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噩夢

12 噩夢

最後兩個字含在嘴裡像是說不出來般,沈郎中見燕午神色不明,連忙推脫,“這,也許是沈某醫術淺薄,這大千世界確有許多病症未能參透,不若公子你換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另看?”

燕午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問:“你醫術淺薄?”

沈郎中搖頭嘆息,“沈某原先也以爲自己醫術高明,沒有參不透的病症,今日可算是自打嘴巴子了,給一名男子看出喜脈,雖說公子無論從病症和脈象來看都是……但沈某無能,實在不敢斷言。”醫書上和各路野史都沒有提到過這種情況,就算是爲了他人着想,他也不能斷言如此荒誕之事!

燕午本想一拳頭打爆這郎中的腦袋,就算是死士也容不得他人如此放肆,但爲了主子之事,他慢慢放下了緊握的拳頭,冷冷的叮囑,“先不計較你的胡言亂語,今日就當在下沒來過,此事若有第三個人知曉,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沈郎中被他滿含煞氣的眼神嚇住,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燕午馬不停蹄地趕回主子身邊,剛纔的事他竭力不去細想,在他看來,那郎中的話純屬無稽之談,男子豈能……可是若主子問起,他又該如何回答?

從來沒有說過謊話的死士一直走到村長家門口也沒想到該怎麼辦,正要推門進去村長老婆攙着一個婦人走出來,讓燕午注意的是那婦人鼓凸的肚腹,那婦人看見有陌生男子進出婆婆家,恍然道:“婆婆,這位公子是和屋裡那位一起的吧?”

村長老婆笑道:“沒錯沒錯,公子,這是我兒媳婦,她就快生了,我們馬上就要抱孫子了!”

那婦人搖頭,“婆婆,還沒生出來你怎麼知道是男是女?”

村長老婆小心地摸摸她的肚子,一臉的篤定,“一定是啦,當初你那麼愛吃酸的,水果不夠酸你差點抱着醋瓶子對嘴喝~”

“婆婆,這麼久的事還拿出來說……”婆媳倆邊說邊走遠了,只留下燕午站在原地看着那婦人的背影一臉深沉。

“那可是別人的女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主子!”燕午猛地回身,明知主子是開玩笑的,卻不敢反駁,甚至不敢看向他的臉。

燕向南捏着下巴看着那婦人略顯蹣跚的背影,閣內女人雖多,但原嘯管理上很嚴謹,所以他還沒有機會近距離欣賞別人大肚子,沒想到一個人的肚子可以鼓成那樣,真是太神奇了!或許,他應該儘快找一個心上人給自己生孩子了。

一旁的燕午身上忽然一冷,他看着晴好的太陽,有點莫名。

蝴蝶谷在“熱鬧”了半個多月後再次恢復了寧靜,衆多武林人士沒有等到燕向南的出現,離去的時候有遺憾、有疑惑、或許還有幸災樂禍。還留在原地的只有殘月閣的風花雪月四大護法中的雪月、幾個堂主和離音。

離音蹲在據說燕向南消失的潭邊上,無意識地劃拉着一根草,“你們說四海堂主和漠海堂主一起動身回去了?漠海堂主遠在大漠,能這麼快趕過來看得出對閣主忠心有加,那邊形勢不穩定早點趕回去是應該的,四海堂就在盈州邊上,四海堂主這麼趕着回去……”

善水性的雪護法剛從潭裡出來,正聽清楚最後一句,不屑道:“誰說他是回了盈州,他是回了殘月閣,說是閣主不在時要爲閣主打理好閣裡的事務,不能讓有心人士趁虛而入,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雪,別亂說。”月護法阻止道,這裡不是隻有他們,還有其他堂主和侍衛,沒有十足根據的事不能提前露了信。

“這樣說來四海堂主真是有心了……”離音扯出一抹欣慰的笑,“雪護法,在下面有什麼發現?”

雪護法拍了一記水面,“潭底絕對是另有玄機,好像有股阻力阻止我往更深的地方遊,拼盡全力就會有被漩渦吞噬的恐怖感覺。”

月護法道:“紅霸天那天出來的時候確實狼狽不堪,閣主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這洞穴也沒有的話,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潭底,以閣主的功力,這水潭一定有我們沒有發現的暗道秘穴,原主管那裡怎麼說?”

