活蹦亂跳老孃跟你姓。
“喂,你起來,你給我起來。”
原先勻緩的呼吸變爲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豐臣靛悶哼一聲睜眼。“怎麼了小冰,有沒有着涼?”
我忽然想起血影的那句:我沒你想象中那麼不堪一擊。
“我現在精神好的可以單挑基力安,你別瞎操心。”
眉心微皺,他單手撐地坐起身。調整完呼吸後,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餓了麼?是在流魂街吃完回去還是回瀞靈庭再吃?”
原本就白皙的皮膚現在更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短髮也顯得有點凌亂。我從來不知道豐臣靛也能這樣狼狽一回。
“你別一張口就問我,你考慮一下自己會死啊。”
他呆滯了幾秒,“我?”
“對啊!你現在就給我去瀞靈庭洗個澡然後把衣服換掉!早飯我去弄。”
豐臣靛呆愣地撓了撓臉頰,愣是沒回神。
待回到瀞靈庭,洗完澡換完衣服吃完早飯,他才徹底緩過神。在那之前就和行屍走肉一樣,讓他做什麼便做什麼。乖得不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我都被你給誆糊塗了。”
我嘴裡叼着飯糰瞅向他。
“也罷。”豐臣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望見我敵意的目光後他才放下手,“小冰你怎麼這樣看我。”
“溼衣服不換,還睡那潮溼冰涼的地板。你相不相信我這輩子都不理你。”
“沒關係的,我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個毛。
我說,那個緊接着連續三天高燒躺牀上意識不清胡言亂語的混蛋是誰啊。
*
手心是不同於往常的滾燙,一直握着他的手,我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跟着一起燒起來。可是豐臣靛握得那麼緊,我根本抽不出來。
房門有被拉開的聲音,我未來得及回頭看是誰,來者卻首先開口說話了。
“你放開靛。”一井幾步上前拽住我的後領,眼眸還是因憤怒而微微充血,“只要和你在一起他就會受傷,現在害不死他,反而把他託病了。你爲什麼還能淡定自若地坐在這裡。”
“喂,你放手。你難不成準備在這傢伙面前提起那個豐臣靛吧?”瞟了她一眼,我燦爛笑,“雖然意識模糊,可是指不定他就聽進去了。”
一井怔住,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壓低聲音道,“你給我出去,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別以爲血影做一場戲得以和水魂通氣我就不敢向你拔刀。”
“如果你有勇氣在這裡把你的骷髏搬出來的話,我倒是沒什麼意見。”於是我仍舊燦爛笑。笑得連我自己都想扁自己。
一井站在原地躊躇片刻,最後留下一句,“你等着。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嗯,我會如若守株待兔那樣等待着你的。
四番隊的死神走後,我去後院打了一盆涼水。將後勤給的新毛巾放進去,這水凍得我連擠乾毛巾的時候都忍不住牙關打顫。
嘴脣泛白又幹,從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在空中泛成了白霧。嚶嚶細語從喉間傳出,他好像不斷地在重複一句話。
於是我彎腰把耳朵湊了上去,屏息靜聽。
“我……我百年來……什麼……都……沒要過。只、只有這一次,求你……求你把小冰給我。”
我咬牙一忍再忍,可眼淚還是冒了出來。
混蛋,你說你要我那麼一個人渣在身邊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