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鵬出於對死亡的恐懼,一直都盼着真人不露相的王笑能幫他化解這次的死劫,那天從“菲唐”回來之後,便準備的六千元的現金,以便王笑答應幫他的時候,能夠略表心意。
他沒想到王笑會這麼難請,三番五次的被拒之後,把準備孝敬給王笑的現金從六千到八千再到一萬,直到今天的兩萬,一路飆升上來。
他在金水市算不上是有錢人,除了店面等固定資產,也就不到五十萬的存款,連他的棲身之所都是租來的房子,所以,在他看來,能拿出兩萬塊錢,已經是誠意十足了。
下午三點鐘,王笑趕到了謝之鵬位於大學城附近的飯店,由於過了飯點,店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兩名值班的服務員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玩手機。
謝之鵬一直在吧檯守着,就等着王笑過來,見到他來了之後,趕緊起身,笑臉相迎,諂媚地道:“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又把你給盼來了,裡面坐,好煙好酒我都備好了。”
“不用了,時間緊迫,咱就不多說廢話了。當初我見你印堂發黑,山根處亦有黑光乍光,陰氣森森,怨氣沖天,就知道你近期會有難以逾越的大劫。可是,我一直沒有瞧出你身上這股滔天怨氣的根源在哪裡,那天我來你店裡也大致看了一遍,應該不是店面選址的問題。這樣吧,你現在帶我去你的住處看一遍,如果住處仍然沒有問題,那就不好辦了。”
謝之鵬一聽,當即一股陰嗖嗖的寒氣自腳底升起,沿着雙腿徐徐而上,直衝腦門。
“啊?好,我這就帶你去。”謝之鵬嚇破了膽,臉色慘白,心裡一遍遍地祈禱着。千萬別是一個沒法化解的死劫,他可不想在日子剛剛安穩下來的時候一命嗚呼。
謝之鵬的寓所離他的飯店並不遠,三室兩廳的房子裡,有兩間都堆放着一次性筷子和餐盒等物品,還有八角、花椒、辣椒等乾貨。
客廳裡的擺設也很簡單,一組布藝沙發和鋼化玻璃製成的茶几,再就是雜亂地堆放着一些飯店用品。
王笑有模有樣地在各個房間轉了一遍。面色越發的凝重,最後他走到謝之鵬的臥室窗臺前,望着窗外,語氣沉重地道:“房子沒有任何問題,這事兒有些棘手了。”
謝之鵬一聽,心裡直打顫。哆嗦着手從夾克衫裡掏出都暖出汗味的兩捆百元大鈔,硬是往王笑手裡塞,懇求道:“求求你,無論如何想想辦法,如果能化解這次的劫數,事後我一定會加倍重謝。”
王笑也沒有客氣,隨手揣好那兩捆錢。轉過身來,鄭重地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次的大劫不在風水而在人,肯定是你被怨氣深重的陰魂詛咒和糾纏,纔會有這次的死劫。想讓我幫你化劫,你必須在兩天之內,把你這半生所能記得住的,有可能對你怨念深重的人。尤其是已經不在人世的冤家,把他們的姓名、年齡和出生地統統在紅紙上寫下來,越詳細越好。一人一張紅紙,裁成三寸寬六寸長,寫好之後,字朝裡,上下對摺九次。找重物壓好,到時我再來試試能不能幫你化災。”
“三寸長六寸寬?好,我記住了。”謝之鵬嚇得語無倫次地說道。
“是三寸寬六寸長。”王笑忍住笑意,板着臉重複道。
“三寸寬六寸長。我記住了。”謝之鵬說完,又在心裡一遍遍地念叨着,生怕一轉眼就記錯了。
王笑見謝之鵬上鉤,開始實施第二步。
他之所以拖到今天才過來,正是因爲他早就看到,謝之鵬的左手明天會受些小傷,這是個可以利用的好機會,能讓謝之鵬對他更加信賴,以保證他在後續的計劃中他不會有任何疑慮。
“好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兩天後我再來找你。”王笑說着,朝門口走去。
“我送你!”謝之鵬畢恭畢敬地道,說着便客氣地送王笑出了房門。
王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故意回頭,駐足打量起謝之鵬。
謝之鵬還沒完全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此刻突然看到王笑停下來,面色凝重地打量自己,以爲又出什麼意外情況,嚇得站在那裡忐忑不安,但是又不敢隨意亂動,一時連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心“怦怦”直跳,祈禱着別再出現什麼糟糕的情況。
“明天你會有血光之災,不過你放心,這次的情況並不嚴重,只是一次輕微的先兆而已,你不用驚慌。不過,你可千萬要記住剛纔我在屋裡對你說的話,否則錯失良機,縱使神仙在世,也能以救你。”王笑故意嚇唬他道。
王笑說得倒是輕鬆,謝之鵬此刻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哪裡會不害怕?
