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座町。
假面軍團突入。
矢胴丸莉莎站在已經趴在地上裝死的京樂春水的身旁, 仍舊像是很多年前那樣非常不客氣的踹了上去,腳下的“屍體”開始慢慢的蠕動,最終還是一張如同當年一樣逃班喝酒時無比欠揍的笑臉, “喲, 莉莎妹妹, 別這麼不客氣嘛, 我好歹也是隊長不是?”
莉莎仍舊是一副知性美女的冷臉:“你還好意思, 身爲隊長,難道就是會被這樣悽慘的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打倒地上麼?”
京樂哎呀哎呀的叫了幾聲,臉上的灰塵和此刻身上受傷, 倒讓他素來的嬉皮笑臉也多了分少有的正式,“莉莎妹妹你說話總是這樣根本不給我面子嘛, 小七緒也跟着我來了, 我的副隊長, 就差夜夜了。”
朽木衍夜,就任三番隊隊長之前擔任過五年的八番隊副隊長, 在之前更是擔任數十年的八番隊三席。
衍夜一直都是叫京樂春水一聲“春水叔”,平時雖然玩笑,但是真的把京樂春水當作一個長輩,京樂也對這個小師妹兼姻親的侄女十分的關照。
莉莎看了京樂一眼,又踩了他一腳, 踩得他哇哇叫了幾聲, “夜夜在這裡又怎樣呢?你這個曾經的隊長還能保護她不成?”
京樂現在自己被弄得很悽慘的樣子的確沒什麼說服力, 他還是從莉莎妹妹的腳下擡起頭來, “我總覺得, 夜夜她,不會回來了。”
京樂春水平時浪蕩不羈, 但是熟識的人都會知道,他平時廢話雖多,一旦認真起來絕不會隨意出口。
莉莎看向京樂的時候,他的眼光中的確帶着一絲的擔憂和悵惘。莉莎擡起頭來,兩條辮子也飄起來,她看向站在遠處的藍染,仍舊不動神色。
平子舉起逆拂朝着藍染咧嘴一笑,金色的頭髮雖然不像當年那樣長髮飄飄,倒也讓他平添了一份的神秘色彩,“喲,藍染,聽說朽木衍夜被你帶走了?”
平子真子是唯一一個喜歡連名帶姓喊衍夜名字的人,很多年前他說過是因爲看到衍夜就很不爽纔要連名帶姓纔有氣勢。
藍染看着這個曾經的隊長,聽到他說的話,眸中閃過一道光,“平子隊長,你說錯了。”
“哦?”平子一挑眉,“難道是朽木衍夜自己跟着你走的不成?當初我可記得是你不要朽木衍夜,她一個朽木家的大小姐難道還會倒貼麼,藍染?”
藍染一笑,“阿衍是我的妻子,自然不是朽木衍夜,是——藍染衍夜。”
女子出嫁,冠上丈夫的姓氏。
衍夜一直以朽木的姓氏爲驕傲,並且長久以來,遵從朽木家“嚴謹”的家訓,從不曾爲這個姓氏抹上半分的不敬。
冠上藍染的姓氏,將自己的尊嚴驕傲託付給這個男子。
虛夜宮第一高塔。
“瑞亞?”
蜷縮着的妮露因爲靈力的透支仍舊是小孩子的樣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衍夜,恍恍惚惚的就以爲是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妹妹。
觸摸到妮露的那一刻,衍夜就感覺自己靈魂的缺口似乎完全的填補上來,很多事情都一下子明晰。
那消失的三十年。
小孩子神態的妮露也想起了什麼的皺緊了眉頭,在剛纔和諾伊特拉的對戰中,她恢復和身形還有記憶。多少年來再虛圈的外圍掙扎的妮露•杜,是曾經虛夜宮的第三十刃妮莉艾露•杜•歐德修凡克。
終於想起了很多年來心裡那抹模糊卻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誰。
阿斯忒瑞亞•歐德修凡克。
她的姐妹。
衍夜的指尖劇烈的顫抖,靈壓也開始發生變化。
一股緋紅色的靈壓從身體中崩裂出來,她的黑髮因爲這股靈壓的衝擊而飄揚起來,一瞬間髮色從發端發生變化,竟然變成了白色的發。
再擡起眼的時候,妮露看過去,她的眼睛已經變得如同記憶裡一樣的緋紅。
這明明就是她的妹妹,阿斯忒瑞亞。
衍夜伸出手來,握緊妮露尚有些小的手,妮露忽然的就感覺如同多年以前的那個時候,她重傷昏迷時隱隱感覺到的安心。感覺有充盈的靈力灌輸到自己身上,妮露的傷口開始慢慢的癒合。
“嘭”的一聲,紫紅色的靈壓雲霧炸開,妮露也恢復了成人的形態。
妮露看着眼前如同往常一樣笑着的妹妹,顫顫的伸出手來,然後緊緊的抱住衍夜,“瑞亞……瑞亞……你還活着……”
像是失去的珍寶一樣,即使死去也不願意放開。
曾經捨棄了最後的生命給予自己生的希望的妹妹,妮露緊緊的抱住衍夜,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之前兩姐妹在這偌大的虛圈相互依靠的日子。
烏爾奇奧拉正和已經化身牛頭的一護君的戰鬥,對付一個完全失去理智而強大的敵人,他無法分開心神去看這裡的事情。
而朽木白哉幾個人看到這個變化,都驚呆了。
朽木白哉身爲隊長級別的死神,比其他人對靈力的靈敏度要高。他喃喃的說了聲:“虛化?”
