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踉踉蹌蹌。
容善無力的緩行在羊腸小道之上。
是她的大限將至嗎,所以,纔會漸漸地失去了力氣,連雙眼,都迷糊的快要睜不開了。
掙扎着,她想走得再遠些,至少,要離村子再遠些。只是,她卻已分不清自己到了何處。
在淡淡的霧靄之中,她迷失了方向,只知,越走,越顯蕭瑟,只餘下小道兩側成排的參天大樹伴着她,看着她一路蹣跚而行。
路,早便註定,她終是將要走到盡頭,而後一人,孤獨離去。
也好,她沒了遺憾,早走晚走,都是一樣的。
唯一愧對的,便是她答應了他,會回去,卻是再也回不了了。
腳子再也無法邁開,她單手撐着一旁的樹杆,身子輕倚着,緩緩滑落,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呵——,咳——呵——咳咳——”側靠着樹杆,她一邊急喘,一邊咳着。
雙手捧着胸口,她未覺痛,也不知是將死之時不會再痛,還或是她已痛得再也感受不到了。
有淚,輕柔滑落,那是因爲,她突然好想見他。
原以爲自己臨死之前,最不想見的,該是他。
怕他看着自個兒死,怕見着他的冷漠,怕……
那時她是怕的吧,可是,待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又好想,好想再見上他一面,將他的樣子牢牢地記下,漫漫黃泉之路,奈何橋畔,都記着他,直到來世,她便能循着他依稀的模樣,再尋到他。
好想,見他!
“容善!”
是太想他了,所以,才彷彿聽到了他的聲音。
“容善!!”
聲音,近在耳畔,而後,傳來了陣陣暖意。
她愕然地回過頭去,透過盈盈淚水,看到了那張臉。
“玄——卿——”
她側了側身,伸出手,輕顫着撫上了他的臉。
溫暖如昔。
“真的,是你。”她的紅脣顫動許久,才只吐出了四個字。
“是我!”冰玄卿伸出手,抱住她,將她密密地環在懷中,在她耳畔幽幽地溢出了一聲輕嘆,“前一回,我應允了你,這一回,便換你應允我了。讓我陪着你,可好?”
被困於懷中,她靠在他的胸口,聽着那堅定有力的心跳聲,悶悶緩緩地說道:“那子默,還有你的皇位,該如何?還有……”
“有玄胤在。”他打斷了她的話,不願聽她無力到像是隨時都會斷去的話語,“我只想陪着你,其他的,我不想管。我們都不要管,好嗎?”
她不語,只是讓淚渲泄在他的胸口。
“讓我陪着你,守着你,能從老天那裡偷得一日,我們便過一日,偷得一個時辰,我們便過一個時辰,容善,帶我過過粗茶淡飯,閒雲野鶴的日子,可好?”
他不停的問着,卻問得膽戰心驚。
容善,莫要回絕他,如今,他也只有這麼一個卑微的念頭了。
“可好?”久不待她迴應,他又問了一遍。
又是半晌,正當他以爲她便這樣無息無聲的離開了時,終於聽到了從懷中傳來的聲音。
“好!”
讓他陪着吧,如他的說,能過一天是一天,能過一個時辰便是一個時辰。
心中的大石轟然落了地,他的眼眶泛起了絲絲紅意。
深吸氣,他曲起一腿,單膝跪地,用雙臂抱起了她。
“我們走吧!”
抱着她,心終於不再殘缺,終於不再隱隱作痛,也終於,不再有遺憾。
最後的一絲淡霧,也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散雲。
暖暖的陽光,直射於人間,照耀着萬物。
小道之中,那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蕭大哥,蕭大哥!”
大聲的呼喚聲,從院門外傳來。
屋子裡頭的三人擡起頭來,側頭看向奔來的人。
“蕭大哥,你讓我去打探的人,我打聽到了。”來人長喘了一口氣,說道,“那個叫蕭容善的女子,是瞿雲國的皇后了!”
“容善,做皇后了?!”蕭善祁怔怔地說着。
冰玄卿真的奪位了,容善還與他在一道兒,還做了皇后了。
“容善做皇后了,真好!”如天笑說道,看着蕭家兩兄。
“不過,”那人頓了頓,看了三人一眼,這才又接着說了下去,“不過,又死了。”
死了!
如五雷轟頓,一切都碎了。
莫要待沒機會之時再來後悔!如天的話猶言在耳。
真的,一語成戳。
瞿雲國一百三十八正月,即位不過短短數日的衍王猝然而薨,皇后情深,傷痛欲絕,與帝同日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