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陳默不無神秘地望了衆人一眼,接着刻意放慢語速,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在與長爪梵志佛有關的一段《長爪梵志請問經》中,有這麼一段佛三十二相、八十好的由來——
佛戒濫殺有情生靈,得金剛不壞堅固之身,此爲金身。
佛戒偷盜居安思危,得手指纖長網縵爲相,此爲花手。
佛戒邪淫老病死苦,得具足色力諸根圓滿,此爲神彩。
佛戒說謊自欺欺人,得出廣長舌自覆其面,此爲長舌。
佛戒醉酒催生醜惡,得威儀庠序如師子行,此爲威武。
佛戒歌舞倡豔假事,得微妙相好莊嚴其身,此爲周正。
佛戒花蔓瓔珞衣服,得上妙香氣芬馥其身,此爲體香。
佛戒非時飲啖食物,得四十牙齒鮮白齊平,此爲貝齒。
佛戒慳貪奢侈住牀,得受用金剛勝妙之座,此爲蓮胎。
佛戒瞋恚瞞怨嫉妒,得面容如天神日月華,此爲尊容。
佛戒淤癡拜師行禮,得頂上肉髻圓滿姝好,此爲頂珠。
陳默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聲音也隨之戛然而止,煞有介事地望着衆人。
“原來如此。”良久之後,楊凌軒似乎是聽懂了陳默話中所隱含的意思,兩眼放光,嘴脣浮上一抹笑意。
“你們在說些什麼呢,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啊?”反觀許倩倩,則是一副懵懂的樣子。
“不懂就對了。”陳默衝着許倩倩笑了笑,接着目光漸漸放到遠處,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事情:“要搞懂這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接着,只見陳默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張紙,緩緩地舒展開,這正是當初自己與楊凌軒討論案情時所寫下的紙條,上面記載着每一起案子的大致經過:
第一個案子,死者韓昭,手上的字是“手”,頭部受重擊而死,現場發現遍地的牡丹花;
第二個案子,死者楊凌軒的女保鏢,手上的字是“威”,中毒而死,死後酒杯上出現將軍像;
第三個案子,死者杜殺,手上出現的字跡是“身”,也是被毒殺而死,屍體旁邊同樣有金條出現;
隨即,陳默又是接着補上其餘兩名死者的情況:
第四個案子,死者楊凌軒身邊的男保鏢,是因爲想要非禮明雪,被突然從佛像口中竄出的利箭射死,死後手上出現“神”字,且臉因爲毒箭的緣故變得五彩斑斕,
第五個案子,死者明雪身邊的女護士,被人一刀切破喉嚨而死,死後被戴上王冠高高吊起,同樣地,手上出現“容”字。
“你早這麼寫多好啊,這樣一來就好理解多了。”此時,許倩倩緩緩湊過來,嘟起嘴來說道。
“你真的看明白了?”陳默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許倩倩。
“當然啦,你懷疑我的能力?”許倩倩撇了撇嘴。
“那你倒是說說看,這幾個案子有什麼共同點呢?”
“手上都有字。”
“還有呢?”
“這...”
許倩倩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始終沒有想出答案,這時候楊凌軒緩緩走過來,笑吟吟地說道:“它們的共同點,就是它們的異常的地方。”
“異常的地方?”許倩倩又是懵懂地反問道。
“沒錯,就是異常的地方。確切地說,就是兇手在完成作案的過程中,做出多此一舉的事情——而你剛剛說對了其中一點,那就是他們手心上出現的字跡。”陳默點點頭,頓了頓,隨即又是說道:“而除了字跡之外,還有一些事情,本來是兇手不必做的。”
“比如說,第一案中,韓昭身邊的鮮花;”
“第二案中,酒杯中出現的將軍像;”
“第三案中,杜殺身邊的金條;”
“第四案中,男保鏢已被殺死,可是臉仍被染得五彩斑斕的;”
“第五案中,同樣女護士已死,可是卻仍被掛在高處,頭上還戴着一頂王冠。”
陳默一邊說着,一邊將被提到的線索用筆圈起來,同樣被圈起來的,還有每個死者手上出現的字跡。
做完這一切,陳默停了下來,緩緩點燃一根菸叼在口中,神秘兮兮地望着衆人。
