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常安出去幫項目部裝訂了兩份標書,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見前臺桌上多了一束鮮花,還不是普通的鮮花,而是一大束巨大的玫瑰,鮮紅鮮紅的,包得也極其誇張,整一束蹲在桌上薰得走廊老遠就能聞到香。
這也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啊,誰會送這麼一大束紅玫瑰?
常安好奇,問:“你男朋友送的?”
當時楊靜正悶頭跟誰在聊着微信,嘴角笑着,一看心情就不錯。
“啊…”她支支吾吾應了聲。
常安想到早晨楊靜才說剛跟姚凱吵過架呢,這就合好了?可轉念一想這得有99枝玫瑰吧,買這一束起碼也得好幾百,楊靜又好面子,男朋友送這麼一大捧花到公司來哄她,再大的氣也該消了。
“行了,你忙吧!”常安笑笑,不予評價。
之後一週楊靜連續收到禮物,但也不是每天都送花,有時候是外賣甜品,有時候是手工巧克力,還有一次居然同城了一個碩大的玩偶熊過來。
雖然都不是什麼特別費錢的東西,可基本都合小女孩的胃口,且重在心思和持久性,所以搞得整個公司的同事都羨慕得楊靜不行,特別是跟楊靜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孩,一個個都覺得她男朋友又甜又懂事。
常安當個旁觀者,甚少參與討論,但每日看楊靜收到禮物時的歡喜雀躍,甚至帶點羞澀與躲藏,就覺得這樣簡單的愛情也很美好。
她知道楊靜和姚凱其實已經交往好幾年了,從大學開始,熬過畢業分手的魔咒,可能順着這樣的趨勢發展再過兩年就會結婚。
晚上回去常安把這事跟周勀講了。
周勀那會兒剛洗完澡,撈過正躺在牀上看電影的常安親了口。
“送點花花草草你就眼紅了?”
氣得常安差點把IPAD砸他身上,“你根本不懂我在說什麼!”
懂,怎麼不懂,可他不把話說透,依舊維持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羨慕你同事也沒用,因爲你和她根本不是一類人。”
常安還偏不信,“怎麼就不是一類人?”
周勀似笑非笑,揉着她的肩,“你想想,換你哪天生氣,我買束花買個蛋糕就能把你哄開心?”
常安:“……”
周勀:“你反思一下,你這人有多難哄!”
常安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
一束花或者一個玩偶根本不能滿足她,可她還嘴硬,“你也沒試過啊!”
周勀搖頭,“不用試,這些伎倆用在你身上根本不管用,不過有一個方法…”
常安:“什麼?”
周勀:“有一個方法倒屢試不爽!”
常安好奇:“什麼方法?”
周勀笑着,勾了下手指,“你過來。”
常安湊過去。
周勀攬過她的頭,貼住她耳根:“其實要哄你也不難,費心思都不如費力氣。”
常安不懂,迷茫:“什麼意思?”
周勀忍不住笑出來,卻突然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取悅你,得在牀上…”
常安愣了一秒,擡腿就踹了過去。
“臭流氓!”
原本以爲姚凱日日送禮這事只是插曲,可幾天之後,中午,常安突然接到周勀打來的電話。
平時他都忙,即使聯繫也基本都用微信,打電話過來就說明應該有什麼事。
常安直奔主題:“有事?”
周勀:“剛人事那邊來問我,說你同事男朋友打了一張申請要求預支薪水。”
常安頓了下,“你說姚凱?”
周勀其實記不清這人全名,當時常安開口他纔給人事那邊打了聲招呼,“應該是他。”
那常安就有些不明白了,“他怎麼突然要預支薪水?”
周勀:“理由寫的是想要買房湊首付。”
常安:“你們公司允許員工預支?”
周勀:“是有這個先例,但只限於生死這種大事,他這買房湊首付的理由明顯不會批。”
想想也是啊,哪家公司也不會人性化成這樣。
周勀:“更何況他還沒滿六個月,試用期之內更加不可能,按理人事那邊會直接駁回,只是大概礙於當時是我開口點名的人,所以以爲跟我有什麼關係,所以纔會來向我請示。”
常安想了下,她完全能理解周勀給她打這通電話的原因,公司肯定會按章程把姚凱的申請打回去,只是周勀這是提前給常安打個預防針,以防她在同事那邊說不清。
“我明白了,你按公司章程辦事就行,不用爲他破例。”
掛完電話之後常安又把事情前後考慮了一遍,覺得還是應該跟楊靜說清楚。
她打開微信,把這事簡單跟楊靜闡述了一遍,又禮貌性地說了聲抱歉。
原本以爲楊靜會失落,會求情,可沒想到她直接就衝到了常安工位上。
“你剛微信跟我說什麼?如果我沒理解錯,你是說姚凱找你老公預支薪水買房?”
