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周澤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莫非……這貨是餓暈的？”那怪物寬大的翅膀蔫在地上，惡狼一樣的腦袋死狗一樣趴着。
“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周澤揚起了長長的鐮刀，秉行着趁它病，要它命的原則，準備給它致命一擊。
吼！趴在地上的怪物忽然睜大了濁黃色的眼睛，發出一聲雄渾的吼叫，翅膀一撲，強有力的爪子抓住了周澤的雙肩，張開長長的上下頜，一口衝周澤的腦袋咬去。
周澤猛地歪頭，血盆大口徑直咬在了地上，斑駁的混凝土咬出了一個深深的凹槽。
周澤差點嚇暈過去，感覺脖子涼颼颼的，很快就要不屬於自己似的。
怪物低沉地叫喚了一聲，人性化地吐出了嘴裡的混凝土，又是一口咬向周澤。
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怪物左一口，右一口，周澤左歪頭，右歪頭。塵土飛濺，周澤兩邊被咬出兩個深深的凹槽，而周澤竟安然無恙地躲過了怪物的幾十次狼吻。
“你特麼不會橫着咬嗎！”周澤忍不住吐槽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單細胞的生物，死在它嘴裡簡直有辱智商。周澤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否則早晚會貞操不保。
周澤翻轉銀鐮，鐮尖朝上，一鐮紮在了怪物的腹部。
吼！怪物發出痛苦的呻吟，利爪鬆開了周澤，寬大的翅膀捂着肚子，像是吃錯了東西一樣。
周澤脫離了制肘，連滾帶爬地沿着未修好的樓梯往上爬。
底樓傳來撞擊地面的悶響和支架斷裂的聲音。
周澤不敢鬆懈，一口氣跑到了這棟樓房的頂樓。
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視野也變得無比開闊。
頂樓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個藍色的東西。
廢舊的樓頂上，站着一個人……
藍幽幽的，不含一絲雜質的靈魂，這是周澤看過最純淨的靈魂。
林芷仰着頭，靜靜地看着天上那寥寥星辰，眼神中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透過恬靜的目光，一直送到星辰之上。
夜幕如水，瀰漫着整座城市，燈光霓虹漸漸在夜幕中淹沒……
地處偏僻，雜響已消，偶爾傳來幾聲稀罕的蟲鳴。
遠處碎碎的霓光星星點點地，從側面看去，好像在林芷藍色透明的靈魂中閃爍，散發着迷人的光彩……
一瞬間，周澤竟覺得這副景象好美。
“你來了啊。”林芷轉頭看向周澤。
周澤終於從那副美好的畫面中回過神，“你是怎麼上來的？”
“不知道誒，我輕輕一跳，然後啾地一聲，噌地一下，就飛上來了。”林芷又恢復了她那副呆萌的軟妹紙形象，一邊用着蠢萌的相聲詞，一邊比劃着逗比的手勢。
“……是嗎。”周澤覺得這妹紙一定是天生萌屬性，不然爲毛明明是個靈魂，那長而直的頭髮上竟然看得到呆毛……
“那隻醜八怪竟然沒把你這隻小丑八怪吃掉，真是太遺憾……你你你！你想幹嘛！”林芷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呲牙咧嘴地說道。
周澤很努力才忍住了把她收割的慾望，把鐮刀從林芷的頭上收了回來。明明長得那麼好看，爲什麼這張嘴那麼損呢？周澤直視着林芷明媚的眼眸，一定是她爸媽沒教好。
“看什麼看，大丑逼，沒見過美女嗎！你你你！有本事別動鐮刀！”林芷後退了兩步，卻還是嘴上不饒人。
周澤覺得剛剛看她恬靜真的是瞎了眼。
忽然又有聲音從樓下傳來。
一隻怪物從上樓的樓梯中鑽了出來。
嘰！
嗯？爲毛聲音又變了。
還是那隻四不像，濁黃的瞳孔憤怒地看着周澤。
“它好像真的生氣了～”林芷吐了吐舌頭。
周澤無語地看着怪物身上的傷痕。
大哥你是爬上來的嗎？你爲毛不走出這棟樓然後直接飛上來呢？非要鑽那麼窄的樓梯，不累嗎？
不過從它炸立的羽毛來看，它是真的生氣了。
大哥，這是樓頂，不要亂來啊～
怪物發出一聲刺耳的怒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周澤撕咬而去。
周澤一鐮砍向飛撲而來的影子，哐！周澤被怪物的猛撲撞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後背在粗糙的地面一陣摩擦，傳來滾燙的溫度，怪物將周澤按在地上，蒼黃的牙齒咬着周澤的鐮杆，口中喘着腥臭的氣味。
怪物突然撲打翅膀，整個身體緩緩浮空，利爪抓住了鐮杆，於是周澤也跟着飛了起來。
怪物越飛越高，沒有絲毫停歇，直直升空。
周澤往地下一看，頓時有種暈眩的感覺，高度，此刻再沒有什麼‘一覽衆山小’的感慨了，只有被摔成肉泥的害怕感。
