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
一百七十三
哪個纔是自己？
那個手執黑鐮屠盡天下的惡魔是自己？
還是這個連魂鐮都拿不出的廢物是自己？
周澤恍惚地看着自己的雙手，蒼白的指尖彷彿緩緩出現血跡，沾着令人無法忽視的血腥味……
不對的！自己不是那個惡魔！那種做法是錯誤的！明明是一個人，怎麼可以……
“哥哥，想起了了嗎……”安琪任由周澤的淚一滴滴地滴在自己的臉上，用那黑色寶石一般的漂亮眸子，看着呆愣着的周澤。
周澤聽到安琪的聲音，低下頭看着那個靜靜枕在自己膝蓋上的女孩，看着那張無比熟悉的臉，“那些……都是真的嗎？”
“真的。”安琪輕輕地回答道。
“那樣……那樣太寂寞了不是嗎？”周澤雙眼無神地說道，“難道不會痛苦嗎？不會悲傷嗎？不會疲憊嗎？”
安琪不說話，仍舊是那樣靜靜地看着周澤。
迷失。快要在兩者間迷失，分不清現實和幻覺的區別。
過去的種種像是魔音一樣在腦海中縈繞着，久久不散。
自己……是誰？
……
正發着呆，一本筆記忽然從一邊遞了過來。
周澤有些疑惑地轉過頭。
嶽琳臉帶笑意地看着周澤，“你這幾天都沒來上課，這個是我的課堂筆記。”
周澤愣了愣，打開了那本筆記，上面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娟秀的字跡，顏色各不相同，重點和非重點一目瞭然。
不愧是學霸，做筆記的方式和自己這種凡人完全不同。
周澤點了點頭，“謝謝。”
嶽琳仰頭好像在思考什麼，想了一會兒之後，“那作爲報答，你可不可以陪我逛逛街啊。”
周澤還未來得及回答，另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這種小事，我想我可以代勞的。”
那個聲音，是範逸。
範逸滿臉輕和的笑意，擡頭靜靜地看着嶽琳。
周澤沒有說話，轉過視線靜靜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筆記。
“不用了。”嶽琳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能麻煩你，這樣會影響你的學習的。”嶽琳抿嘴說道，看着沒什麼動作的周澤，握了握拳頭，然後一把拽住周澤的袖子，把周澤從座位上拽了起來，“好啦，快走啦。”
看着拉扯着走出教室的兩個人，範逸臉上輕和的笑僵住了。
看着熟練地找藉口走出校門的嶽琳，周澤有些意外。翹課這種事情莫非她也經常做？怎麼比自己還要熟練……
嶽琳回過頭就看到周澤一臉驚訝的表情，歪着頭問道，“怎麼了？”
“……你經常在上課時間出來逛街的嗎？”周澤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嗯，經常。”嶽琳點了點頭，好像這種事情對於學霸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
周澤“哦”地迴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你最近……沒什麼精神呢……”嶽琳緩步走着，眼睛盯着地磚，輕輕地說道，“恍恍惚惚的，就好像丟了魂一樣。”
周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纔回答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
“哦。”嶽琳迴應了一聲，並沒有再細問下去。
雲開始遮不住太陽強烈的光芒，空氣開始灼熱了起來，明明只是三月，太陽此時烈得就像九月。
周圍的一切都因爲太陽光而變得明亮起來，前幾分鐘的陰暗和霧霾都好像一掃而光。
“你說，我們這樣一直翹課會不會被開除？”嶽琳轉頭看向周澤。
“現在才考慮這個問題，太晚了吧。”周澤默默地說道。
嶽琳盯着周澤看了一會，噗嗤一聲笑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嶽琳此時的笑容竟明亮得如同帶着強烈暖意的日光，身上的抑鬱好像在那一瞬間都暫時地消失了。
周澤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過臉說道：“有什麼好笑的。”
“因爲我想起前天你剛被班主任拉到辦公室訓，說你什麼不學無術，沉迷遊戲，再這樣下去就把你開除之類的話。”嶽琳笑着說道。
“……這是應該笑的地方嗎……”周澤有些無語地看着嶽琳。
“你怕不怕？”嶽琳忽然問道。
“怕什麼？”
“開除呀。”
“你說我怕不怕。”
“噗嗤。”嶽琳又笑了，“我覺得你怕。”
“知道我怕你還拉我出來。”周澤無力地吐槽道。
“誰叫你不反抗的。”嶽琳笑得很開心，笑容在日光下顯得很好看，很燦爛。
看着嶽琳的笑，周澤莫名地也笑了起來，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變得僵硬的臉此時好像變得柔和起來。
“果然，”嶽琳看着周澤臉上許久不見的笑容，“不經常笑的人，笑起來纔是最好看的。”