常安被她氣吼吼的樣子倒嚇了下,停頓兩秒才點頭:“是啊。”
“媽的姚凱這王八蛋!”她當即罵了聲,且表情看上去極其兇狠。
常安就糊塗了,“怎麼回事?”
楊靜沉沉提了口氣,“他明明跟我說他爸媽會給他錢買房,讓我年底就跟他先領證,我還傻乎乎以爲真的,結果他轉身就去公司預支薪水,就他那點破工資能預支多少?還是他打算十年之內都不領錢準備讓我養,讓我還貸款?”
楊靜大概真是被氣到了,常安感覺她身子都在抖。
“好了,這中間可能有誤會,你先別生氣。”
“我怎麼能不生氣?跟他這麼多年本事沒漲,錢沒漲,就TM撒謊的水平日益見漲!麻痹現在直接把我當白癡騙了,我是賤還是蠢!”楊靜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老遠辦公的同事都看過來。
常安趕緊壓住:“行了,回去跟他好好談談,別在公司鬧。”
“我他媽還跟他談個屁,我現在就去跟他分手,滾蛋!”
“誒…”
等常安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楊靜風風火火地又回到前臺,拿着手機衝出去。
“姚凱你他媽混蛋,沒錢買房就別充大款,我告訴你,老孃不嫁了,你回去告訴你媽和你那白癡弟弟……”
常安聽着楊靜的罵聲在走廊上越走越遠,她泄氣地往椅子上一靠。
看,這世上大概所有感情和關係都存在醜陋與爭執,沒有十全十美,更沒什麼稱心如意。
常安伸手輕輕剮了下電腦前面那盆碧玉環,原本只冒出一小顆頭的嫩芽已經徹徹底底長成了圓乎乎的兔耳朵。
她嘆口氣,對着說:“小兔子,人生真的很煩吶。”
楊靜那通電話打了很久,常安一直到午飯之後才見她捏着手機回來,只是出去時一副凶神惡煞好像要殺了姚凱全家的樣子,回來時眼睛通紅,眼泡浮腫。
大概一個人躲哪兒哭了很久!
常安原本想去安慰一下,可是轉念一想,這種事還是別插手了,外人的存在毫無意義。
之後幾天楊靜都是鬱鬱寡歡,常安也從她隻言片語裡大概拼湊出了事情經過。
原來是姚凱家裡逼着他早點結婚,原因是因爲他下面還有一個弟弟。
姚凱弟弟有點小兒麻痹症,腦子也不大活絡,在老家好不容易相了一門親,眼看這條件也能討到媳婦了,父母自然要抓緊,可他老家也有規矩,哥哥沒討媳婦的話弟弟也不能結婚,爲此姚凱的父母才向他施壓要儘快跟楊靜領證。
楊靜也不傻,領證可以,但他父母得在雲凌給他們買一套房。
“我要求也不高,不需要他們全款,也不需要什麼豪宅,六七十平米的我也能接受,大不了我倆吃點苦熬幾年自己再換,可他倒好,證還沒領呢就合着他家裡人來騙我,預支薪水,虧他想得出來,他還要不要臉?”
楊靜一邊哭一邊跟常安說這些話。
常安不擅長安慰人,更何況在這件事上她也認爲是姚凱做錯了。
可是哭有什麼用呢?你得解決啊!
常安是最看不起在感情事上一味只知道哭的人。
“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她一語戳中,完全不給楊靜任何逃避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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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靜抹了把眼淚,“我能有什麼打算,分手唄。”
“又分?”
“呵…你也覺得我這話不可信對吧?”
常安尷尬笑了笑,以示自己的懷疑。
楊靜又擰了下鼻子,“可這次應該是真的了,我已經從合租房裡搬出來,不會再回去!”
一時常安也無言。
楊靜趴在桌上,“我爸媽其實一直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覺得他家條件不好,還有一個智障弟弟拖累,可我也頂了這麼久壓力,現在想想不值得,錢啊,車子啊,房子啊…大學談戀愛的時候可以不想這些,風花雪月開心就好了,可一旦踏上社會真是哪哪兒都是現實,姐,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操。蛋!”
楊靜與姚凱這事就以她一段發自肺腑的話結尾,之後大半個月常安都沒聽她再提起。
轉眼就是二月初,快春節了,民工都已經提前回老家,大部分項目都停了下來,這時候對於工程單位來說倒顯得特別空。
常安在公司也基本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