“這些多此一舉的事情,又能說明什麼?”一旁的明雪隨着陳默的闡述。用手托腮眉頭微微皺起,緩緩開口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很簡單,兇手之所以做這些事情,是他想要驗證這個遠古咒語——但同時,也無意中透漏了他的殺人動機。”陳默笑着答道。
“遠古咒語?殺人動機?”明雪不禁又是疑惑地重複了一聲。
“現在,我就一層一層地揭開給你們看。”陳默又是神秘地一笑,接着緩緩說道:
“韓昭身邊的花,與字跡‘手’,組合起來是經文中的‘花手’。”
“酒杯上面的將軍像象徵‘武’,與手上的‘威’字,組合起來是經文中的‘威武’。”
“杜殺身旁的金子,與手上的‘身’字,合起來是經文中的‘金身’。”
“男保鏢死後臉變花,我們可以理解爲一個‘彩’字,與手上的‘神’字組合起來,是經文中的‘神采’。”
“女護士死後被吊起來,還戴着一個皇冠,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是尊貴的表現,我們可以取其‘尊’字,與手上的‘容’字組合,即是經文中的‘尊容’。”
“這...”隨着陳默的最後一聲落下,明雪似乎是聽明白了些什麼,一直緊皺着的眉頭此時緩緩舒展開。
“沒錯,他們的死因,正是觸犯了遠古咒語的禁戒,所以才被殺死。”陳默點了點頭,又是笑了笑,隨即又是從經文中截取出來極端輕聲朗誦着:
佛戒偷盜居安思危,得手指纖長網縵爲相,此爲花手。作爲“花手”的韓昭,死前身邊曾有一些雲派的秘密檔案,也驗證了他恰恰是因爲偷盜而被殺死;
佛戒醉酒催生醜惡,得威儀庠序如師子行,此爲威武。作爲“威武”的女保鏢,因爲喝酒而死,也與經文禁戒的內容相符;
佛戒濫殺有情生靈,得金剛不壞堅固之身,此爲金身。杜殺作爲“金身”,經文中警戒着“威武”,這也從側面可以猜測杜殺的死因——因爲動武而死;
佛戒邪淫老病死苦,得具足色力諸根圓滿,此爲神彩。則說的是身爲“神采”的男保鏢的死因——觸犯了淫戒。
“他還忘說了兩點。”陳默話音剛落,楊凌軒便是迫不及待地指着許倩倩,開口補充道:“是有關於你和古月的兩點。”
“我與古月?”許倩倩不無詫異地反問道。
“佛戒說謊自欺欺人,得出廣長舌自覆其面,此爲長舌——說的是你,許倩倩。”
“佛戒歌舞倡豔假事,得微妙相好莊嚴其身,此爲周正——說得則是古月。”
楊凌軒說到這裡,便是刻意停了下來,望了陳默一眼。
而陳默望向楊凌軒的眼神之中,則是充滿着感激之情——因爲,楊凌軒說出了他想說,卻不便於說出口的話。
楊凌軒不以爲意地聳了聳肩膀,接着又是說道:“根據你們兩人的經文,你們兩個人的禁戒,一是不能說謊,二則是不能做違心的事情。而剛剛陳默故意引你說出真心話,引古月正視陳默行動處處長的身份。而陳默做這些事情,與其說是爲了自己一時得意和滿足感,倒不如說是爲了防止你們二人誤中陷阱,身死於遠古咒語之中。”
聞聽楊凌軒此話,許倩倩先是望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只見那裡一個“舌”字還依稀可見,許倩倩不禁又是聯想起古月掌心的“正”字,結合楊凌軒剛剛的話語,心底立即便是明白陳默那怪異的舉動,背後所隱藏的深情。
許倩倩隨即緩緩望向陳默,眼神中涌動着複雜的情感,有感激、有感動,有傾心...目光充滿着溫暖與柔美。
但是陳默卻是沒有迎上許倩倩的目光,反而是低下頭來,陷入到思考之中:這楊凌軒,從他剛剛分析的情形來看,似乎是早已明曉了一切。而且他的分析之中,邏輯清晰、思維縝密,還含有靈派的心理分析,倒完全不像詭派的推理方式,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喂喂喂,你想什麼呢?”就在此時,一旁的許倩倩忽然嬌喝一聲,打破了陳默的沉思。
“他或許在想——我、齊良玉、以及明雪手上應該也出現類似的字跡,不過在這裡,並沒有體現。”楊凌軒在一旁笑笑,代替陳默回答道:“我們沒事,是不是很怪異?”
“你們所對應的咒語,本來就很難實現。”陳默卻是搖搖頭說道:“幸好你們的剋制,救了你們自己。”
許倩倩在一旁聽着兩人的解釋,似乎是聽懂了,裝模作樣地用力點了點頭,隨即忽而又是眉頭一皺,猛地搖了搖頭問道:“不還有一個‘尊容’嘛,就是那個女護士,她是怎麼死的啊?你們爲什麼不說啊?”
“她的死因,之所以留在最後說,是因爲從這裡面,我們可以推理出真兇到底是誰。”
陳默說着,眉頭漸漸緊縮,眉目之間,流露出一股決然與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