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然而,弘暉還是很懼怕自己這個阿瑪的,所以並不敢放聲哭出來,加之他見自家阿瑪什麼都沒有說,到最後也只敢偷偷抹眼淚了。
“你這孩子,大冷天的非要在這冰天雪地裡跪着,作踐你自個的身子,竟然就爲了想你額娘回來,你可以好好和爺說啊,何苦要如此。”李氏故作擔心的說道,還偷偷瞄了自家四爺幾眼。
弘暉知道李氏對他不懷好意,所以根本不搭理她,只是淚眼朦朧看着自家阿瑪。
“回你屋裡歇着吧。”四阿哥看了自家兒子片刻後,低聲說道,隨即揮了揮手,示意蘇培盛帶他下去歇着。
至於伺候弘暉的乳母和丫鬟、小廝們,都被四阿哥下令杖責了,此刻還在刑房裡受刑呢。
四阿哥方纔是太生氣了,覺得這些奴才們護主不力,纔會導致兒子在這冰天雪地裡跪了那麼久,打他們一頓,也好讓這些人張長記性,免得他們陽奉陰違。
當然,也不能打狠了,否則這些奴才都躺着下不了牀,誰來照顧兒子?
“阿瑪……阿瑪……。”弘暉卻不願離開,緊緊拽住四阿哥的衣袖不放。
“回去。”四阿哥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了,他是個慈父沒錯,不管孩子們的母親如何,都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愛,都疼愛,但這不代表他會無休止的依着孩子,順着孩子。
烏拉那拉氏自己做錯了事兒,就要承受該有的懲罰,不是孩子求幾句,他就會心軟的。
更何況弘暉一向乖巧,怎麼會在這大冷天的,明知道他不在府裡,還跪在這兒?他還是個八歲的孩童啊,四阿哥真懷疑背後有人指使,所以才杖責了那些奴才。
弘暉見自家阿瑪生了氣,也不敢再賴着不走了,但心裡還是十分委屈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弘暉,快別哭了,過兩****就要和爺去木蘭圍場了,這般愛哭可不好,到時候看到圍場上兇悍的野獸,豈不是要嚇壞了。”李氏說到此回過頭來看着四阿哥,柔聲道:“依妾身看,這孩子就是太膽小了些,讓他自小跟着爺歷練歷練也好,往後還指望着弘暉繼承爺的基業呢。”
四阿哥聞言看着李氏,眼中滿是冷意,李氏的意思他再清楚不過了,無非是諷刺弘暉不堪重任,還真是讓他煩不勝煩。
府裡內宅那些事兒,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愛理而已,有時候想來,不過是幾個女人小打小鬧,但是如今看來卻比他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日後你不許靠近弘暉,你私底下耍那些小心思,我都知道,再讓我發現你去嚇唬他,可別怪我心狠,府裡的別院還有,你若是要去和烏拉那拉氏作伴,我也成全你。”四阿哥看着李氏,沉聲說道。
李氏聞言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本想爲自己辯解兩句的,可她家四爺已經不理她,徑直往外走了。
“爺這是什麼意思?指責我對那小兔崽子不好嗎?我憑什麼要對他好?”回去的途中,李氏忍不住向自己的心腹丫鬟冬翠抱怨起來了。
“福晉息怒,爺也是心疼大阿哥,所以在氣頭上,說話也重了些,爺到底看重福晉,疼愛福晉,怎麼捨得把福晉趕去別院呢,福晉多心了。”冬翠連忙安慰着自家福晉。
“可我看咱們四爺就是個涼薄之人,烏拉那拉氏自不必說,活該被廢,能保留一個側福晉之位,都是她的造化了,可本福晉呢?陪她?真是做夢。”李氏說着說着又氣上心頭來,難不成在爺心裡,她還比不過烏拉那拉氏那個罪人嗎?
