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空中彎彎地掛着一鉤上弦月。
時間還是子夜前分,約會的人還沒有出現,軔曦等三人孤零零地站在狐狸祠外,這祠位於天落城郊外的一處山崗上,二十多年前便已經荒廢了,這刻裡三人注目看去,只見破祠衰草,斷檐廢垣,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荒蕪,立在這破落祠門前的雲水月,渾身已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陣風忽然這刻裡從半敞開的祠門裡颳了出來,涼嗖嗖地撲過三人的臉,雲水月“啊”地驚叫了出來。
“只是一陣風。”軔曦安慰道。
雲水月點點頭。
兩人說話間,息嬙已向祠堂走了過去。
軔曦跟着走了過去,雲水月小心地跟在軔曦後面走了過去,三人一同站在了那破落祠門的門口。
軔曦伸手出去,把門推得更開一些。
“啊”,雲水月又驚叫了起來。
只見隨着祠門的打開,一座年歲久遠的雕像出現在了三人眼前,那雕像大刀闊斧削劈而成,雖手法粗獷簡單,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彷彿是一具有生命力的存在,雲水月的驚叫正因此而發。
“生死佛。”軔曦慨嘆道。
——生死佛乃是天落城早年間曾一度盡極香火的佛,後來因前代商王認爲生死佛傳自北野的拓那王朝,信奉此佛有分化本土信仰的嫌疑,便嚴令禁止了,軔曦曾花過心思欲尋覓這樣的一座佛像,結果都未能如願,不想在此間還留有劫後餘生的一尊。
這尊佛像顯然還只初具輪廓,此後便遭丟棄了,不過正因這質樸手藝,反令這尊佛像煥發出某種最原始的生命力,軔曦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軔曦。”息嬙在他背後喚道,若說在看佛像時有人能喚回他的心神,必是息嬙無疑了。
軔曦終於從一種悸動中回過神來。
“我們還有要做的事。”深知軔曦癖性的息嬙出言提醒道。
軔曦有些不捨地把眼光從佛像移開,往兩側放眼看去,只見祠堂中,倒塌的梁木交錯縱橫,蛛絲兒結滿雕樑,一兩隻蜈蚣從木屑中一探頭,又縮了回去。
雲水月看得又要驚呼出來,不過這次好歹嚥了回去,看來在她那好女孩子的溫柔羞怯本性外,還有這諸多的小女孩怕怕。
軔曦已走進了這破舊祠堂之中。
雖說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軔曦整個的人踏在上面,卻半點痕跡也不曾留下。
他的移行術在天落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好手。
息嬙、雲水月跟着走了進去。
息嬙暗中留意雲水月的腳步,發現這個女孩子除了水月刀用得好外,移行術竟也不在自己之下,已晉到踏塵不驚的境地,心中不禁輕嘆這嬌柔柔的女孩子,曾經不知在秘術一途中下過多少苦功。
軔曦這刻裡又轉到了祠東側的一尊小像前,與正面生死佛不同的是,這尊佛像精雕細刻,細節刻畫逼真入毫,連微風拂上面頰的一兩絲頭髮都有表現,更難得的是,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這尊佛像都給人一種深沉微笑的視覺印象,使人陡然生出一種衆生皆在此眼注視之下的敬畏感覺,軔曦貯足觀賞下又是另一番感觸,心中直嘆此行縱無他獲,得覽此兩尊佛像已是足矣。
息嬙看到軔曦此番光景,心中存了個捉弄的心思,手一彈間,一線紫光貼着那小像臂身而過,拉轉的巧力將那小像轉了個個,後腦勺朝向了軔曦。
軔曦回過頭來,看到這刻裡裝作四處瞧顧的息嬙,不禁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息嬙回過頭來亦笑。
也就在兩人的這一相視而笑裡,破祠中忽傳出了某種鈍重的轉動聲音,接着只見小像後面的石板緩緩移動開來,顯露出一個幽深的通道並其中的兩三級石階來。
息嬙、軔曦相互注視一眼,這次倒真的是歪打正着,若非息嬙的這一手玩謔,怎麼也不會撞破這破祠裡竟還藏有這樣的機關。
