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還是不去?”林越之看着弘曆低聲問道。
弘曆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搖搖頭:“不去了,採蓮蓬也沒什麼意思。”
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幹過出格的事兒,和弘晝那個混世魔王可不一樣,那小子不管做什麼,哪怕闖了再大的禍,皇阿瑪和皇額娘都不會真的生氣,皇阿瑪每次揍弘晝,也就是屁股上象徵性的拍幾下,那小子還次次哭的跟要斷氣似得,最後反而嚇的皇阿瑪和皇額娘一個勁兒的哄着他,依着他,把那小子得意的。
至於他?弘曆覺得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更不會像弘晝那樣理直氣壯的調皮搗蛋,若他那麼做,連他自己都不會習慣的,因爲他們兄弟的性子和行爲本就南轅北轍。
“那算了。”林越之見他不去,也沒有堅持。
弘曆卻覺得他家表哥似乎有點失落,心想着表哥還沒有去御花園逛過呢,他這樣拒絕了,表哥該很失望吧。
弘曆在心裡糾結了半天后,總算咬牙下了決心:“那就去吧。”
他偶爾做一次出格的事兒應該不算什麼吧?
今兒就捨命陪君子了。
“還是不去了,我們總不能和弘晝一樣胡鬧吧。”林越之打氣退堂鼓了。
弘曆:“……。”
他可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捨命陪君子的,他家表哥又不去了,這不是耍人嘛。
輕輕翻了翻書,弘曆打算自己在心裡把這《貞觀政要》默背一次,就當是打發時間了,應該背不了多久就該下學了。
“算了,還是去吧,師傅講的太無聊了。”林越之一邊說着,一邊合上書,準備和弘曆溜了。
弘曆瞬間無語了,他家表哥怎麼一會一個主意?不過他還是合上了書,趁着師傅沒注意往後溜了,林越之當然跟上了。
他們這一走,剩下的皇家子弟們自然就更坐不住了。
膽大的慢慢往外溜,最後一個跟着,一會就溜光了。
張師傅對此卻毫無察覺,他老了,不僅眼神不好,耳朵同樣不靈敏,他只顧着看書講學,偶爾喝口茶,許久才擡起頭掃一眼,可每次都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因沒有聽到竊竊私語聲,他還覺得學生們今兒個特別乖,特別老實聽話呢。
最後等張師傅總算講完一篇,想問問自己的學生們有沒有想出恭方便的,好讓大家休息一會,因爲他老人家剛剛喝多了茶水,這會也內急了。
扶了扶先帝御賜的老花鏡,張師傅看着空空如也的諸多椅子,再眨了眨眼睛,又仔細看了一會,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
他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往下走去,最終確定所有的椅子都是空的,一個學生都不見時,張師傅怒了。
這可是南書房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了這樣的事兒,學生們在課業尚未結束時就全部溜掉了,可把年邁的師傅氣的臉紅脖子粗的。
“豈有此理,這是欺負我老頭子沒脾氣呢,我找皇上做主去。”老師傅實在是生氣,顫顫巍巍的往乾清宮去了。
……
御花園北邊蓮花池邊,安安姐妹五人正指揮着奴才採蓮蓬,還有荷花和荷葉。
珍珍還想着蒐集晨露呢,等過來一看,哪裡還有什麼晨露啊。
“小雨子,就是你左邊,左邊有一朵蓮花……。”珍珍大聲喊道。
站在小船上的小雨子聽了主子的提醒,連忙將花采了。
弘晝帶着弘暾過來時,大家還沒去摘到多少花和蓮蓬之類的,兩人又想站在小船上玩,便自告奮勇要幫忙。
安安笑着答應了,兩人動作倒是比小雨子他們快,很快便上岸來了。
“一會我們做荷葉蒸餃吃吧,新鮮的荷花肉餡兒,肯定很美味。”安安望着新鮮的荷葉、荷花和蓮藕,一臉激動的說道。
“好啊。”珍珍連忙頷首,良薇她們也是躍躍欲試。
安安打算讓大家分工合作,她和珍珍親自下廚,良薇和景然清洗食材,至於林憐兒,就讓她兩邊打下手了。
“還有我們呢?”弘晝連忙喊道。
“一起去小廚房,燒火。”安安敲着弟弟的頭笑道。
“好,這個倒是難不倒我。”弘晝嘿嘿笑了起來。
從前皇阿瑪和皇額娘經常帶着他們出去郊遊,在外頭生火什麼的,幾乎都是他們兄弟的活兒,早就會了。
額娘和姐姐們在府裡做吃的的時候,爲了早點嚐到美味,他可不止一次去竈上幫忙燒火了。
“弘暾哥,我教你燒火。”弘晝拉着弘暾到了竈前,笑着說道。
弘暾看着黑漆漆的火膛,再看看成堆的柴火,真有想吐血的衝動,大熱天的,他陪着弘晝從書房溜出來,就淪落到這地步了,這和燒火丫頭有什麼區別?
