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直教人無處剃度
兩人又聊了十幾分鍾，墨檀便因爲犯病離開了公共空間，被迫退出了登錄。
鑑於玩家的天賦、技能、道具在公共空間中均無法生效，所以墨檀也沒有得到【智者的遠慮】這一重緩衝，而是久違的‘咵嚓’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不過因爲對方是完全知根知底的伊冬，所以這件事也並沒有啥大不了的，回頭再上線時跟他打聲照顧就好了。
於是乎，被動切換了人格的墨檀也就沒從遊戲艙出來，直接重新登陸了無罪之界——
……
遊戲時間AM10:25
【已檢測到您的精神連接，正在同步個人信息……】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守序善良的默，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學園都市，外環區，林蔭客店
“唉，這未免也太充實了點兒吧。”
出現在房間中的墨檀輕聲嘆了口氣，一邊例行公事般地在房間內‘巡邏’的兩圈，並未發現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之後纔打開好友欄，給伊冬發了條消息表示自己目前在用這個角色，有事兒直接聯繫就行，然後便表情稍顯無奈地倒騎在椅子上（否則尾巴會很難受），託着腮幫子開始犯愁。
要說他愁的是什麼……那可就太多了。
拋開有人冒名頂替‘自己’跟自己碰面這件天大的麻煩，再除去跟雙葉那邊稍有不慎就會出大事情的‘遊戲’，剛剛應下的【戰火聯賽】也是個問題。
不過話雖如此，關於有人頂替自己的事現在已經有了處理方針，所以除了以不變應萬變之外也沒啥可細琢磨的了。
至於雙葉那邊，墨檀相信自己在處於‘混亂中立’人格下時會應付的很好，現在的自己反而因爲下限頗高等緣故很難想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也就不再去思考了。
但是有關於接受福斯特·沃德的邀請，一口應下那場大規模軍事推演比賽的事，他卻不得不認真思量一下。
原因很簡單，就算別人都不知道，但很清楚自己當時有着怎樣心理的墨檀非常清楚，不久前一口答應福斯特時的‘黑梵牧師’並沒有想太多。
說好聽點兒是知難而退、放棄抵抗。
說難聽點兒就是腦袋一熱就答應了。
【不過就像那位伊莉莎殿下說的，既然已經被推上了前臺，想要維持之前的‘路人’形象已經不太現實了。】
墨檀一邊怠惰地甩着尾巴，一邊在心底感嘆着，然後低聲喃喃道：“更何況，現在跟之前已經不一樣了……唉。”
因爲是在自言自語，所以墨檀並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將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嘆，表情複雜地趴在椅背上發呆，很討人厭。
不過就算如此，我們依然可以從上帝視角去剖析一番他此時此刻的心態——
首先，他剛纔那句‘現在跟之前已經不一樣了’，明顯不是在說此時此刻正以‘默’這個角色存在的自己，也不會是混亂中立人格下的‘檀莫’，原因很簡單，在處於對應人格下的時候，性格與思維方式本就極其富有特色的他們其實一直在‘我行我素’，後者不用多談，哪怕是現在的‘默’，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實也都是自己想要做的，哪怕是一些費力不討好的事，也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現在的‘本性’或者說是‘人設’。
所以，那個不一樣的他，只能是人格處於‘絕對中立’狀態下的墨檀，以及無罪之界這個遊戲中的‘黑梵’。
如果說處於另外兩種狀態時的他都很‘我行我素’，那麼絕對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就很‘隨波逐流’了。
當然，在過去的那些年裡，他這種‘隨波逐流’其實也是一種明顯的性格特徵，絕大多數正常人也是如此。
但這次的事，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因爲處於絕對中立人格下，遊戲ID名爲【黑梵】的他，憑藉自己的意志、在並沒有被逼到絕路的情況下——違背了自己的人設。