雲水月也已掠身前來,看着這意想不到的一幕。
“你們留在上面,我下去看看。”軔曦向息嬙、雲水月吩咐道。
息嬙卻不等軔曦動作,身一動間,已率先向那石階探身了下去。
“那你留在上面。”軔曦對雲水月苦笑道。
雲水月抿了抿嘴脣,竟也身子一動,搶在軔曦前面,探身向那臺階走了下去。
軔曦苦笑,自己只好也探身下去,在身子全隱進去之後,他將頭頂的石板重新合了起來,手指風訣在其上輕輕覆過,將那些動過的灰塵痕跡掩過,地面上瞬間恢復成先前無人時候。
十幾級臺階之後,息嬙首先感到自己踩在了厚實的地板上,前面甬道的牆壁不知是用何材料做成的,竟反襯着星星點點的淡光。
“大家都小心些。”軔曦在後面出聲提醒道。
雲水月點點頭,息嬙已向着甬道盡頭走去,十來米之後,一扇厚重的石門出現在了她眼前,門上繁密的奇異花紋構築奇特圖案,似獸非獸,似花非花,門正中鑲着的一個刻有麒麟獸的碗盤大的旋鈕,看來是整座門的開啓機關。
“這好像是走密藏一路的機關設置。”雲水月道。
“你儘管試試看。”軔曦微笑着道,雲水天在機關之術上的造諧相當不凡,做爲他親妹妹的雲水月在這點上應該也不弱。
“可萬一我弄錯了,那大家就要陷在這裡了,你們知道,這些機關總是對了則已,不對就——”雲水月有些不自信。
“什麼都不用想,去做便是了。”軔曦微笑着向她道。
雲水月走上前去,在仔仔細細研究了那麒麟旋鈕後,她將腰上軟鞘裡系的水月刀一把拔了出來,刀尖向外直指麒麟旋鈕,深吸口氣後,水月刀的刀芒忽然一吐,那白色光芒瞬間如扇般籠上那旋鈕,接着只見光華忽然一轉一轉撥動,將那旋鈕左轉了三轉,又右旋了九轉。
這其間的力量,需掌控得不差毫釐,稍有差池,不但打不開麒麟旋鈕,反會引發當初設置這機關時佈下的陷阱。
石門便在那光華斂去之後緩緩地開啓了,雲水月退到軔曦身邊,臉上有釋然神態,水月刀一繞之後,又重新系回了她腰間的軟鞘之中。
軔曦本準備着一番言辭要誇獎一番這個嬌羞的女孩子,可門中的光華忽然讓他一陣目眩神迷,息嬙、雲水月也都有目眩神迷的感覺。
只見一間華麗而充滿旖旎風格的房間呈現在三人眼前,有巨大得近乎奢侈的楠木軟牀,輕紅如霞的茜紗牀帳,紅木雕花的梳妝檯,流水花紋的繡花樽幾,房子正中掛着一盞九轉玲瓏燈,燈上共嵌了九顆夜明珠,房中的光亮便是由這九顆夜明珠發出來的。
在三人的驚歎中,息嬙已率先邁步向房中走去。
雲水月忽然有種本能的不妥,就在她想喚住息嬙的時候,息嬙的腳已越過了那道石門,與此同時,背後的甬道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巨大沉悶的“轟”聲。
軔曦近乎是幾閃之間便站到了走來時的甬道盡頭,雲水月、息嬙也跟着掠了過來。
三人震驚地看到,在原先是層層臺階的地方,一扇巨大的石門落了下來,封住了通往外面的路口。
“怎麼會這樣——”雲水月喃喃。
軔曦伸出手去觸摸那石門,石質入手冰涼堅硬,顯然是石塊中硬度極高的星落石——他的“縮”術雖可化解物體,但用在這塊巨大的星落石上,就有點像是拿着水果刀博殺大象了。
“難道聽花小築得的那封紙箋,只是引我們到這裡來,這所有的一切,是早有人爲我們設下的陷阱?”息嬙道。
軔曦看向息嬙道:“我們回想一下,我們自大明街的那個院落看到東方皋的屍體,然後在天水閣聽聞天刑者與夜羽的傳說,然後古曙邀請我們偵查東方皋的死因,然後微明湖上遇到那艘謎團般的畫舫,然後聽花小築的老闆娘對我們撒了謊,在我們二去的時候卻輕易地拿到了這封引我們到這狐狸祠的紙卷。”
“這其間有什麼不妥?”息嬙道。
“沒什麼不妥,只是一環套一環,似乎太入扣。”軔曦道。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人安排的?”息嬙道。
“之前可能不是,但自古曙的出現,便可能是了。”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因爲從這之後,有人已可對我們的所有行動進行操控了。”
“我們去小軒樓吃早點,可沒人批准。”息嬙道。
“不過這幾年的事實是,只要在天落城中,我便會在小軒樓用早點,這樣的習慣很容易被人利用。”
“那你認爲操控我們行動的人會是誰?”