一想到過不了幾個月,靳水月那丫頭便要入王府做嫡福晉了,李氏又忍不住捏了捏手上的絲帕,她廢了很大的心思,婆婆德妃也幫了她,可嫡福晉之位還是和她失之交臂了,說起來,還是她父親官職太低了。
“福晉,咱們到了。”冬翠有些吃力的擡高了傘,柔聲說道。
“嗯,進去吧,你回頭告訴咱們的人一聲,先別去動弘暉了,安生一段日子吧,往後時日長的很呢,沒有生母在身邊護着,他還能平安無事長大嗎?哼……本福晉可不是擺設。”李氏進屋後低聲說道,眼中滿是恨意。
“福晉說的是,對了……過兩日福晉就要陪着貝勒爺去木蘭圍場了,奴婢明兒個就讓人好好收拾一番,打點好一切。”冬翠笑着說道。
“我還在猶豫着呢,若是不陪四爺去,又覺得太可惜了,畢竟這是我頭一次單獨陪着四爺出去,沒有烏拉那拉氏那個女人在,四爺便是我一個人的,想起來都爽快,可……三個孩子留在府裡,我也不放心啊,雖說府裡只有宋氏和嵐嬌,宋氏這些年在我身邊也算忠心耿耿,不會害我這三個孩子,嵐嬌那丫頭也沒有威脅,但我這心裡還是不放心。”李氏有些猶豫的說道。
冬翠聞言倒是不敢多言了,只能小心的陪笑着,等自家福晉慢慢決定。
心裡糾結的很,李氏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幾乎一晚上都沒有睡踏實。
同樣一整夜沒有睡着的還有靳水月,她心裡總是憋屈的很,難受的很,第二日一大早就爬起來了。
迅速的洗漱、梳妝後,靳水月才從盤子裡抓了兩個饅頭就往屋外走。
“郡主慢點兒,天還沒有大亮,昨兒個下了一夜的雪,路滑着呢。”妙穗立即從巧穗手裡拿了裝了熱水的小茶壺,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水月這是要去哪兒?”胡氏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卻沒想到冬日裡一向嗜睡,輕易不會早起的女兒已經出來了。
“啊……。”靳水月沒有想到會碰到自家母親,連忙笑道:“進宮去,昨兒個答應太后娘娘,今日一早陪她老人家用膳。”
靳水月哪裡敢說她是進宮看大姐姐去,所以只能撒謊了。
“哦。”胡氏聞言輕輕頷首,低聲道:“那你去吧,雪天路滑,可得當心點。”
“嗯,女兒知道了,母親呢,您要去哪兒?”靳水月低聲問道。
“去別院瞧瞧,我和你大伯母到底放心不下你三叔和四叔。”胡氏看着女兒,柔聲說道。
她和自家大嫂高氏約好了,去別院那邊看看,自然不是去看便宜婆婆白氏的,只是去瞧瞧兩個小叔子的婚事兒準備的如何了,她們到底可憐兩個小的。
算起來,兩個小叔子和她們的孩子年紀差不多,兩人其實也是把他們當做孩子看待的,所以纔會不放心。
“哦,那母親也小心些,兩位叔叔倒是好,可也沒必要去那兒受祖母的氣。”靳水月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去吧,別叫娘娘等久了。”胡氏笑着頷首,示意女兒快去,免得耽誤了。
“嗯。”靳水月點了點頭,這纔出了府,直奔宮裡去了。
如今靳水月進毓慶宮,根本不向任何人稟報,也無須通傳,奴才們是一個也不敢阻攔她的。
到了姐姐住的地兒,靳水月自個掀開簾子就進屋了。
讓靳水月詫異的是,太子也在屋裡站着,頭上還裹着白紗,一看就是昨兒個被靳水月砸的。
太子沒料到靳水月這麼早會來,他臉上頓時冷了冷,轉身出去了。
出了這樣的事兒,靳明月根本不肯見他,他也沒有進裡屋,只是在外廳裡站了一會,此刻也沒有繼續留着了。
靳水月的臉色也變了變,如今看見太子,她就有一種想把人砸的稀巴爛的感覺,所以人家自己個滾了也好。
“郡主來了。”從裡屋走出來的小宮女看到靳水月,立即福身問安。
“我姐姐醒了嗎?”靳水月低聲問道。
“側福晉昨兒個睡的很不安穩,天都快亮了才睡下了。”小宮女壓低聲音說道。
靳水月聞言更加心疼了,姐姐小產了,本來就傷身,心痛,身子也痛,又如何能睡的安穩呢?
慢慢走近了內室,靳水月輕輕坐在了牀邊,看着姐姐憔悴無比的樣子,靳水月心裡一酸,又險些掉下淚來,她掐了掐自個的手,拼命忍了下來,她不能打擾姐姐,姐姐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歇息。
坐在牀邊,靳水月足足陪了自家姐姐一個多時辰,見她還沉沉的睡着,這才輕輕往外走去,出了毓慶宮,往寧壽宮去了。
靳明月的事兒,太后昨兒個就聽說了,此刻見到靳水月,卻並不提此事,怕這丫頭再傷心。
“水月,你給哀家畫一幅畫像吧。”太后看着坐在一旁的靳水月,笑着說道。
“好啊。”靳水月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她的畫技,自是不必說的,而且每每拿起畫筆的時候,她的心總能靜下來,再大的煩勞和憂愁都能暫時忘記。
太后看靳水月畫的那樣認真,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深了,她就知道這丫頭現在只有這樣才能靜下來,她聽袁嬤嬤說,這丫頭把太子的頭都給砸破了,可見她有多生氣,多難過了。
太后倒是不心疼太子,她心疼的是靳水月,怕這孩子氣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