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段凌赫，你也有今天！
唐果愣愣的望着頭頂上，繡着‘鸞鳳和鳴’圖案的紅色紗帳——
段凌赫他……
居然，想要殺了她……
唐果搖頭，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幾乎是從榻上滾下來，慌里慌張的抓起桌上已經涼掉的茶水，往嘴巴里咕咕的都灌了下去——累
終於，等到渾身上下寒涼刺骨，唐果抱着被子在榻邊縮成一團坐下……
眼皮被那還在不停閃爍的燭火光芒刺痛，一下下的生疼生疼。
也許是茶水太容易吸收蒸發，她的雙眸很快婆娑成一片，眼皮微微一闔，淚珠斷了線一樣滾落而下，流進嘴巴，盡是苦澀。
溼透的淚眼看周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所以說，眼睛是會騙人的，剛剛，剛剛一定是她認錯人了……
唐果喉間一哽一哽，終於再也忍不住，牙齒咬着被子的一角，悶悶哭了出來——
陣陣的疼痛從心底鑽出，在體內肆無忌憚的翻涌，跳騰！
最後，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酸澀，再無力支撐，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
……
深夜，攬輝殿。
“她看到了？看清楚了嗎？”
聽到門被人推開，接着簾子隨風簌簌地響，榻上，太后懶懶的睜開眼，微擡了下細細的秀眉。悶
“嗯，確實看到了！”
隔着珠簾，一襲黑衣的女子站得筆直，微一點頭，語氣非常肯定的回道。
“確定是赫王爺嗎？”一名宮婢過來扶太后起身，遞過來清水，漱口。
“確定！”
“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呃，赫王妃……”
女子的語氣微一低，還是如實把自己聽到的回報給她，“她沒有說別的什麼，只是讓王爺不要和她鬧了，會傷到她的……”
“鬧？”
太后杏眼微瞪，眉目含恨的一把掃開茶杯，“蠢丫頭！他都想要你的命了，是在跟你鬧嗎？！”
“不過……”
看她火氣實在大，女子沉默一瞬，繼續道，“不過屬下看到……看到赫王妃她後來哭了……”
“哭了？”
太后怒哼一聲，隨即輕笑出來，“好，好，知道痛苦就好！！”
笑完，轉身朝她微一揮手，“你先回去吧，繼續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離開赫王府爲止！”
黑衣女子得令，快速的退了出去——
太后推開窗閣，看着沒有月亮的漆黑的夜，眼神漸漸涼戾下來——
果兒，哀家倒要看看，你還能倔強多久，堅持多久！
……
“王妃！”
紅纓端着洗漱品進門時，便一眼看見唐果橫躺在地上，頭髮散亂，脣色蒼白，雙眸緊閉，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衣。
“醒醒啊，王妃！”
推了推她，還是沒有動靜，紅纓一下慌了，“來人，赫王妃昏倒了，來人啊！”
很快，赫王妃‘昏倒’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王府，自然也傳進了書房，傳到了段凌赫的耳朵裡——
可是即便得到消息，他卻還是靜靜的立在書桌前，研究他的那幅畫，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王爺，王爺不好了！”
小鐺鐺從外面推門進來，拉着他便往外走，“小姐她好像真的受不住那寒冰之氣了，現在急需你的藥血，不然大人孩子都完了！快跟我來！”
段凌赫卻一臉慍怒的掃開她的手，“救她，用得着我嗎？”
小鐺鐺以爲他是在誇她醫術高，不禁咧嘴一笑，“哎喲，不要這樣說嘛！人家也不想那麼冰雪聰明，可是天資所致，沒辦法啦！”
“我有說你可以去救她嗎？!”
段凌赫眼神一厲，橫掃過來，小鐺鐺下意識的一縮脖子，“你，你不讓我救她啊？那，那她怎麼辦？一旦抵抗不住那寒冰之氣，她會活活凍死的！！”
“她的死活跟你有關係嗎？”
段凌赫蹙眉，視線再度回到那幅畫上，伸手輕輕的摩挲着已經被火燒掉一角兒的畫布。跟他也沒有關係……
“這些心都不是你該操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段凌赫微微凜了下神色，又道，“不想她死的人，自然會救她！”
“可是，可是……”
小鐺鐺咬咬脣，不知該如何回他，“師兄，你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的要看着她活活死掉？你，你之前可是把她當寶貝的！現在怎麼又這樣！！”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怒瞪了他好一會兒，他卻都毫無迴應，小鐺鐺搖頭，無奈的留下這句話，轉身便要往外走！
“水鏡……”
段凌赫卻忽然開口叫住她，小鐺鐺的腳不禁一頓，心裡也是咯噔一跳——
印象裡，自認識師兄以來，還從沒聽他這般凝重的叫過自己的名字呢！今兒這是怎麼了？受刺激了？
“如果一個人使千方算百計得接近你，還表現得處處爲你好的樣子……可真正的目的卻只是想要你死的話……你會怎麼辦？”
