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趴在紅木桌子前。
這一位老婦人俯瞰窗外的遠處，小區門保安亭，一個老頭低頭看着手機，似乎是在追更某部網絡小說。
下方，有父母推着嬰兒車，歡聲笑語，走在小區綠化帶樹蔭邊緣。
有強壯的青年人，在健身器材的槓桿上，做着引體向上。
卡洛琳忽然低頭，看了看手機，終究還是撥通了那個曾經留給她交流的號碼，她本以爲是一個在奶茶店中認識、志同道合的朋友賬號。
結果那一天後，她再沒有敢撥打過電話，她再大膽、再自來熟，無禮嘰嘰喳喳，滿嘴胡說八道....也不敢驚擾一位古代的神靈。
“你還會來嗎？我的成果，我的科學，我想第一個和你分享...”
卡洛琳看着眼前的一隻小風鼠。
她曾經與奶茶店的那個青年意氣風發，暢談人生的理想，她夢寐以求的科研方向，彷彿找到了知己，在那些都熱衷機械與文明的暴走族愛好者中，能找到一個自己圈子的愛好者太難了。
但從那以後，他變得遙不可及。
十多年過去了，她已經太老了。
她已經感覺自己的日子不多，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英氣秀麗的十多歲少女，渾身變成佈滿皺紋的鬆弛皮膚，明亮嫵媚的雙眸，變得無比渾濁，是戴上了一副黑框老花眼鏡的白髮老婦人。
“他會來嗎？”
她緊張的翻開手中書籍。
作爲生活在從網絡時代過度而來的老一輩，她不像是年輕人那樣喜歡電子閱讀，她喜歡書籍紙質的感覺，有無比的厚重感。
“忽然打電話叫我幹嘛？又要請我喝奶茶？”
忽然之間，身後傳來平靜聲。
卡洛琳扭頭看去，這一望，整個人徹底呆滯起來。
依舊是熟悉的聲音，那個年輕人還是無比慵懶和悠閒的站在那裡，此時，卻給她帶來了完全不同的震撼感，因爲身份帶來的感覺已然不同。
“不認得了？是我。”
許紙笑道。
“你怎麼還是這樣的說話方式...我至今還不敢相信你是古代的神靈。”卡洛琳的眼眶溼潤了，這個俊美強大的神秘年輕人，那麼多年來依舊沒有變化，唯一變化的就是她自己。
卡洛琳無比激動起來，“語言！還記得我們之前，一切聊過的C語言嗎！？”
“記得。”
許紙笑起來，很坦然的坐在椅子前。
他看着這個曾經非常自來熟，意氣風發、熱愛科學的辣妹，自己纔出去現實吃個飯，又進來送別了李維斯，和芬巴打打遊戲的功夫，她已經變得無比老邁。
她太老了，也要繼着李維斯一樣離開這個世界了。
嘩啦！
許紙一伸手，出現了兩杯奶茶坐在對面，彷彿當年一樣。
曾經熟悉的一幕，讓卡洛琳淚流滿面，她坐在對面，徹底拋棄了任何身份地位的差異，繼續暢聊當年的話題，當成當年的普通朋友，“這些年，我們人類一直在研究C語言，研究魔獸的魔核，改造他們的機械與鎧甲....那是他們男人的浪漫！但是我們女人的浪漫，卻不是機械....”
許紙靜靜聆聽。
這個傢伙，依舊是當年的性格，上來就瘋狂開口，不管你聽不聽懂，再加上她的偏好科學實在太冷門，估計這些年除了許紙自己，沒有幾個人願意聽她嘮嗑。
這人很愛聊天，自來熟，卻是隻要一聊就瞬間沒朋友的那種。
“你很寂寞吧，沒有人聽你的科學，這些年你真是受苦了。”許紙淡淡喝了一口奶茶。
“我跟你說！！我的課題，這些年終於有了成果！”
她大叫起來，
“還得當年我們的話題嗎？超凡文明與科學文明...以及個人英雄主義！我說我信奉個人英雄主義，但我偏要結合超凡和科技文明，
但不會像是超凡文明那樣，一個神就主宰全部，封建主義暴君，因爲我們的每一個公民都是神！那麼大家力量相等，就沒有誰主宰誰了.....是的！我們人類無法修煉，但能駕馭機械，獲得力量....而我的課題和他們不同，他們駕馭機械，我要駕馭生命！研究生命科學！把人變成神！”
她指着眼前這一隻小風鼠，欣喜若狂，“啊！！你看...多美妙的生命啊！他們的魔核，相當於他們的大腦，明白了C語言的構造，就明白它們的意識和組成！但我們人類目前難以明白根本原理，不然，能改寫他們的大腦，神經、運動模式，把他們的腦子，像是一段程序一樣改造...”