“好,我會盡快弄好的。”謝之鵬心情沉重地道。
“你就不用再送我了,我知道路,你還是先回去把我剛纔說的拿筆記下來,免得忘記或者出什麼差錯,你現在時間不多,必需謹慎一些,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王笑語重心長地道,再次給他施加心裡壓力。
“好,那我就不送了。”謝之鵬點頭如啄米地道。
王笑說完,轉身灑然離去。
對於王笑來說,今天只是第一步,先給謝之鵬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他在恐懼中漸漸喪失理智的判斷和分析能力,這樣才能將他一步步逼向絕境,一步步揭開他曾經的罪惡之謎。
謝之鵬等王笑離開後,匆忙回屋,把剛纔王笑說的話,一條不落地記錄下來,然後揣上錢出門去買紅紙。
他跑了好遠,終於買到了兩方紅紙,摺好了揣在身上。
他揣着紅紙從商店裡出來,仍然心神不寧,煩躁不安地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接連抽了半盒煙,薰得口乾舌燥,咳嗽連連。
他一時有些精神恍惚,覺得應該再找人去算幾卦,拿定了主意,便朝金水市小有名氣的算命一條街走去。
這是一條老城區的窄小偏巷,全長不足一公里,臨街都是一些老舊的磚混結構的樓房,高處的牆體經過長年的風化雨淋,早已經斑駁得不成樣子。
這裡的臨街房間都很小,每間房子大約只能擺一桌一椅一張貨櫃,然後便剩只能容納三四個人的空間。
巷子裡的鋪子大多都掛着易經八卦、起名看相等招牌,也有一部分是賣香燭紙錢的,大大小小,約有近二十間小鋪子。
謝之鵬也不管誰算的準不準,反正是每家都是二十塊錢的起步價,他就從頭問到尾,結果中間都被人以各種藉口加價,直到把所有的看相館轉了一個遍,花了近兩千塊錢,還是不滿意。
這些所謂的易經專家和命理師,還有麻衣神相的傳人等行裝,給出的結論基本上大同小異,無非是說他近期境遇不順等等,然後讓他加錢給他一個轉運的護身符,並無任何具體的結果,無論他如何追問,對方都是說一些模棱兩可的籠統套話。
其實,這也不能怪罪那些靠看人臉色來跟顧客玩心理遊戲的所謂相師,謝之鵬那愁眉苦臉的模樣,就算是個小學生也能看出來他最近心情不好,進而可以推斷出他近期境遇不好。
“媽的,白花了兩千塊錢,看來真是高人不露相,露相非高人。”謝之鵬嘟囔着,掐滅最後一個菸頭,魂不守舍地從巷子裡走了出來。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謝之鵬從巷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夜幕已經徐徐拉下。
謝之鵬也無心再去店裡照看生意,給自己的姘頭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多操心一下店裡的事情,然後他便買了一條煙,匆匆回到住處。
他頹廢在窩在沙發裡,把紅紙裁好六份之後,拿裡拿着簽字筆,卻無從下筆。
早年間,他曾經在東南一帶混日子,那段時間吃、喝、嫖、賭、抽就是他生活的真實寫照,那段時間到底幹了多少缺德事兒,他此時已經記不清了。
可是,有一件事兒卻是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的,他曾經殺過人,而且不是一人,是一對父子。
今天王笑這麼一說,他當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起命案,雖然至今無人發現死者的遺骸,也沒有立案,但是他卻整日爲此提心吊膽了好幾年,當初他跑到金水市甘願吃苦耐勞地躲進一家飯店裡做雜工,就是擔心有一天會東窗事。
最近幾年一直風平浪靜,他的心也漸漸地定了下來,膽子放開了很多,甚至都敢拿着自己的身份證去辦理餐飲服務許可證和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
本來他以爲那件事兒人不知鬼不覺,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任何風險,誰知王笑的突然出現,一下子就將他的幻想給泯滅了。
謝之鵬有些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寫這件事兒,因爲他害怕王笑看到後傳出去,會惹禍上身。
但是,不寫的話,估計也通不行,萬一這次的死劫正是那對父子的陰魂不散所致,那不是白白浪費了給王笑的那兩萬塊錢,而且還是難逃死劫?
謝之鵬一直枯坐到夜裡十一點鐘,仍然沒有寫下一個字,想到姘頭很快就會關了店門回來了,便匆匆收拾好那些剪裁好的紅紙,藏在牀墊下方,準備等明天再做決定要不要寫。
他在發愁,王笑也在發愁。
王笑愁的是怎麼跟秦子妃來個肢體接觸,以便幫她轉移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