不過看看正在屋內忙活的堂姐妹們,他再不想幹活也只有認了,人家金枝玉葉都親自動手了,他一個大男人還能矯情嗎?
弘晝動作很快,生火後就叫弘暾看着火膛,自己跑去給姐姐們打下手去了。
別的不會,擀麪還是可以的。
弘暾欲哭無淚,只能認命的往火膛裡放柴火,最後都塞滿了才醒過神來,自己被薰得眼淚都出來了,幸好燒火丫頭及時過來“拯救”了他,讓他得以解放。
“哈哈哈……。”弘晝看着弘暾一張臉都黑了,頓時大笑起來。
“你還笑……。”弘暾鬱悶的要死,可是緊接着耳邊的笑聲更大了。
原來是安安她們也看見了,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
“弘暾,你去讓人給你打水洗臉吧,別太在意,不會生火時弄這些幾乎都會弄髒臉的,多試幾次就好了。”安安看着弘暾,低聲說道。
弘暾剛剛被煙燻得夠嗆,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此刻聽堂姐說多試幾次就好了,他差點就落荒而逃了。
一次就叫他終身難忘了,再來幾次那還得了。
不過既然堂姐叫他去洗臉,他還是先溜吧。
到了小廚房外,小宮女打來了水,弘暾好好洗了把臉。
大熱天的,這冷冷的井水用來洗臉再舒服不過了。
洗完臉後,弘暾順手把盆一提,將水倒在了地上。
“啊……。”林憐兒正從他身側走過,沒想到弘暾就倒水了,那髒水都濺到她精緻的繡花鞋上了。
她並不習慣穿高底鞋,加之年紀小,也不是必須得穿的,所以便穿了母親給她做的繡鞋,如今被這水一潑,頓時溼透了。
“林小姐,對不住,對不住。”弘暾頓時慌了神,忙不迭站起來道歉。
林憐兒因爲有點激動,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心中雖有些惱怒,可見弘暾一臉歉意的看着她,又不好發火了,便搖搖頭道:“沒事,一會我去換了就是了。”
“真是對不住。”弘暾心裡別提多後悔了,一個勁兒的道歉。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了屋內衆人的注意,珍珍一會就出來帶着林憐兒回她住的地兒去換鞋了。
“我說弘暾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弘晝在弘暾身邊低聲說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林小姐肯定生我氣了,我本來還打算請她給我賞鑑一下我寫的那首詩來着。”弘暾一臉懊惱道。
“呃……你叫憐兒姐姐給你賞鑑詩?”弘晝覺得自家堂兄真是個奇葩。
他表姐林憐兒是這些姐妹當中最有才女潛質的,聽越之表哥說,和他比起來都不遑多讓呢,弘暾讓憐兒品鑑他那首小破詩,不是自找沒趣嘛。
“那天在御花園,我聽見林小姐和堂姐她們在作詩詠花,我聽她念的詠梅詩極好,心生佩服,所以也作了首詠梅詩,想向她請教來着……。”弘暾一臉鬱悶的說道。
“感情你這是還沒有拜師,就把師傅給得罪了啊,我就奇了怪了,胸中沒有幾點墨水的你怎麼就想着作詩來了,原來是被刺激的。”弘晝哈哈大笑起來。
弘暾被弘晝逗得有點惱羞成怒了,漲紅臉道:“你還不是沒有幾點墨水,還好意思笑我。”
“我起碼有自知之明,沒有做什麼勞什子的詩。”弘晝嘿嘿笑道。
弘暾聞言一下子漲紅了臉,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弘晝踮起腳拍了拍弘暾的肩膀說道,他這堂兄是諸多兄弟中最好玩的一個,他可不能把人家惹惱怒了,不然以後還怎麼玩?