許紙點頭。
自從芯片擁有意識後，就變成了八棱形晶體芯片，產生了變異，相當於誕生了靈魂，就算是許紙這個創造者，也無法徹底讀懂。
這就是生命不斷演化的魅力。
“但是，我們無法讀懂他們的腦袋，但我能找到共鳴！”她炫耀一般的指着小風鼠，“我可不研究機械，我用一段特定的C語言，彷彿催眠一樣，不斷深化它的大腦，最終改寫了它的腦袋裡的一段‘程序’，讓魔獸聽人的指揮。”
她開口，
“站起來。”
小風鼠站起身。
“奔跑！”
小風鼠圍繞整個房間奔跑。
“釋放加速！”
小風鼠釋放了自己的天賦。
“這？？”
許紙有些吃驚的看着這一幕。
他看到了什麼？他竟然看着一個弱小無比的人類，竟然在指揮一隻二階魔獸小風鼠，覺得有些難以想象，她研究出了什麼鬼東西？
“每一個物種的特定C語言都不同，這是小風鼠的...我念給你聽！”
她高興異常，唸了一段奇異的語言，並且拿出了一個小電擊棒，帶有特殊的電信號頻率衝脈，對着小風鼠的額頭電擊，似乎能以此改寫腦海中的“程序”。
黑科技！！！
許紙是震撼的。
機械文明的現代科學家，研究都是魔核的天賦應用科學，以此製造他們的機械，這是他們的機械戰甲浪漫。
他們也解刨魔核，明白構成。
但這種方式就相當於拆開一臺電腦的主機。
而卡洛琳的這個感覺，不是拆開電腦的主機，就像是一個黑客，活生生黑進了對方的電腦中！植入病毒木馬程序！控制對方的電腦！
“這是一條截然相反的科學文明道路！”
許紙腦海中閃過想法。
“我這種駕馭魔獸的C語言，稱之爲契約！”卡洛琳開口說道：“只要念下契約的神言！配合特殊的電信號工具進行植入大腦，就能和魔獸簽訂契約。”
“念下C語言，簽訂契約？”
許紙一驚，忍不住問道：“那麼，具備意識的高等魔獸呢？”
“你不愧是懂我的人，問到點上了！”
卡洛琳連忙興奮的開口，“那些沒有智慧的四階以下魔獸，是可以契約的！高等魔獸，除非他們自願放開抵抗，敞開大腦，不然根本不可能！”
“當然了，我們在魔獸低等級的時候，簽訂契約，培育到了四階以上，獲得了智慧，也不可能背叛主人！”
許紙看着這個白髮老婦人，震撼起來。
自然完美覺醒的人太少了，概率可能低到了億分之一，現在人類都沒有一億人口，能有李維斯一個人偶然誕生，已經非常不錯了，而這個辣妹，自己當時之所以關注她，是因爲她只有一處的腦回路芯片錯誤，才導致沒有覺醒，這樣的人也不少，但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但即使如此，整個人類社會這樣差一步覺醒也不到幾千人，也算是人類中，最爲聰明的那一批。
當時見她嘰嘰歪歪，自己覺得很有趣，她不喜歡暴走族，不喜歡機械，喜歡研究生命科學...沒有想到她那麼偏執，真順着這個話題研究了一生的成果。
真是撿到寶了！
“你看！我的研究成果，可以嗎？厲不厲害！”卡洛琳目光渾濁，這一位白髮老人希冀而憧憬的看着眼前，彷彿期待一個肯定。
許紙知道她追求的是什麼。
她以李維斯作爲從小到大的偶像，上學讀書，考上大學，追求和李維斯一樣的道路，成年後也沉浸在科學領域中。
她希望也能得到一個肯定，而世界上最高的肯定，就是來自超古代神靈...以及她當年在奶茶店中，鼓舞她信心、暢談理想的友人。
“很厲害的研究。”許紙笑道。
卡洛琳蒼老的眼神狠狠一顫，眼眶頓時溼潤了，不斷擦拭着眼淚，“嘿嘿，我這算是得到了李維斯先生，臨死前一樣的偉大榮耀嗎？”
許紙望着老邁卡洛琳，站起身，看着書架上的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書籍，打量她的屋子，亂糟糟一片，死宅都沒有那麼髒亂。
許紙忽然說道：“卡洛琳，你還想追求生命的科學嗎？”
卡洛琳一怔，重重的點點頭，眼眸閃爍熊熊的野心，毫不遮掩，“想！”
“這是你努力了一生，應得的。”許紙望着眼前的白髮老人，忽然走上前去，輕輕彎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
“我給你一段時光....”
說完，許紙站起身，轉身離開了房間。
卡洛琳怔了怔的呆在原地，輕輕撫摸着被輕吻的額頭，“李維斯先生，他擁有號稱被神靈親吻過的大腦...”
“而我也...”
她的記憶彷彿在覺醒，思維在瘋狂加速！
“我的大腦，也被神靈輕吻過了...”
她的腦海中，彷彿無數電信號涌動，開啓了一扇禁忌大門！
她瞬間感覺自己思維快得不可思議，就像是那些瞬間運算的硬盤電腦！
父親的記憶，爺爺的記憶，不斷在她的腦海裡瘋狂運轉，那是她一代代先祖的記憶，最終，她追溯人類最初的起源，也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那是一片金燦燦的沙漠大地，一個穿着精緻黑色長袍的神秘青年，整個人沐浴在熔岩金色，彷彿神靈，他高舉這兩個哇哇哇大哭的嬰兒，
“終於弄出來了，今晚可以放鬆一下，出去和巫師社區的沙雕們玩兩把爐石吧！”
轟隆！！！
她的腦海大爆炸。
“這是神...對於人類的語言祝福？”
這一刻，她清楚明白了李維斯先生年輕時追尋神學的真相，只要是覺醒了松果體、打開神之禁區的智慧人類，都會看到一代代先祖的記憶，以及看到人類最初的時刻。
他們都會聽到這一段話！
而這一段話，又是什麼意思？
是一切覺醒智慧的現代科學家，畢生探究的真理！
卡洛琳驚喜又恐懼，忽然發現整個世界，非常明亮且緩慢，思維速度前所未有的清晰。
“這就是李維斯先生眼裡的世界？”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衣服變得鬆垮，站起身來到鏡子前，淡金色耀眼長髮，牛奶色細膩的皮膚，凹凸有致的曲線少女身材，堅毅銳利的面龐，還有深邃的暗紅色瞳孔，
“我變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