“有組織有力量的人,比如,商無襲掌控刑部,要做到這點就很容易,加上聽花小築的老闆娘與他似乎交情不淺,琅邪、曹錚、月、胡蜚、蕭風雪等人都有可能,此外,我還知道一個人要做到這亦很容易。”
“誰?”
“古曙。”
“你竟在懷疑古曙,可是是他來請你調查東方皋的死因的?”
“賊喊捉賊的事這世上也不少見。”
息嬙擡眼:“你這樣說等於說東方皋是死於他手。”
“並非無這可能。”
“東方皋可是他的親弟弟。”
“他們的關係並不好,而且古曙也曾說過,東方皋出現在天落城中,可能的原因便是爲了殺他。”
“好吧,可這一切不過是你的胡思亂想。”
“或許我們已有了一個證據。”
“什麼證據?”
“那隻雪雁。”
“雪雁怎麼了?”
“如果它是從某個地方來的,它自然還會再飛到那個地方去的。”
“明白,”息嬙忽然笑了,“我也一個如果,如果我們還是在聽花小築裡,如果你又說出了以上這番話,那我們現在倒還真有點事情可做。”
軔曦也笑:“我已經派人去做了,相信只要我們從這裡出去後,很快便可以證實這件事了。”
“你倒真是個做事精密的人,”說完這句讚揚裡帶着絕大揶揄語氣的話後,息嬙忽然看向軔曦道,“其實我倒想提醒一下你,你好像還忘了一個很值得懷疑的人。”
“誰?”
“殷芙芙。”
“她?”
“對,我們在遇到她時,她便是從古府而來,然後便是由她帶我們到了天水閣,聽她老爹講了我們從來不曾聽聞過的天刑者和夜羽的傳說,然後她隨我們到了古府,然後離開,此後卻又突然出現在微明湖上,且與那艘可疑的畫舫很可能有點瓜葛,雲姑娘說雲裡香的香味浴後則散,她那時的狀態豈非可算成新浴?”
“我只說一點,便可排除她,在她掉進微明湖前她豈非在古月壺茶樓前淋溼了一身雨?那樣的效果豈不同新浴一樣?”
“好,算你說得對,不過現在是不是除了這些猜測外,我們更應該做點其它的?”
“對,”軔曦微笑起來,“讓我們動手想想怎樣才能從這倒黴的溫柔鄉里逃出去。”說完這句話後,他已反轉身來,雙手探向甬道的牆壁,手指有節奏地在牆面上敲敲打打。
息嬙、雲水月負責查探另一面。
三個時辰後,筋疲力盡的息嬙、雲水月都躺在了那面寬軟舒適的牀上,軔曦則坐在室中那唯一的一張繡樽上。
“難道這裡是個完完全全的密閉空間?”軔曦喃喃。
兩女對這句充滿絕望的話完全無絲毫反應,現在可以讓她們懶懶地躺在一張巨大柔軟的牀上,已是天國裡的最大福祗了。
只是還有件非常遺憾的事,這空間裡的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三人的呼吸漸次有些喘喘了。
“這樣下去,我們耗不了三炷香的時間。”息嬙開口。
軔曦忽然彈簧般跳了起來,跳起後馬上竄到門口,束腰運力,將打開的石門重新推攏了起來。
“你想讓我們死得更快點不成?”看着軔曦動作的息嬙苦笑。
雲水月卻從牀上坐了起來,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軔曦動作。
石門的最後一線縫了起來。
脫力的軔曦雙腳一軟,近乎癱倒在地,掠到他身前的雲水月攙起了他的一隻肩膀。
也就在這瞬間,門口旁側的一塊厚重石板忽然移了開去,露出一個甬道的口徑來。
息嬙也已如彈簧般跳了起來,掠到軔曦身邊扶起他的另一隻手:“你怎麼會想到這扇門會是一個機關?”