換做以前，就算知道福斯特·沃德是一個非常難纏的男人，就算知道在現在這個情況下自己已經很難繼續當個小透明，如果是‘黑梵’的話，他也絕對會努力嘗試一下，盡全力把麻煩往遠離自己的地方推。
然而這次，他卻非常乾脆地放棄了掙扎。
拋開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不說，在墨檀自己眼裡，‘自己’當時會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只有一個。
【我也想耍個帥……麼？】
墨檀苦笑了一聲，表情微妙而複雜。
很顯然，在現在的他看來，這句話纔是自己當時一口應下那場比賽的真正理由。
想耍個帥。
單純的想耍個帥。
爲了去耍這份帥，甚至不惜去忤逆自己的本性，他寧願在時間本就不夠用的情況下給自己找事，寧願走到原本自己極度牴觸的聚光燈下，寧願頂着胃疼去承受各種各樣的目光。
‘自己’變了，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因爲某些人或事，雖然幅度不大，卻也實實在在地改變了。
原因有很多……
或許是因爲就算晝·布萊克都能打個響指讓周圍涼快下來，而‘自己’做不到。
或許是因爲那李察·萊恩在糾纏語宸時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一回事。
或許是因爲菲雅莉·格雷厄姆的優秀與手腕令人驚歎。
或許是因爲依奏·潔萊特悄無聲息地踏入史詩門檻。
或許是因爲‘自己’在鬥技大賽中的‘意氣風發’。
總而言之，當時的自己那份‘想要耍帥’的心情，要抵過無數理由與說辭。
‘黑梵’會騙自己，但‘默’不會，所以他的判斷是——難纏的福斯特也好、低調的尺度也好、教派的期待也好，其實都不是根本原因，自己只是想耍帥而已。
……
【哈，雖然改變並不是壞事，接下【戰火聯賽】的邀請也合情合理，但這個出發點……完全跟‘我’所希望的結果背道而馳啊。】
墨檀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來，看向窗外的目光中溢滿了苦澀。
從小到大，無論何種人格下的墨檀，都有着這樣一個共識，那就是‘自己並不適合成爲任何人的伴侶或戀人’。
在這一前提下，‘守序善良’人格下的墨檀兢兢業業，努力與每個姑娘保持健康而體面的距離；‘混亂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原本充其量也就是在網上騙騙小姑娘感情或小夥子錢財，直到入坑無罪之界後才一發不可收拾，但也算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而‘絕對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原本也保持着同樣的心態，就算偶爾有看對眼的妹子，也會因爲自己的精神病無疾而終（詳見一百五十七章）。
但是，某個少女的出現，卻逐漸傾覆了這一點。
饒是另外兩種人格下的他對那位姑娘全然無感、巋然不動，但至少在人格處於‘絕對中立’的時候，墨檀終究是淪陷了進去。
誠然，他早已做出了足夠理性的判斷，認爲自己跟對方完全沒有結果纔是最好的結果，甚至在幾個月前特別爺們兒地一次並不算是約會的約會中劃下界限，但卻還是沒能做到最理想的程度。
事實上，他做的很糟。
他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爲自己開脫，總是在明知道應該遠離的情況下不自覺地靠近，總是拙劣地掩蓋着自己的心意，在明明可以做得很精妙的情況下。
這次，他甚至還想耍個帥，原因自然是、也只能是因爲那個人。
“啊……”
墨檀捂着額頭呻吟了一聲，用力搖了搖頭，表情十分掙扎。
現在的他，身爲三分之一個當事人，對上述種種是100%能夠理解的，但現在的他，也是最不能認同這件事的。
“冷暖自知啊……這句話現在聽起來怎麼跟罵人似的。”
輕輕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額角，墨檀仰天長嘆：“問世間情爲何物……”
“直教人無處剃度？”
