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一夜難以成眠。
晨曦初綻之時,容善便坐起了身來。
昨夜,銀月的別院熱鬧了一夜,連帶着害得她都睡不踏實。總是在她隱隱入睡之際聽到突兀的聲音,嚇醒好不容易纔聚起的朦朧睡意。
孩子還未出生麼?
都整整一夜了,如今已聽不到銀月昨夜那般的慘叫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側頭回看,如天縮在牀內側還睡着。打從她有了身孕之後,兩人雖然還是同牀而眠,只是她卻越發的顯得小心起來,生怕睡像不好的自個兒會大手大腳的傷到她。
幾月下來,從最初小心謹慎的難以入睡,到如今即便是用這副委屈的模樣也照樣能酣睡淋漓,久而久之,如天的睡像到是好了許來,想來大哥可是託了她的福了。
她輕笑了一聲,掀開覆在身上的薄被,吸着有些寬大的繡鞋下了牀。
“嗯?你醒了?被吵醒了?”
雙腳才觸着地,身後就傳來了如天的聲音。
她回過頭,看到如天打了個哈欠,而後伸手揉着雙眼,一副還未睡清醒的模樣。
“那邊,已經沒什麼聲音了?”她轉過頭望去,卻只是望到了透着朦朧一絲光亮的窗子,耳邊靜靜的。
“嗬——”如天又打了個哈欠,看她下了牀,便動了動身子,鬆着僵了一夜的身子,“誰讓那女人補過頭了,天天滋補卻又躺着坐着不動,懷了個巨胎,生起來當然麻煩了,你看她那肚子就知道難生了。”
如天眯着眼,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說着。
她還真想一直這麼賴着,只不過她還有太多的雞毛蒜皮小事要做,還沒這好命懶在榻上。
也不知是冰玄卿故意的,還是謀朝奪位真的很麻煩,他進行的步調很慢,害得她也不知要在這兒呆多久,而最令她頭痛的還是在漢陵那邊的陵王,發起狠的男人會做出些什麼來,她還真是沒有把握。
容善回頭,看她閉着眼靜靜的躺着,若不是她放在胸口的手有節奏的點動着,定會以爲她又睡着了。
“那你瞧瞧我,如今也與她相去不遠了。”容善伸手撫了撫自己凸出的腹部,她的肚子看上去比普通的女人懷孕之時還要大一些。
難道她也是滋補過甚了不成?
“你啊,”如天睜眼瞄了她的腹部一眼,笑意暖暖,“我看啊,你肚子裡頭懷着兩個孩子,瞧你那麼瘦,肚子卻那麼大,呵呵。”
兩個?
她肚子裡真的會有兩個孩子嗎?
容善垂頭瞄了一眼,嘴角掛着一抹溫柔淺笑。
若是真的,那便好了!
看着如天沒有起身的意思,她便披了件外衫,走出了內室。
室內的光線有些陰暗,她拉了拉披在肩頭的衣衫,慢慢的走到了門口,纖指觸上門扉,被那無情的冰冷一驚,輕顫了一下,這才拉開了門栓,用力拉開了房門。
門一開,霧氣便爭先涌了進來,外頭,霧靄遮擋了晨光,偶爾才能看到一絲。
而絢凌院的矮牆外,依稀間像是站着一道身影,如神靈下凡。
容善眯起眼,等着晨風吹散霧氣,只是,她的心在等待中,卻有了一個奇特的想法,連帶着似乎眼前都起了幻像。
那個人,他好像冰玄卿啊。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只是卻仍站着未動,似乎藉着霧氣,不怕顯露自己的身份。
會是他嗎?當銀月掙扎在生死邊緣之際,他會出現在這裡嗎?
她勾脣自嘲一笑,提步邁出了門檻,慢慢的踏下了臺階,步入濃濃霧靄之中。
行走間,身旁流傳而來的是絲絲水氣,卻給人如入仙境一般的錯覺,而萬物在朦朧間,所有的瑕疵都在無形間被斂去了。
那人仍是未動分毫,而她越走越近。
再近些,再近些,她便能看清他的容貌,便能知曉那個人到底是誰,事實會再傷她一次,讓自己更加的看清事實的殘酷。
近了,她也看清了,而事實的確有些震得令人措手不及。
真的是他,真的是冰玄卿。
真的是他在一個霧靄沉沉的清晨,站在絢凌院的矮牆外,癡癡地呆立着。
只是,他爲了誰?她不得而知。
這小小的院子裡,如今住着兩個女人,不是爲了她,便是爲了如天。
會是如天麼?會是因爲她,纔會讓冰玄卿如一個癡情男子般守在心愛女子的房前,癡癡的只爲了看上一面紅顏。
她心裡明白,他對自己無喜也無恨,他們就像是在街市上擦身而過的兩個陌路人一般,沒有絲毫的情感。
那麼,他唯一爲的人,便只有如天了!
心中的這份認知,讓她倏然的收住了腳,站在離他十幾步之遙的地方,牢牢地注視着他的臉。
會是爲了如天嗎?他也愛上如天了嗎?
倘若這是事實,那真是殘酷。
她好想走上前去,問問他,他的心中可有如天,他可是愛上了如天才會想着法子使計將她弄到了瞿雲來。
他可是因爲愛上了如天,所以才未按與陵王的計謀行事,以至於陵王書信前來責問,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爲了如天?
然,她不能問,也不敢問。
如今,他們已是天差地別的兩種身份,無論是曾經還是現下,她都沒有問他的權利。不過,在他的眼中,她又何曾重要過。
容善擡頭,雙眸柔柔的看了他一眼,後退了一步,而後垂下視線轉過了身去。
還是不要再多想了,她心中的想法兒越多,到了最後只會越加的重傷自己。她現在該做的,是保護好自己,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一步又一步,這返回的路似乎比適才走的還要長,還要辛苦。
她要花許多力氣,才能剋制自己不轉回頭去,不論他還在不在,他都不會是爲了她。
只是,她卻不曾知道,在她轉過身的時候,那身後男人的眼中也劃過了一道落寞,他的心,也不知是爲了什麼而疼了一下,但,快得連他自己都來不及分辨清楚。
突然,寧靜的清晨傳來了一道突兀的尖叫,像是拼盡了全力,想要證實自己的存在。
隨後,前頭的院子吵雜起來,紛亂的吵醒了整個王府的人兒。
容善仰頭怔了怔,而後笑了起來。
那是,銀月的孩子生了。
冰玄卿的孩子,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