“我沒有想到,我只是覺得只有這個是我們唯一沒有試過的了。”
雲水月喃喃道:“想不到這其間關聯之巧,竟會是這般機心。”
“軔曦,你還能走動麼——”息嬙這句話還沒說完,軔曦已是一個“走”字打斷了她,脫離二女的扶持率先走在了前面。
雲水月、息嬙跟在其後。
甬道的築石依然是那種特殊的反襯點點星光的材料,那密閉空間裡的氣喘這刻裡已離開三人而去,息嬙發現他們三人的腳步漸次輕快起來。
只是甬道似乎永遠沒有到頭的意思,一個時辰後,息嬙近乎開始懷疑起這條甬道是不是傳說中的那條一直沒有盡頭的無根路了。
好在,走在最前的軔曦忽然頭頂中灑下一圈暗淡天光來,然後他的整個人就突然掠了上去。雲水月、息嬙在他招手之後跟着掠了出去。
是一間像是地窖一樣的房間,三人現身在此的時候,都大大地吐了胸中一口濁氣,然後軔曦率先踏上了地窖通往地面的臺階,在小心推開地窖的門四顧無人後,軔曦首先置身在了熟悉的地面世界之上。
雲水月、息嬙跟着走出,三人發現他們正置身在一座荒蕪庭院中。
時間已是凌晨前分,雨冼的夜空中,還有一彎新月皎潔地掛在西方的天空中,照着底下斑駁庭院,其間長草萋萋,風搖影動,而牆角的兩三叢焰火杜鵑,卻開得熱烈且突兀,只是花樹底下已是鋪了一層斑駁落紅。
竟是當日東方皋身死的那座荒蕪庭院,想不到那條幽深甬道,通往的竟是這裡,東方皋的屍體前兩日已被清走,空曠的甬道上,如今只餘月光斑駁清影。
身旁的雲水月忽然身子一掠而起,在月光中一顯之後,已是不見。
軔曦身形一動欲追,可陡然間,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那要動的身形平復了下來。
息嬙在他身側緩緩開口道:“方纔我在她身側,見她袖中的小銀貂忽然鑽了出來,擠眉弄眼的,我猜想是雲裡香的香味可能又出現了。”
“呃。”軔曦應了一聲。
兩人不言語地矗在這荒蕪庭院中,一時間兩人中間的氣場有些怪異起來。
“雲姑娘是個不錯的女孩子,溫柔,嬌羞,相貌好,才藝亦佳。”息嬙開口道。
“呃。”
“她水月刀妙絕,移行術也絕佳。”
“呃。”
“她哥哥雖死,可雲水閣框架仍在,若得人主持,很快便可呈現一番新氣象。”
“呃。”
“你除了‘呃’之外,還能不能有點別的?”息嬙忽然惱怒起來。
“呃。”
息嬙別過頭去,軔曦卻一把捧住了她的臉,將那張臉面向了自己,一字字吐道:“別說那些無聊的話。”
那張捧在軔曦手中的臉忽然就笑了,笑得落寞而荒涼。
一個人影忽然就在這不恰當的時機裡一掠而來,一禮之後,停在了軔曦、息嬙面前。
軔曦在這之前鬆開了握着息嬙臉的手,看向那人道:“怎樣?”
“屬下一路追蹤那隻雪雁到了古府,親眼看到它落到古曙手上。”來人低聲說道。
“辦得好,去吧。”軔曦話完之際,那人身形一掠,已消失於這庭院之中。
“我忽然有個感覺,這間院落會告訴我們一些被忽略了的事。”軔曦話落之際,人向着甬道一頭的廳房走了過去。
息嬙看着他推開了那扇斑駁陸離的大門,她的情緒似乎還停留在方纔軔曦捧着她臉的那一刻裡,整個人還有些發怔,也忘了在軔曦開門的那際側身避往一側,這些荒蕪院落總是灰塵厚積,在開門的剎那往往會撲人一身灰。
然而這次卻沒有,在門開的霎那,除了顯得略有些沉悶的空氣外,卻是什麼都沒有揚起,軔曦已在出聲喚她,她猛地從失神中回過神來,放眼看到此刻敞開的廳落地無積垢,樑無片灰,竟是異常乾淨,軔曦已邁步走了進去,她緊走幾步也跟了進去。
西廂房裡,牀幔低垂,被褥井然,房間裡一幾一椅都極潔淨,且一撣一瓶都放在它應該在的地方,齊齊整整的,連一把梳子都規規矩矩地放在它最應該在的地方。
“這裡是?”息嬙開口。
“看來古曙沒有說謊,東方皋確實是個對任何事都一絲不苛的人。”軔曦道。
“你的意思是,在東方皋死前,他一直住在這裡,而不是古府?”息嬙詫疑道。
“對。”
“在這件事上,古曙爲什麼要對我們說謊?”
軔曦的眼睛忽然明亮起來,緩緩道:“或許只是爲了撇清?”
“撇清?”
“這只是我的猜想,不過我們馬上可以印證。”
“你現在認爲東方皋是古曙殺的?”
“只是一種指向,雪雁是一個佐證,現在這間房子的存在也是一個佐證。”
“你認爲動機呢?就因爲兄弟不合?”
