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裡的花瓣不知被誰掃了去, 春冬交替的時節甚至比寒冬還來的冷清。沒有一絲暖色。
回五番隊後先去千葉房裡溜達了一圈,卻見那孩子正坐在桌邊喝藥。說是燒已經退了,只是喝點藥調理身子。可那丫頭的神情大抵是不高興的。於是我好奇之。
“小冰, 市丸三席……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放下碗, 她擦嘴問道。
好吧, 從原著的隱CP來看, 銀子是喜歡亂菊的沒錯。
千葉往前傾斜了一下身子, 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低喃道,“小冰……我好嫉妒你……”雙臂微微顫抖,滾燙的淚珠隨之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她重複道,“小冰, 我真的好嫉妒你……”
其實我不明白你嫉妒我這個囧貨作甚。
“爲什麼我們都如此普通, 你卻有豐臣前輩無微不至的關懷……”
我愣了愣, 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回答她。
安靜了半晌,千葉擡頭。她拖着淚汪汪的雙眼微笑道, “呀類,我在說什麼呢。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能用原因去推敲的。”
“千葉桑……你是在搞笑我對不對?”
“……誒,是啊。生病的女人比較脆弱。”用袖管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千葉繼續維持以前的燦爛笑,“吶, 小冰。我祝福你和豐臣君。”
於是我明白了。這丫頭八成是看到市丸銀和亂菊啥啥啥了, 於是失戀了, 受打擊了。作爲她的好友, 我很想露出一個聖母笑然後拍拍她的肩膀道, 市丸三席算什麼,將來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但悲劇的是, 我笑是笑了,但不是聖母笑。我也開口說話了,可是說的卻是,“千葉桑,請我吃午餐吧。”
囧貨就像感情,不需要太多理由。
吃完午餐後千葉說是困了又回了自己房間。
我看到迎面走來的藍染忽感腸胃有點不消化,於是毅然決然掉轉身去了十二番隊。只希望藍染不要也跟着掉轉身去發放工資的地方扣我錢,理由一欄寫着:目無尊長。
本想找我那很久不見的,親愛的喜助哥哥侃大山。可是一個叫阿近的奇妙生物對我說,局長最近很忙,已經好幾天沒有出來了。
於是,我勸你快進去瞅瞅,指不定那孩子已經昏死很久了。
繞瀞靈庭大半圈,我最終還是回了豐臣靛的宿舍。
其實我覺得吧,小靈同志你要定罪就定罪,要釋放就釋放。拖拖拉拉搞那麼久,是想凸顯你裁決時特別慎重,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說話結巴?
窗戶半開,陽光隨之斜射進屋內。我這才注意到這房間裡還有一扇門。
思忖了一會兒之後,我正式決定進去晃悠一圈。
門後的空間不算很大,卻沒有前邊的臥室來的乾淨。一張寫字檯,一張椅子。廢紙從檯面上一直堆積到地面,廢紙簍也裝得滿滿的。
嘖,豐臣靛難道有什麼怪癖麼?
抱着可以找到用來嘲笑他的素材這一心態,我踱步走到了寫字檯旁。
沒有被揉成團的信紙散亂在桌面中央處,紙上寫着的是那三句我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的話語。視線落到桌角處,當那張被撕成兩半的信紙印入眼簾的時候我下意識張了張嘴。
沒有發出聲音,是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因爲現在沒有讓我傾訴的對象。
豐臣靛果然是個白癡。難道信紙撕成兩半,再寫一份新得就可以償還了麼。更何況……只是一封信而已。我還不至於囧貨到爲了它而斤斤計較。
扯開幾張被他揉成團的信紙,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仿寫。
於是我就疑惑了。明明每一章都寫的和原來那張一模一樣,爲何他要反覆寫那麼多。感情是小學生被老師罰抄寫麼?
好吧,我是囧貨。明知道每一張上的字句都一樣,我還是堅持一張一張扯開來看了一遍。看着那些信紙,我恍然間可以想象豐臣靛坐在這裡,只點一盞燭燈,直到天明。
*
溫熱的觸覺在頸項間來回摩挲,我勉強睜開一隻眼睛悶哼了一聲。哆嗦了一下身子,我砸了砸嘴,閉眼繼續進入睡眠狀態。
腰間忽然被人抱住,接着那溫熱的觸感便從脖子處繞到了下耳垂,經過臉頰,捉住了我的脣瓣。
嗷,王八蛋不要打擾我睡覺。本想拍案而起大吼一聲,卻在清醒的下一秒被他的吻攪亂了意識。根據昨天晚上的經驗來看,若再不制止又得出事。
“……停……停……”
勉強維持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他,我扭頭凝視那雙碧藍的眼眸。不知是不是因爲屋內光線昏暗的原因,我竟覺得豐臣靛一瞬間蒼老了很多。尤其是眼神。
“你回來了?”