“我好歹比你大幾歲,是你哥,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弘暾敲了敲弘晝的頭說道。
“給給給,一定給。”弘晝笑眯眯說道。
弘暾聽了後頓時覺得渾身舒暢了,不過很快又有點緊張兮兮的問道:“你說……林小姐會不會生我氣,以後都不理我了。”
弘晝聞言呆了呆,把弘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弘暾被他打量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沒什麼。”弘晝連忙搖頭,隨即笑道:“我憐兒姐姐最大方了,肯定不會生氣。”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和弘曆幹嘛都叫林小姐姐姐,她又不是你們的親戚。”弘暾還是時常和弘晝他們玩耍的,所以比較熟悉,也經常聽他們兄弟叫憐兒姐姐。
“呃……這幹嘛……這個……。”弘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大姨母的身份是個秘密,不能說出來,可是他們已經習慣叫憐兒姐姐了,所以很多時候都沒有避嫌。
“還有林越之,我有事聽你叫他表哥。”弘暾一臉疑惑的說道。
“這個你就不必深究了。”弘晝連忙笑着打哈哈了。
事實上在上書房時,他們還是很注意的,對林越之都是直呼其名,但是總有疏忽的時候。
“可是……。”弘暾還想問些什麼。
“弘暾。”安安笑着走上前來,方纔她就在他們身後了,聽到此處自然是忍不住了。
“堂姐。”弘暾回頭喊了一聲。
“我聽皇額娘說,憐兒妹妹的母親林夫人和我們故去的大姨母長得十分相像,我外祖母特別喜歡林夫人,不久前收了林夫人做乾女兒,如此一來,她便是皇額孃的姐姐了,我們和憐兒姐妹相稱也是情理之中。”安安看着弘暾,笑着解釋道。
“是啊是啊,所以林越之也是我的表兄了。”弘晝不知道自家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弘暾雖然胖嘟嘟的,看着特別的老實,但是腦子可不笨,他哪裡聽不出他們這是在圓謊呢,不過大家都是親戚,何必在意那麼多呢,他只不過有些好奇而已,肯定不會和旁人說這些的。
“蒸餃做好了,咱們吃去吧。”安安笑眯眯說道。
“好。”弘晝已經有些嘴饞了,拉着弘暾就要往裡走,只是眼角的餘光卻瞄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四哥,越之表哥,你們怎麼也來了?”弘晝一臉詫異的看着他們,那表情就跟見鬼了一樣。
這個時辰,他們不是該乖乖的坐在上書房裡聽張師傅授課嗎?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張師傅病了嗎?”弘晝下意識問道。
“沒病。”弘曆搖頭。
“那你不聽他講學,跑來這裡做什麼?”弘晝轉身叉腰氣呼呼的問着自家哥哥。
弘曆聞言翻了翻白眼,這臭小子是在質問他嗎?簡直就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都可以溜出來玩,憑什麼自己就不行?
“弘曆,你們也溜出來了?”安安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畢竟她這個弟弟一向是最認真,最一板一眼的了,說出來的話頭頭是道,做出來的事兒向來靠譜,從上書房偷溜出來的事兒由弘晝來做,大家見怪不怪,至於弘曆嗎?她不敢相信。
“是啊。”弘曆點頭,見姐姐和弟弟都一副見鬼的表情,他別提多鬱悶了。
看來這些年他是太乖了點,以至於如今嚇到他們了。
“四哥,你沒病吧。”弘晝伸手想去摸弘曆的頭。
“你纔有病。”弘曆把他的手給抓住了,掰開弘晝的手掌心,皺眉道:“手上都是麪粉,還敢來摸我。”
“嘿嘿……我換隻手。”弘晝連忙要縮回手去。
“弘晝……。”弘暾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欲哭無淚,上面白白的都是麪粉,這可是他的新衣裳!
怪不得這臭小子剛剛一下下的拍他的肩膀。
“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弘晝一臉無辜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