“不,對於這點,我其實還有另一個猜想,你應該記得東方皋死時披的是件怎樣的長髦。”
“黑色夜羽長髦,你難道是想說——”
軔曦接道:“對,我的猜想正是這個,東方皋是夜羽的人,而古曙正是天刑者,如此,古曙殺東方皋的動機便很鮮明。”
“可你不能僅憑東方皋死時披的是一件夜羽長髦便得出這樣一個論斷,你要知道,天落城披夜羽毛長髦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是的,這只是我的聯想,所有的事情都還有待證明。”
“那現在呢?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
軔曦忽然看向息嬙道:“你有沒有留意,這座院子和古府是在一前一後相鄰的兩條街道上。”
“這能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兩塊地方可能是在同一區域裡,而這座院子裡便可能會有一扇門。”
“一扇門?”
“對,那扇門可能會把我們帶到我們想去的地方。”
軔曦說話間,已出了這房間,朝着房側的過道直走了過去。
息嬙跟在了他後面。
這荒蕪庭院較他們想象的爲大,繞繞轉轉走過一炷香時間後,他們才立在了青藤纏繞的圍牆前,這裡已是過道盡頭。
“你就是到這裡來尋門的?”息嬙不禁笑了。
軔曦亦回頭朝息嬙一笑:“你不知道通往寶藏的門向來是深自隱藏的麼?”他說話間已上前撥起那覆滿整個圍牆的蓊鬱青藤。
息嬙饒有趣味地在旁邊看着。
在一寸寸摸過去後,軔曦忽然停了下來,用他的手支開一叢掩映的青藤,回頭看向息嬙,息嬙打眼看去,只見在那青藤掩映之下,一個月洞形狀的小鐵柵門出現在了眼前,顯然已是荒蕪許久,鐵門早已鏽跡斑斑,在門的對面,掛了一把同樣鏽跡斑斑的鐵鎖。
她的腦裡忽然閃了一閃——這樣的門,她以前見過,就在古府走過那條院落外圍的甬道時無意瞥見。
“對面是古府?”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應該是,你看看地面,看看那鎖。”
息嬙往地面上瞧去,只見苔蘚覆蓋的地面上鋪了一層灰黃的鐵鏽,有些已年月久遠地與泥土融爲一體,有些卻是新的,且分佈得極不規則,不是自然剝脫的痕跡,擡頭看門上的鎖,也有鐵鏽大塊在外力下新剝脫後留下的殘缺。這些跡象表明,這扇鐵門最近有人打開過。
會是誰,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裡打開過這扇門?
“十來天前,在東方皋來這之後,這扇門被打開?”息嬙說道。
“應該是這樣。”
軔曦微笑着說話間,已從旁邊藤蔓中摘下一根細小枯枝來,穿過鐵柵在那鎖上插轉幾下之後,鐵鎖豁然打開,門跟着被推了開來,軔曦撥開青藤,向息嬙彎腰作了個優雅的請的姿勢。
息嬙微笑一下,彎身從那青藤鐵門中走了過去。
然後,她果然就看到了樹蔭深深、氣象巍峨的古府,自己立身的地方,正是當日走過的那條院落外圍的甬道,軔曦跟着穿門而進,在身後重新將鐵門鎖了起來。
這條甬道極是幽僻,四下裡闃寂無聲。
“你怎麼會想到東方皋死的那所庭院是連着古府的?”息嬙開口問道。
“就在你問我‘古曙爲什麼要對我們說謊’時,我腦裡閃過了這個猜測,他說謊只有一個解釋,便是要把古府與東方皋的死撇開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座庭院本就是古府的產業,也是東方皋小時住的院子,因爲心存芥蒂的緣故,古曙在接管了古家的產業後,將那座院子荒蕪了起來。”
“所以,東方皋回來之後,因爲戀舊的緣故,依然住在了那裡?”
“對。”
“你認爲古曙便是在那座庭院裡殺了東方皋?”
“對。”
“可他怎樣能殺人於無形?”
“這並不太難,就我所知,天落城中起碼有十三種方法可以讓一個人瞬間死去,而且不在死者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哪十三種?”
“闢如,傳自北野的大無相功可以讓人心臟瞬間停止跳動,南疆的水影術可以讓一個人全身的血液不知不覺間停止流動,西陲的‘念’會直接休眠一個人的大腦……,再有,像你父親的金鼎氣勁也可以讓人死於無形。”
“你最後那句可不是好話。”
軔曦笑道:“我只是向你列舉了可能性。”
“你能證明古曙是天刑者?”
“不能,不過見到古曙問他幾個問題後,我便可以進一步判斷自己的這個猜測。”
“他會說?”
“他不會說,不過你知道我最擅長的便是旁敲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