才坐直了身子,又再次被豐臣靛的擁抱弄得向前傾了傾身子。他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耳廓,聲音有些沙啞。“小冰……你是喜歡我叫你小冰,還是緋真?”
詫異地瞪大眼睛,我想轉頭看他,可是豐臣靛卻固執得箍住我的腦袋。
“……你都知道了?”
“瞭解了事情的大概而已。”將臉埋於我的肩膀處,他顫抖着聲音道,“傻丫頭……爲何不早告訴我……”
“不是我不說,是我說不清。到時候反而弄得一團糟……”直覺告訴我,這個豐臣靛有點不太對勁。“喂……你還好吧?”
身後沉默了一會兒。
“我只是沒想到,那個我超越不了的男人居然是百年後的自己。”
……
這你就不懂了吧,每個人最難超越的永遠都是自己。
“小冰,你看這個。”說話間,豐臣靛將一個小玻璃瓶放於我眼前。玻璃瓶裝得類似於靈子的東西,不過分爲六層,每一層的顏色都不太一樣。
“嗯?裝飾品麼?”
“是記憶瓶。”鬆開抱着我的手,他走到椅子一邊彎下腰,“是那個豐臣靛死後留下的記憶瓶。一層一百年。一共六百年。”略顯透明的指尖滑過瓶底,他繼續道,“而我需要的,僅僅是這最後一層。只有最後一年裡,纔有與你的交集,是麼?”
下意識推開了那個記憶瓶我急道,“不要看。”
他微愣,“怎麼了?”
“那段記憶一點都不好,你不要看好不好……求你……”
藍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豐臣靛怔住。沉默許久後,他勾了勾嘴角,“行,你不讓看,我就不看。”將玻璃瓶放於桌面上,他這才注意到被我翻看的信紙。
“嗷,我沒有偷看你的隱私。我只是好奇你爲毛反覆寫那麼多一樣的信……”
拿過那張微微泛黃的信紙,豐臣靛從上至下審視了一遍。再次彎起脣角,他笑道,“難怪這字體和我一模一樣,原先還很疑惑這信紙上的話語,現在也完全明白了。”
“所以我才說你臨摹那麼多張是想幹嘛。錢太多沒地方花所以去買紙是麼?”
“字體一樣,可是感情不一樣。我寫不出這原稿的感覺。”
狐疑地從他手中拿過信紙,又對比了一下他臨摹的那幾張。眉頭皺成川字型,我道,“瞎掰,我怎麼看都是一樣的。你不要爲你的浪費找藉口。”
他卻搖了搖頭。“原稿,是在得知將死的時候寫下的。執筆落款間,是生死離別的無奈。可現在的我沒有這個經歷,所以不可能再寫出一模一樣的信。”
瞥了他一眼,我固執己見。“你別忽悠我,我說是一樣的就是一樣的。”
“好好好,你說一樣就一樣。”他嘆氣投降。“餓了麼?”
“你既然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老老實實地告訴你,我快餓扁了……”
“你在外邊等我,我去弄吃的。”
“咦?爲什麼不一起去?”挑眉瞥了他一眼,“怎麼着,嫌我礙手礙腳?”
“……屋外風大,聽話。”
……得,這保姆性格由始解往卐解的地步發展了。小靈,歐不,老王童鞋,你不該給這孩子那麼多壓力的,真的。摧殘屍魂界棟樑麼這不是。
*
填飽肚子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豐臣靛翹着二郎腿坐在我對面,一聲不吭。美目微垂,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我才說,靈王你個傢伙究竟對靛美人做了什麼。
“喂,我吃完了。”
他擡眸微笑,“合胃口麼?”
我說豐臣靛,你別這樣。您老人家這樣怪嚇人的。“我說你幹嘛一直魂不守舍的。”
“……我只是在想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拉着我喊騙子的時候,你指着我說我不是豐臣靛的時候還有……我對你拔刀的那晚……”
其實我很想拿牙籤剔牙,就怕把這孩子給嚇跑了。“原來我們發生過那麼多事情啊。”
“你忘了?”
