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郭陽明下車自後備箱,取出了一個小箱子,重新拿回車裡,郭陽明打開了箱子,取出兩枚狼牙吊墜,遞給了我和楊子各一枚。
在狼牙吊墜上,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符畫。
護身符!
今天晚上照舊行動,可究竟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但是這兩枚護身符,你們配在身上,應該會有一定效果。對了,這兩把匕首,你們也一人一柄,用作防身。郭陽明說着,將匕首遞給我和楊子。
兩柄匕首,和郭陽明的樣式相仿,在匕柄頭端上,雕着一隻貔貅,而在匕身上,有一個血槽,血槽兩側,無論正反,都銘刻着奇怪的文字。
看上去像是古篆。
我對這種字體沒什麼研究,看不出寫的究竟是什麼,但想來應該是辟邪字符。
握着匕首,我心頭沉重。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已經超過了我們的預期。
即便知道我們可能在被牽着鼻子走,也不得不走。不走必死,走,還有一線生機!
我心中嘆一口氣,沒多說什麼,拿起匕首比量一番,按在了腰間,楊子也是一樣。
現在距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郭陽明索性開車往來路走,要找地方吃飯。
既然左右躲不過,索性不再躲,養足精神直面,百無禁忌。
最後,我們在一家小館大吃了一頓,養精蓄銳,趁着夜色,返回了社構村,將車停好後,郭陽明拿着那小箱子,帶着我和楊子,向養殖基地摸去。
在養殖基地外,我們照舊一人喝了一瓶如華商大廈那次的淡色礦泉水。
不過,爲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決定爬牆。
在郭陽明的幫助下,我和楊子並沒費多大力氣,就溜進了養殖基地。
而在此之前,郭陽明就給我們分發了夜視儀。
上天保佑,今夜無月,一片黯淡。
我們悄悄的在養殖基地裡摸索,奇怪的是,這麼大一個養殖基地,我們潛行了半天,都沒有碰到哪怕一個保安。不但如此,連攝像頭都沒有一個。
我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一個個反倒更加警惕。
哼哼呀呀~!
忽然,豬舍一陣奇怪的聲音傳出,我們三個相視一眼,默契的向豬舍摸去。
在確定沒有異常之後,郭陽明小心的探出頭,看一眼,頓時身子一僵,我和楊子覺得不對,也探出頭去,頓時驚呆了。
豬舍裡竟是……
竟是幾個像嬰兒的小怪物,一個個毛茸茸的,長着豬尾巴、豬耳朵,可模樣和嬰兒真沒多大區別。
這究竟是什麼玩意?
克隆?
生物改造?
我們摸不出個頭緒,但覺得豬舍也是一個突破口,因此,目光交流後,繼續在其中摸索。或許是喝的藥水有效,我們一路上並沒有驚動這些豬。
可在豬舍的所見,卻令我們心裡百味雜陳。
每當我們和那些嬰兒豬目光碰撞,都彷彿能從其中看到畏懼中夾雜着無辜的眼神。
都說初生嬰兒能見鬼神,我一直都懷疑郭陽明給我們喝的藥水,起了一種隱身的功效。難不成,這些嬰兒豬居然能看到我們?
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嬰兒?所以……
我們走過一間間豬舍,見證了這些嬰兒豬的成長。見這些嬰兒豬越長大越像豬,我不由鬆一口,可當走到成豬豬舍的時候,我腿一軟,險些跌倒。
這些成豬,竟都是人頭!
連四隻蹄子,也都隱約有種人的味道。
我簡直無法想象,自己究竟來到了一處什麼樣的詭異境地。這裡的任何一頭豬流出去,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猛然想起李經理說過的話。
不用管他們,咱們的產品,別的地方買不到,他們心裡再不舒服該買也得買。
其中,就包括這些麼?
我想起我操作的那些單子豬肉、豬蹄、豬腦、嬰兒奶粉、尿不溼……
難道,都是用這種詭異材料合成?
忽然,樑小娥的那句話,突兀浮現在我腦海,令我不寒而慄。
前段時間我五歲的兒子死了,喝了起死牌奶粉很有效,現在長大了一些,面色也好多了,我還想再買一些。
兒子死了!長大了!
這些字眼在我的腦海盤旋,令我頭皮發麻。
我忽然想起了魯迅先生的那篇狂人日記。
人吃人!
那起死牌奶粉,是不是通過否種方式,將生命力儲存在了奶粉中,而後,又通過特殊的方式,令奶粉中的生命力,在死屍上釋放出來,達到了起死的目的?
這很荒誕!
可我一想起我那莫名丟失了的四十八年時光,我反不覺有什麼荒誕不經了。或許,他們真的能做到?