有着一頭瀑布般黑色長髮的少女推開房門，輕輕抖了抖背後那對雪白的雙翼，對饒是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抗性，卻依然在看見她這副絕美容顏的瞬間陷入呆滯，足足愣了兩秒半纔回過神來的好友莞爾一笑：“喲！”
“呃……喲！”
墨檀有些蒙圈地看着面前這位只有在來自己房間時纔會忘記敲門的姑娘，，下意識地擡手跟對方打了個招呼後才驚訝道：“夜歌你不是跟工匠鎮的兩位大師去談那個什麼【全金屬狂潮五年計劃】了嗎？怎麼跑回來了？”
“他們聊的東西專業性太強了，我水平不夠。”
季曉鴿聳了聳肩，樂呵呵地拍了下手：“所以就決定回來摸魚啦！”
墨檀點了點頭，忽然驚覺到今天恐怕並沒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麼‘閒’。
“話說回來，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你長吁短嘆地說什麼‘情爲何物’誒。”
少女掩嘴輕笑，俏皮地對墨檀眨了眨眼：“怎麼，思春啦？因爲推掉了莉亞德琳的約會邀請後悔啦？”
“咳咳，沒有沒有，其實我……呃！”
原本想說‘其實我有個朋友’的墨檀忽然剎住了車，面色僵硬地把未說出口的這半句話嚥了回去。
理由很簡單，他覺得自己但凡這麼一說，那個名叫【騎士精神-誠實】的被動就得給自己來一發狠的，並衍生出一系列糟糕的後果。
退一萬步說，就算系統網開一面，將墨檀自己跟自己的關係認同爲‘朋友’，但凡季曉鴿接一句‘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這事兒就算完犢子了。
不得不說，在得到了這麼一個倒竈的被動技能後，當前人格下的墨檀就再也不認爲‘誠實’是什麼可貴的品格了。
他特喵的都快被‘誠實’這倆字兒給逼瘋了！
“其實你怎麼了？”
而完全不知道對方在因爲什麼煩惱的季曉鴿則是輕快地撲棱了過來，落到墨檀面前興致勃勃地問道：“感情問題？感情問題！？”
很顯然，在聽到剛纔那句似是蘊含着千言萬語、飽含情緒的感嘆之後，這姑娘已經有點兒燃起來了，準確的說是那顆深藏在她心中的八卦之魂燃起來了！
“咳，只是想到了一些比較複雜的事而已。”
墨檀扯了扯嘴角，非常勉強地搪塞道：“不過這事兒跟我，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哦……”
季曉鴿扁了扁嘴，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她畢竟是個接受過良好家庭教育（其中並不包括廚藝）的懂事姑娘，所以在墨檀頗爲明確地暗示了‘此事不宜追問’後也沒再繼續八卦下去，而是貼心地轉移了話題：“所以你有因爲拒絕了莉亞的約會而感到失落嗎？！”
【根本就不貼心啊喂！】
在心底震聲吐了個槽，墨檀立刻嚴肅地搖了搖頭：“絕對沒有！而且人家也不是找我約會，只是手上恰好有兩張【邁克爾舞蹈學院】七年級彙報演出的票而已。”
“是~嗎~？”
季曉鴿促狹地笑了笑，美眸流轉着悠悠道：“那爲什麼斯嘉麗告訴我的卻是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呢？嘿嘿，想知道嗎？”
“不想。”
墨檀不假思索地表示自己對此毫無興趣，並有些無奈地提醒了一句：“別忘了莉亞德琳是NPC。”
季曉鴿柳眉微挑，壞笑着步步緊逼道：“也就是說換成玩家就OK咯？”
墨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幹聲道：“不，我現在完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也不會有。”
“無聊！沒勁！假正經！”
季曉鴿跺了跺腳，然後一邊發出了‘哦呀！’一聲，一邊用力用小拳拳錘向墨檀胸口，結果小拳拳震的還挺疼，頓時很是不滿地叫道：“而且竟然還沒撒謊！”
額角已經開始往外滲汗的墨檀乾笑了一聲：“咱還是換個話題吧。”
“行啊，你一會兒有空唄？”
“要幹啥？”
“跟我約會。”
“可以沒空。”
“你……！”
“別逗我啦。”
“嘁，達布斯和安東尼今天剛好有空，一起去看看他們唄？”
“誒？”
“也沒空？”
“哦哦，這個可以有。”
“你這人有點讓人火大哎！”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