雪護法道:“原主管也是閉口不言,看來閣主這次是打定主意把他的行蹤連我們也瞞着,跟閣主在一起的還有個侍衛是吧?”

離音點頭,本來是爲了自己的事纔到這蝴蝶谷來,誰知卻陷入了別人設計的圈套,雖說看樣子閣主另有打算,但歸根結底也是因爲自己,怪不是滋味的,尤其是護法堂主們嘴上不說眼神裡卻滿是怪責。

再說燕向南那邊,村長和他的兒子兒媳婦是分家住的,兒媳婦快生了,兒子卻不得不整天泡在田地,只得每日把兒媳婦接到家裡來,好吃好喝地供着,等待着衆人期盼的那一刻的來臨。村裡的女兒家也不像城鎮上的某些大家閨秀,不怕被人看着,即使大着肚子也敢在陌生男人面前走來走去,這也是村裡婦人的經驗之談,臨產前要常走動,免得到時候沒有力氣。

同院子裡的燕向南和燕午也不免經常見到村長的大肚兒媳婦,在衆人看不見的角落,燕午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雖然他竭力不去想那郎中的荒誕之言,但……他摸摸自己莫名有些小凸起的肚子,那裡原本是硬邦邦的肌肉,長期鍛鍊的身體是沒有一絲贅肉的,他並沒有懈怠自己,然而這塊凸起卻一直在提醒着他什麼。

他前些時候還試圖靠每日的鍛鍊消除這塊凸起,回覆原先強健的腹肌,但運動過度帶來的心悸和疼痛讓他不敢再試,每到那時,他都莫名覺得悲傷。

他的情緒變得焦躁,這自他在成爲死士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嗜睡的症狀沒有消失,但每晚總要很晚才能入睡。他想了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事,還要時刻注意着不能把這種情緒表露在閣主面前。

他覺得身體越來越重,那個總是被自己刻意遺忘的部位越來越大,走路也不復平時的輕盈,變得步履蹣跚。他彷彿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村長兒媳的影子,每日裡被人攙扶着在院子裡走的人變成了自己……

他照樣在黑夜裡隱藏着自己的身形,不讓任務目標發現,他很慶幸自己沒有被閣主發現異樣,還能接到任務。他所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把下面宅子裡的官員幹掉,如果失敗,就會跟其他死士一樣,或者自行了斷,或者被閣主處死。

他已經準備好搏命一擊,然而就在他飛身而下揮起兵器的時候,腹中忽痛,內息一滯,呼吸頓時亂了起來,還沒有待他取得官員的首級,他就被人發現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得手之前就被發現,不管結果如何,他這任務算是失敗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成爲燕戌之後再一個消失的死士……

模糊的意識再次恢復,他竟然回到了閣內,身邊更是圍繞着一羣侍女和大夫,每個人臉上都是如釋重負和欣喜,“醒了醒了,公子醒了!快去稟報閣主!”

任務失敗,處死他就好,爲什麼要稟報閣主?

閣主也來了,他閉目待死,卻聽到大夫欣喜若狂的聲音,“啓稟閣主,公子是喜、喜脈啊!恭喜閣主賀喜閣主,您要當爹啦!”

他猛地瞪大眼睛,卻正對上閣主冰冷刺骨的雙眼,“大膽死士!未經同意,擅自懷有本閣主的骨肉,你以爲本閣主的血脈是什麼人都能有的嗎?來人,帶他下去,把他肚子裡的東西處理掉!”

閣主贖罪!他大聲喊着,想要辯解肚子裡並沒有孩子,但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下一秒他已經身處刑堂,四肢大張地被人綁在刑椅上,刑堂負責行刑的人已經猙獰地舉起了一把碩大的剪刀,狂笑,“啊哈哈哈!男人豈能生孩子?今日我就剖開你的肚子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不要啊——他徒勞地吶喊着,可是那剪刀仍然快、狠、準地紮了下來,什麼東西從他的肚子裡流出去,有什麼徹底地離開了他。

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滑落,燕午茫然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個圓滾滾地身上帶着血的孩子正咯咯笑着向他伸開雙臂,清脆地叫着:“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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