“人老了,記性不太好。不想記得的事情就統統忘記好了。”
“……小冰……”
扭頭望了一眼窗外,我聳肩,“喂,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豐臣靛應聲離開了座位,那叫一個義不容辭,斬釘截鐵。於是我默默地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往門口走去。
大門被拉開的瞬間,冷風便竄進了脖子裡。眉頭微顫,我跟着他的腳步跨出大門。只是才跨出一隻腳而已,就又被他推了回去。
砰地一聲關上門,彼此間四目相對。
“嗷,真的很晚了。沒空陪你玩啞劇。”
他忽然彎腰,星眸眯起。額頭相抵,他輕咬了一下我的鼻尖,“嗯……很晚了。所以……明天再回去吧……”
……
窗外的天色微微泛青。
豐臣靛睡得很淺,似乎只要輕輕一推便會醒來。
可是睡醒以後再維持一個動作不變,那是要命的。我又不是木乃伊體質。縮了縮脖子以避免碰到他,我一個大轉身,忽然感覺比雷劈還帶勁。
丫的,腰痠。
“小冰。”
低沉的聲音傳入耳內,我差點慘叫。於是我說豐臣靛,你說話之前能不能打個招呼,鬼嚇鬼嚇死鬼啊。“你沒睡着啊……”
“你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對你做得那些事……你都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得了,這孩子就鑽進這個牛角尖鑽不出來了還。
“沒事沒事,你不過是以我的心臟爲靶,玩了幾次赤火炮而已,真沒事。”往被窩裡縮了縮,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再睡會兒……困。”
“對不起……”
“都說了沒關係了。反正我對你也不怎麼樣,我們扯平。”
房間內安靜了一會兒,豐臣靛這才傾吐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我們湊合着過麼?”
“我喜歡這句話。”
湊合着過多好。平平淡淡,你遷我就。
說好聽點,細水長流是種美。說難聽點,都一把年紀了還轟轟烈烈個毛。
*
我是被一陣食物香給誘醒的。那個誘惑我的人還大面大方地坐在桌旁衝我微笑。我說你笑就笑了吧,能不能給我笑得正經一點。
“小冰,再不起來就要吃中飯了。”
“那就可以省下早飯錢了,多好。”
“嗯?你是要開始學習怎麼做一個家庭主婦了麼?”
“滾。”
才下牀,豐臣靛便用一個茶杯使勁戳我的臉。他邊戳邊笑,“快,漱口。”
快,水魂。好好清洗一下你家主人。
漱完口,梳完頭。朦朧的視線這才漸漸清晰,感情我剛纔還都屬於夢遊狀態。轉頭看了一眼背對着我的豐臣靛,怎麼看都覺得他身上那件和服眼熟。
我說,這不是大雨那天他借我的麼。
我說,這不是他老人家歸西那天穿的麼。
“喂,你穿得什麼衣服。”
擺放早餐的豐臣靛疑惑地回頭,“你上次穿過的啊,怎麼了?”
“脫下來,不準穿這件衣服。”
於是他更疑惑了,眉頭輕擰,碧眸微眨,“小冰,你這又是哪齣戲?”
“說了不準穿就不準穿,你再不換當心我翻臉。”
收回擺放早飯的手,他無力地嘆氣。“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霸道了。”言畢,他從衣櫃內取出一件深藍色的和服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腳步在門口頓了頓,他回頭微笑,“早飯全是現世帶回來的,慢慢享用。”
我想我睡糊塗了。因爲我覺得他那句話後面再加老婆大人四個字會更通順一點。
冬天已經完全被春天所取代。
不久後又將是櫻花時節。只是,這一年的四月,我是否還有必要去山洞內祭奠某人。
“小冰,你在發什麼呆?”
“啊,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井說的。我根本不瞭解你,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全部都不知道。只是一味接受你的好,自己卻永遠沒有付出……”
豐臣靛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傻丫頭,又胡思亂想。留在我身邊,就是你給我的最好付出。”
那您老還真是不卑不吭。整個一死神版尼采,只付出不要回報啊。斜了他一眼,我一口吞下魚丸。
“哎……若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透露一點給你。”
繼續拿眼橫他。
“來,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鳳眼彎起,嘴角勾起欠扁的弧度。整個一拐賣兒童的大叔形象。可是這大叔偏偏就認準了我一定會上當。最囧貨的是,我還真把耳朵湊過去了。
“最喜歡的顏色,冰綠。”
“最喜歡的季節,有落花的季節。”
“最喜歡的地方,現世。”
……
“最喜歡的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