然後又在心裡自己就否認了,自從藍染叛變以來,虛化這個詞已經逐漸的不是那麼陌生,身爲隊長,他接觸的比一般的死神要多。
要說虛化,現場就有一個示範,黑崎一護現在就是虛化狀態。
但是依據之前衍夜的靈壓,是非常的穩定的。
而現在爆發的這陣緋紅色的靈壓,卻是——虛的靈壓。如果說達到了死神和煦的界限,也只能是破面而不會是死神虛化的假面。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先前走過去的那個人正是衍夜,他的姐姐。
朽木白哉來不及思慮這件事情,離他不遠的地方又爆發了一陣極爲強大的靈壓,一護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但是他的靈壓讓朽木白哉這個隊長級別的死神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當一護倒在地上的時候,烏爾奇奧拉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的消散,織姬站在他的面前,臉上的表情竟也混雜着傷心,烏爾奇奧拉側頭看向一旁的衍夜。
阿斯忒瑞亞的相貌,很多年以來他一直都記得。
衍夜在一護靈壓最後爆發的時候就站起身來,她慢慢的走向烏爾奇奧拉,看到他的黑色羽翼的一側,已經開始化爲灰燼。
屬於阿斯忒瑞亞的白色長髮在虛夜宮的風中裹着白沙飛揚,緋紅的眼眸中有迷茫也有決絕。
烏爾奇奧拉也能想起現在的這個場面何其的熟悉。五十年前,阿斯忒瑞亞生命流失的最後一刻,與他告別的時候,也是這個姿態。很多年來他一直都記得這個女人,虛夜宮前第四十刃。
藍染曾經在他到虛夜宮不久的時候就對他說過,前第四十刃和他很像,謹言慎行,身爲屬下絕不多說多問。
很多年前阿斯忒瑞亞給烏爾奇奧拉留下的印象只有虛無,緋紅色的眼眸中蒼涼的看不到未來。
她曾經扯開領口,赫然的看到心口處的虛洞。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我真的愛過一個人。就算他親手殺了我,我還是愛他,這有什麼辦法呢,我早就已經沉溺了。就算都是欺騙,我還是沉溺了。”
這是當年阿斯忒瑞亞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烏爾奇奧拉,好久不見。”
不是作爲藍染夫人,而是曾經勉強算得上夥伴的阿斯忒瑞亞。
烏爾奇奧拉墨綠的眼眸也深不見底,“阿斯忒瑞亞。”
當年的烏爾奇奧拉極少喊阿斯忒瑞亞的名字,烏爾奇奧拉一向獨自在虛圈遊走,見到最多的不過是阿斯忒瑞亞這個時常從虛夜宮晃出來的人,所以總是就連名字也可以省略。
烏爾奇奧拉盯着衍夜,“我記得往日你曾說過,‘我不是她’。”
衍夜眸光流轉,依舊如同很多年前在虛圈的時候符合阿斯忒瑞亞的笑容,“我並沒有說謊,衍夜和阿斯忒瑞亞不是一個人。
“阿斯忒瑞亞並不一個完完整整的靈魂,她沒有心。”
說道這句話的時候,衍夜的髮色又逐漸的變回了墨色,眸色也逐漸的暗淡,最終又是一派墨色婉轉。
再朝着烏爾奇奧拉一笑的時候,已經是屬於朽木衍夜或者藍染衍夜的笑容。
屬於阿斯忒瑞亞的虛無消失殆盡。
“心嗎……”烏爾奇奧拉最後看了衍夜一眼,又重新看向站在他面前一臉狼狽但仍舊站着眼中閃爍着堅強光芒的織姬,他記得這個和衍夜截然不同的女子也曾經說過,只要有同伴來救她,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心中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作爲虛,虛洞的存在就是證明無法更改的缺失。
烏爾奇奧拉伸出手,朝着織姬的方向伸去,像是想要抓住什麼,織姬站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的只是看着烏爾奇奧拉的動作。
就在快要碰觸的時候,烏爾奇奧拉的最後一抹身影完全消散。
明明就在眼前,卻仍舊是一往空空。
有一抹幾不可見的眷戀,也擋不住最終的命運。