可……
他們,或者說是它們,不是已經淪爲鬼物、死屍了麼?還要錢財幹什麼?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那起死牌奶粉,真的能讓人起死?
那爲什麼李經理、羅佳佳他們,在我看來,仍是一具具的死屍,或者是鬼?
難道,起死卻不能回生?
我忽然又想起樑小娥的那句話長大了一些,面色也好多了。
她並沒有提活過來了,那麼,是否是說,其實樑小娥的兒子,在不斷長大、發育的,只是身體,而非生命?
這一刻,我想到了很多,卻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
咔咔~!
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小心隱藏,卻見夜色中,有幾具骷髏架子身穿衣裳走了過去。
那是制服!
背後赫然寫着加工車間。
走,去看看。
郭陽明低聲道。
我們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忽然,一對夫婦帶着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走了過來,我們急忙就近躲在了一株粗大的榕樹後。
小雅,你自己在這玩啊,爸爸媽媽有些事情。這對夫婦含笑對着小女孩道。
嗯。小女孩乖巧的答應,果真自己玩了起來。
當男人正臉轉過來的時候,我明顯感覺郭陽明身子一震,不由看去。
是錢珞。郭陽明感受到我的目光,低聲道。
我也是一哆嗦,倒不是因爲忽然看到錢珞這個死人,畢竟,這些時日我也見怪不怪,神經堅韌了許多,我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爲這傢伙另一重身份公司法人。
我那份賣身契的合同上,法人就是錢珞。
我居然這麼快就見到了正主,還是在這種方式下。
現在的錢珞,看上去可不像是死人,和妻子有說有笑。看上去,有點像是……
白天的李經理!羅佳佳!
要不要捉住他?機會難得啊!我心中盤算,可一想到郭陽明那時靈時不靈的道法,我就又有幾分信心動搖。
能把他捉住,那叫擒賊先擒王,可要捉不住,那就是自投羅網。這裡怎麼也是錢珞的地盤,就算郭陽明能制住錢珞,終究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想到這裡,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看着那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自顧自玩耍的情景,我心中卻沒一絲溫暖。
這是一個死人!
錢珞的一家都死了!
郭陽明說過。
如果說一個小女孩天真爛漫是溫馨,那麼,一個早就沒了呼吸、心跳的小女孩在夜色下,天真爛漫,就無限恐怖、驚悚了。
哦!哦!放風箏咯!
小女孩笑嘻嘻的拿出一張風箏,藉着風放了起來。
呵!大晚上的放風箏,也只有鬼才能幹出這事來吧?
我愈發冷笑,與郭陽明等思忖着怎麼才能繞過去。
忽然,我的瞳孔一縮,盯在了小女孩手中放着的風箏上人皮!
那是一張小孩子的人皮!
人皮風箏!
那線不是線,是……頭髮!
即便我承受力強了很多,還是覺得身體微寒。
哦!哦!好漂亮的燈!小女孩忽然蹦蹦跳跳的拍着小手,指着天上。
燈?哪來的燈?我疑惑的向後看去,一瞬間頭皮炸裂!
天空飛着一盞盞孔明燈,以人皮製成的孔明燈!密密麻麻,數以千百計,一張張或呆板、或狠辣、或恐懼的猙獰面容,落入我的視野,衝刺着我的視覺神經。
呼……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天上陰雲密佈。
要下雨麼?
我擡頭看看,又是一愣!
天上的雲,居然轉紅,逐漸血紅!
譁……
猛然,大雨傾盆而下,無盡的腥味衝刺鼻孔。
是血!
我摸一把,渾身戰慄!
天上下的是血!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血,可直覺告訴我,這是人血!而且是帶着屍臭的人血!
郭陽明和楊子也是一臉難看,但那小女孩不走,他們也不敢貿然行動,只得儘可能的藉着樹冠躲雨。
忽然,我覺得雨小了很多,可耳邊的雨水還是噼裡啪啦,不由奇怪,這一擡頭,我險些嚇尿!
樹冠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多出了三十多具屍首,一個個吐舌瞪眼、目光森然的看着我們。
忽然,我一個哆嗦,這些屍體在不斷的升高,像有什麼在將他們往上拽。
不對!
不是他們在往上升,而是……
我在往下陷!
我怎麼可能往下陷?!
我一陣驚恐,只聽得耳邊那女孩陰森森的咯咯怪笑,以及郭陽明和楊子瘋狂的怒吼。
下一刻,我眼前一片漆黑,激盪的風灌滿了我的雙耳,像無數的鬼在肆意的狂笑。
大地塌陷,像是對我無情的判決。
活埋?
我心中閃過一念,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