忽然覺得嶽琳的目光有些灼人，還是太陽光的溫度有些太高了，周澤的臉紅了紅。
“吶，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這裡遇到過？”嶽琳移開了目光，看向前方的街道。
“這裡嗎？”周澤仔細想了想，在記憶深處挖掘了良久之後，才慢慢想起，在去年的某天午後，自己在這條街道上，碰到過嶽琳……
“有點熱了……我去買水，你要什麼？”嶽琳忽然對着周澤說道。
“我去吧，你在樹蔭下等着就好。”周澤說道，剛走兩步卻被嶽琳拉住。
“還是我去吧，這算是作爲擅自把你拉出來的賠禮吧。”嶽琳笑了笑，然後向不遠處的商店走去。
看着嶽琳的身影走進了商店，周澤後退了兩步靠在街道旁的樹幹上，擡頭默默望着那層層疊疊的綠葉。
在嶽琳走開後，一種孤寂感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經常出現，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學校，只要醒着的時候，那蝕骨的孤獨感便會一陣陣地襲來。
只有睡着的時候，是什麼都不用想的時候，只要在睡夢中，才能片刻地逃避那蝕骨的孤寂感，所以最近，周澤都一直用睡覺來麻痹自己。
孤身一人的感覺，好難受啊……
周澤低垂着眸子，深深吐了口氣。
行人很少，大概是因爲天氣的原因，人們都陸陸續續地躲進了商店裡。
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在四周響起，而且那腳步聲的頻率有些不正常。
周澤環顧着四周，心中突然出現一種不安的感覺。
腳步聲忽然加快了，幾個拿着鐮刀的快速地向着自己靠近。
那些人……是死神？
不安的感覺更甚，周澤沒有在他們眼中看到善意，看到的，是另一種情緒。
條件反射一般，周澤拿出了銀鐮。
一個速度較快的死神一個俯衝，銳利的鐮刀便透着寒氣向着周澤襲去，那個角度，分明沒有半分留情。
爲什麼？
惶恐之中，周澤連忙一記揮砍擋開了那個死神的鐮刀。
然而在下一刻，身後就已經有另外兩個死神接近了，揮舞着鐮刀，分明是想將周澤的手腳砍斷！
看着死神那令人心寒的攻勢，周澤連連閃避。
“他很危險，砍斷手腳都行，但大人說要留活口。”
閃避間，周澤好像聽到了隱藏在未知地點死神的交談。
爲什麼？周澤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自己又不是亡魂……
嗤！又是一鐮砍來，銳利的破風聲表明着這一鐮的力道。
周澤不得已一個後躍，堪堪躲過這兇猛的一鐮，卻不料身後隱藏着的死神突然跳了出來。
在周澤立足不穩之時，死神握着鐮杆狠狠地甩在了周澤的後背之上。
周澤一聲悶哼，踉蹌之時，又是兩根鐮杆敲在了周澤的膝蓋上。
撲通！
周澤猛地跪倒在地，兩杆鐮刀在周澤跪倒的同時死死架住了周澤的雙臂，將周澤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抓住了，抓住他了！”
大約七八個死神走了過來，爲首的死神握着鐮刀站在周澤的身前。
周澤拼命掙扎了兩下，可迎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一鐮，鐮杆狠狠捅在了後背上。
一股鑽心的疼痛涌起，後背甚至出現了一片血跡。
爲首死神甩了甩鐮刀底端的血跡，“殺了他！”爲首死神忽然說道，揚起鐮刀便欲下手。
“可是大人說要留活口！”身後兩個死神忽然阻止道。
“留活口？他有多危險你們又不是沒有見到過，”爲首死神轉過頭盯着後面的幾個死神，“你們想被腰斬嗎？”
原本想要阻止的死神竟全部噤聲了，眼神之後似乎隱隱有恐懼的神色。
周澤驚懼的擡起頭，看着那些死神臉上流露出的害怕的神色。
爲什麼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那麼奇怪，好像自己不是他們的同類，自己不是死神……甚至不是人類……
自己是怪物？
自己是怪物？
要被殺掉了……竟然要被死神殺掉了……
爲首死神一意孤行地轉過頭，再次揚起了鐮刀，鐮刃朝向了地上被壓制住的周澤。
“這種怪物，死了就好……”
周澤原本掙扎得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身體猛地一顫，然後倏爾安靜了下來。
就在爲首死神要揮下鐮刀之時，一個死神快步走前，一鐮擋開了爲首死神的鐮刀。
“不能就這樣殺了，應該交給大人……”
嗤！
那個擋住爲首死神面前的死神話還沒說完，一把藍色的匕首便刺近了那個死神的肋骨。
死神的嘴角涌出一股鮮血，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向身後那個已經脫開束縛將匕首刺進自己肋骨的少年，眼中涌出一股恐懼之後，軟軟倒地。
“惡魔……惡魔……”爲首死神顫聲說道，趔趄後退着，瞳孔灰敗地看着那雙殷紅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