好高……
怪物飛了很久，竟仍舊沒有停止向上的意思，好像太空纔是它的目的地。
周澤臉色蒼白，死死地抓住鐮刀，即使手掌痠痛，也不敢放手。看着林芷的身影越來越小，一種恐慌越來越重。
空氣竟漸漸變得稀薄，用力呼吸，肺部有種冰涼的感覺。冷……周澤不敢發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沒抓住鐮刀，然後掉進無盡的深淵……
還僥倖地抓着鐮杆，周澤知道，這次一定是必死無疑，但仍然是那麼害怕……
那道這次，真的要死了嗎？墜下去成爲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翅膀……
忽然有一個聲音在高空中傳進了周澤的耳朵裡面。
樓頂，林芷望着已經消失在天際的周澤，動着嘴脣，呢喃道……
翅膀？難道是讓我砍斷它的翅膀，那豈不是死得更快了？周澤已經亂了思維，他看到怪物正低着頭用陰狠的眼神看着自己，如同看一具屍體。死了的東西，想必它也還是會吃掉的吧……連全屍都沒有了，周澤悲哀地想到。
高空的寒意僵了周澤的身體，那寥寥的星光反而變得越發清晰了。
周澤忍不住開始顫抖了。
必死之局。
不對！周澤突然睜大了眼睛，求生本能，即使是亡魂也會有的吧。周澤好像猛然醒悟了什麼，只能賭了。
周澤一隻手抓着鐮杆，一隻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
藍色的匕首，刀刃透着雪亮的寒光。
趁着怪物的翅膀向下撲打的時候，周澤握着匕首刺向了怪物寬大的蝙蝠似的翅膀。
吱！怪物怪叫一聲，翅膀被周澤扎出一個小孔。
怪物開始不安，變緩了扇動翅膀的頻率，想要降低高度。
怪物的身形開始往下掉，氣流變得更急了，透過那個周澤捅出的小孔，怪物翅膀的傷口開始裂開，劇烈的疼痛感讓怪物更爲慌張地尖叫。
呼～周澤聽着風聲，牙齒直打哆嗦，一人一怪極速墜落。
距離地面還有一百米……
距離地面還有七十米……
距離地面還有五十米……
怪物緩慢扇動的翅膀忽然劇烈地拍打着，用盡全力來緩解墜勢，而它翅膀上拇指大小的傷口已經變成拳頭大了，血流出淙淙地向上流着。
周澤的心跳已經響過了怪物拍打翅膀的聲音，看着越來越近的地面，周澤感覺心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離地面還有三十米……
怪物突然覺得抓着周澤是一種累贅，甚至讓自己都快要飛不動了，於是無情地鬆開了爪子。
周澤一愣，不知哪來的力氣，左手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怪物的大腿上，堪堪掛在了怪物身上。
吼！吱！怪物兩種悲嚎混雜着，身體開始搖晃。
周澤一鐮砍在了怪物脖頸上，血液飛濺，怪物徹底保持不了平衡了，身體歪歪地墜了下去。
周澤一個翻身坐在了怪物身體之上。
一人一怪直直墜落。
砰！
那樓頂的地板裂開蜘蛛網一樣的裂縫，頓時煙塵激盪，一道影子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林芷站在離墜落地點比較遠的地方，睜着大眼睛看着。
“嗷～”周澤跌跌撞撞地從塵土中走了出來，使勁咳嗽了兩聲。
儘管用怪物做了肉墊，但周澤還是有一種全身散架的感覺，感覺骨頭都錯位了。
“想不到小丑八怪真的把大丑八怪殺掉了呀，嘻嘻。”林芷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澤一副狼狽樣。
周澤已經再沒有力氣和林芷拌嘴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終於殺了一個D級以上的怪物了啊。”周澤感嘆着，躺在地上看着點點星辰。
“以後你還可以殺掉C級，B級，A級，還有S級哦……”林芷彎腰看着周澤的臉。
周澤猛地起身，看着林芷，“剛剛那個聲音是你的嗎？”
“嗯。”林芷一反常態，安靜地回答道。
周澤看向林芷的眼神更加驚愕了。
“太陽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出來了呢。”林芷再次仰着頭。
“你是要等太陽出來之後再讓我收割嗎？”周澤打笑道。
林芷微微一笑，用食指擡起了周澤的鐮刀，將鋒利的鐮刃割向了自己的脖子。
周澤一驚，正準備阻止，就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雪亮的鐮刃在觸碰到林芷脖頸的時候竟開始分解崩離，化作細細的碎片，隨風飄散。
林芷看着周澤那震驚的表情，又恢復了那副呆萌的樣子，呲着牙，輕輕地說道：“下次再見啦～”
“你要去哪……”周澤話還沒說完，林芷藍色透明的身體便如同天上的星辰，碎成星星點點，向着遠處飄散。
頂樓，只剩周澤呆呆地望着遙遠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