織姬捂住嘴巴,感覺到腿上一酸,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她的眼淚順着臉頰劃過。“烏爾奇奧拉……”
黑崎一護倒在一旁,原先牛頭虛化的樣子已經消失不見,橘黃色頭髮的少年模樣又回來了,但是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整個人顯得憔悴而狼狽。
朽木白哉默默的走到衍夜的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衍夜低着頭,沒有轉過身去看朽木白哉,“白哉,我曾經離開你八十年,有五十年我是在現世,因爲靈體受到太大的傷害,初始的時候就算是喜助特製的義骸也無法調節身體,所以總是不斷的生病,直到六年前靈力才逐漸的恢復。”
朽木白哉是知道衍夜在那場曾經的“殉職”裡即使最終沒有死掉,想必也不是輕鬆的逃掉,衍夜這麼一提起,他的心中一陣震動。
“我的人生,曾經缺失過三十年。記憶裡面一片空白,什麼也尋不到。因爲空白,因爲無可探知,初到現世的時候,我曾經無比的恐慌。”
衍夜說這話的時候,脣角笑容難免淒涼。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一護,看到少年暖色的橘色頭髮是忍不住的一笑,“謝謝一護的母親,曳舟隊長是出了十六夜嬸嬸之外,唯一一個給予我母親一樣感覺的女性長輩。”
“這三十年,我其實活在兩個地方。”衍夜睫毛低垂,“剛纔白哉也覺得不可思議吧,化身爲虛,甚至於身體上還有曾經第四十刃的編號,名爲阿斯忒瑞亞,這是我曾經的名字,但她並不是我。”
衍夜,一直被衍夜自己承認的自己,是那個完整的自己。
“其實當初爺爺把我帶回朽木家的時候,也有很多猜測吧,我爲什麼會出現在屍魂界,我的父親母親在遠征中殉職,我不該回到這個地方。
“我三十年不知所蹤,八十年前幾乎以靈子體完全損傷而死去,但是阿晞還是很健康的活了下來。
“這三十年我並不在屍魂界,爲了維持與這個空間的聯繫,所以纔會有阿斯忒瑞亞,因爲長久以來靈魂一角的缺失,三十年成空,倒是讓我這麼多年始終感到不安。”
阿斯忒瑞亞一開始就不是完整的靈體,因爲始終是衍夜靈魂的一系,所以纔會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因爲終究不是完整的死神或虛,所以從誕生的一刻生命就在不斷的流逝。
妮露已經站起身來聽到衍夜的這麼一番話,她小孩子模樣的時候總是一臉的天真玩鬧,但是恢復了身形之後,又像是很多年前那個虛夜宮的第三十刃,冷漠不假顏色,對於諾伊特拉之流沒有戰鬥理由的野獸毫無表情。
衍夜看向妮露,眼中並無疏離。
在她作爲阿斯忒瑞亞的最後一刻,曾經短暫的想起所有的一切,所以纔會在烏爾奇奧拉麪前說出那樣的話。
曾經的三十年終於補全,而妮露這個人,曾經在這三十年中處於和白哉一般的地位,不可忘記的姐妹。
忽然的想起那些前塵往事,衍夜只是輕輕的一笑。
“姐姐,我還能再叫一聲姐姐吧。”
做每一件事情總有會是做最後一次的感覺,就像是在聳入雲霄的高山之巔縱身躍下,所有的事情終會消失。
“瑞亞。”妮露看着衍夜,衍夜此時的眸色如同白哉一樣是墨色,並不是妮露往常最愛的妹妹所擁有的緋紅色雙眸。“這纔是我所期望的瑞亞啊。”
妮露記得阿斯忒瑞亞的笑容,毫無生氣。
她在誕生之源第一眼看到阿斯忒瑞亞的時候,就覺得她的這個同時誕生的妹妹好似會在下一秒就消失。她還記得當初即使是知道自己將會死去的時候,阿斯忒瑞亞也不過是淡淡一笑,竟像是不是在討論關於自己的生死。
那並不是她所希望的妹妹。
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女子,雖然和她的妹妹的相貌有所差異,但是眼神中仍舊像是阿斯忒瑞亞往日裡唯一會給她這個姐姐的略略溫和。
縱然此刻有諸如死神和虛無法跨越的差別。
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