段凌赫把手裡的畫卷捲起來，擱置到一個小木箱裡，聲音沉沉，似乎真的很壓抑——
“要我死？”
小鐺鐺疑惑的一蹙眉，燦亮的黑眸微微一眯，閃過一絲戾光，“哼，這還不簡單，毒死他！”
“如果……”
段凌赫的喉結艱難的滑動了下，聲音也有些沙啞，“如果你很喜歡那個人呢？”
“很喜歡……他嗎？”
小鐺鐺眼神微微一黯，想着腦海深處的那一抹柔白身影，驀地搖頭，“不，他不會殺我的……雖然他是不怎麼喜歡我，可是看在師父的份上，他不會殺我的……”
誰問她這個了！
段凌赫蹙眉，懷疑自己找錯了傾訴對象，“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在乎的那個人，處心積慮只爲了殺你，你怎麼辦？”
“我……”
小鐺鐺被他清冽的聲音嚇了一跳，但聰明如她，立即便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江果兒她表面上爲你做了那麼事情，可其實真正的目的……就只是想害你？”
段凌赫沒有說話，可目光卻不可遏制的一冷。只怕，還不止是想害他……那麼簡單！
“師兄，你會不會搞錯了？”
小鐺鐺搔搔腦袋，懷疑的看他，有些想不通。
現在的江果兒的確是比以前的那個精明很多，也有很多的心思，可是對他的關心……卻怎麼看也不像是假的啊！
搞錯？
段凌赫的脣邊露出一抹冷笑，他也希望是自己搞錯了……
但是，當那麼多的證據擺在面前時，沒有一句反駁的話可說！而且，他竟然找不出一條能夠來證明，將來的某一日，她會義無反顧的選擇站在自己這邊！
“師兄……”
久久得不到不迴應，小鐺鐺喚了他一聲。
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中，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便繼續說道，“師兄，其實……如果換成是我，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
“如果他殺了我，就能快樂的話……”
小鐺鐺嘆口氣，眼神直直的看着門外，“我想我會……成全他罷！因爲，只要看着他快樂，就算我死了，也會死的很安心吧！”
被她說得心中百般滋味翻涌，段凌赫難得的呆愣。
“你也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對不對，師兄？”
小鐺鐺討好的喚他，段凌赫反應過來，眼神又是一戾，“那是你！不代表本王！”
“你的意思是……”
小鐺鐺撇嘴，揣摩着他的心思，“把她殺了？那我要不要幫你？我一向殺人都不見血，技術最高超了！”
段凌赫的臉色又是一變，冷冷的一個眼神幾乎欲將她射殺——
“我懂得了！我一定不會偷偷去救她的，就讓她自生自滅，聽天由命吧！”
小鐺鐺大義凜然的嘆口氣，看着段凌赫如今這副樣子，心裡卻得意極了——
殺了捨不得，不殺又不甘心……想不出主意了吧？
哈哈，段凌赫啊段凌赫，你也有今天！
……
子夜已過，赫王府中一片肅靜，唯獨花薇閣還燃着點點亮光。
段凌赫輕輕推開門，閃身進來，便見唐果一個人蜷縮着，橫躺在榻上，不禁一蹙眉。
這個紅纓真是辦事不利！明知道她病得不輕，居然還不在榻邊守着！
人再走近一點，眉頭不由鎖得更緊——
榻上，睡夢中的唐果緊蹙着秀眉，顫顫驚慄，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身上的衣物也全部溼透，乾裂的脣瓣，一張一合，無意識的喃喃，似乎是在念叨着什麼……
段凌赫傾身，將耳朵貼在她嘴邊，才勉強聽清……是在叫他的名字！
喉間一窒，略顯狐疑的偏過頭，看着她蒼白的臉。因爲偏頭的動作，兩脣相挨極近，幾乎快要貼在了一起……
她喃喃而語的熱氣撲在鼻尖，竟然……惹得他喉頭一熱，甚至產生了想要親吻她，安撫她的慾望……
有記憶裡的氣息縈繞在鼻端，唐果睡夢中，下意識的深吸了幾口這種好聞，讓人安心的味道，眼皮聳動，迷迷懵懵的似乎想要醒過來。
段凌赫被她這類似享受的模樣，擾得心頭一陣騷亂，頭隨着意願又壓低了幾分，滾燙的脣吻上了她乾裂還帶着點冰涼的嘴——
熱度，滾燙的熱度……
唐果迷迷糊糊的不知清醒還是明白，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冷，身體也好冷，渾身從裡到外的冰涼，都驅使着她下意識的接近，回吻着嘴邊的這份滾燙……
就在他的舌，即將撬開她的脣之際，段凌赫腦內一根弦‘啪’得驚斷！人立即清醒過來——
幾乎是立時的跳起來，飛離牀榻站得好遠——
怎麼會這樣？
段凌赫閉上眼睛，爲自己的行爲感到不可思議，目光慼慼的又落回到她因爲失去溫度，而彌矇欲醒的臉上——
他是被她下了毒咒嗎？
他竟然，竟然鬼使神差的跑來花薇閣，來探望她還不算，剛剛又差點兒……不受控制的陷進她的柔軟，可憐之中！
手下意識的觸了觸自己的脣瓣，回想着剛剛她略的柔軟，甜美，芬芳……
段凌赫的心思一陣沉亂，悸動——太可怕了！
怒意正起，忽聽門外有一絲不爲所聞的動靜，段凌赫迅速收回心思，從窗口跳了出去！
待到唐果努力良久，終於撐開了眼皮時，便看到一個赤褐色的身影，正坐在她身邊，低着頭直看着她，似乎是在研究她究竟要什麼時候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