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守護騎士
“要聽聽看嗎？”
依奏罕見地露出了頗爲神秘的微笑，眼中似乎有光在閃動。
“呃……”
直覺告訴墨檀，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是不要聽聽看，因爲通常在類似的橋段中，選擇聽下去的角色普遍都會面臨一些或蛋疼、或糾結，或即蛋疼又糾結的境地，而在當前人格下極爲牴觸額外麻煩的墨檀對這種事一向都是敬而遠之。
但此時此刻的現在，墨檀卻無奈的發現自己根本沒得選，儘管他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準備，儘管他爲了明天的行動甚至放棄了絕殺雙葉的機會，但他卻依然覺得並不保險。
墨檀從來都不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是處於‘絕對中立’人格下的他，這一點從這人對語宸那瞻前顧後、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就能看得出來，比起採取能夠明確解決問題的方式，他終究還是選擇了能夠儘量降低自己受傷的可能性，無異於逃避的消極處理辦法。
那個能夠僞裝成自己模樣，極有可能已經掌握了‘默’、‘黑梵’這兩個角色間存在某種關聯的人，自然也給當前人格下的他造成了極大壓力，讓他恨不得把每個環節都做到極致。
而在這份‘極致’中，依奏·潔萊特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原因無它，實在是墨檀現在能夠打出的牌十分有限，而對方的能力則無比詭異。
所以他沒得選。
“好吧。”
終於，思考了良久的墨檀擡起頭來，對面前那位完全沒有催促，只是平靜看着自己的女騎士微微頷首：“你說說看。”
“原則上，作爲代表團護衛的我只受正式成員直接領導，而在三位正式成員中，則以我曙光教派的湯姆大師爲最高優先級，所以前輩您這種無異於額外指令的請託，就算我站在個人立場上十分願意協助，卻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付諸於實踐。”
依奏苦笑着聳了聳肩，輕聲道：“而我同樣瞭解，您恐怕並不想麻煩湯姆大師他們，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前輩您的請託就與我的職責產生了衝突，儘管這份職責華而不實，儘管大家都不需要我的護衛，但這並不能成爲破罐破摔的藉口，這一點前輩應該已經清楚了吧。”
墨檀點了點頭，他又不是白癡，雖然之前沒想這麼多，但在依奏直接點明瞭情況的基礎上，他要是再不清楚那就只能是故意裝傻了。
其實道理很簡單，就是依奏的職責跟自己的委託產生了衝突，而在她的身份被定義爲‘代表團護衛’的情況下，無論這個‘護衛’的含金量有多低，無論大家是不是真的需要這個護衛，依奏也沒辦法做出瀆職的行爲。
不過……墨檀認爲依奏多半會在後面接一個‘不過’。
果不其然——
“不過……”
依奏微微一笑，輕聲道：“如果我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護衛，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但我們都知道，夏蓮殿下願意給我這個名額，其實只是想讓我來學園都市陪陪您和聖女殿下，畢竟湯姆前輩事務繁忙，而斯普拉達大主教、菲雅莉殿下、布萊克殿下則是外教的人，她應該是不想讓您和忘語殿下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
“這點我倒是持不同意見。”
結果墨檀卻是搖頭打斷了女騎士，輕笑着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和忘語的存在性質跟大家不一樣，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還有別的朋友來學園都市，而夏蓮那個活了幾百歲的人精自然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所以我覺得她雖然有讓咱們互相照應的想法，卻也不至於專門爭取個名額找個人陪我倆聊天。”
依奏微微一愣，愕然道：“那，前輩的意思是……”
“我是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墨檀莞爾一笑，悠悠地說道：“讓你過來這裡，其實只是夏蓮殿下覺得你平時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之前還在蘇米爾跟我一起打了那麼一場硬仗，最後還身受重傷，所以希望你來這裡熱鬧熱鬧、休息休息、好好放鬆一下呢？”
“啊……這……”
依奏眨了眨眼，隨即便想起臨出發前，夏蓮莫名其妙批評了一頓正在整理裝備的自己，然後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了句‘玩得開心’那一幕，忽然想通了很多事，隨即那張俏臉升起了兩抹肉眼可見的紅暈。
“唉，也是我和語宸大意了，早知道你一直是這麼想的，我倆應該早點提醒你纔對，結果現在交流會都快結束了。”
墨檀無奈地捂住了額頭，苦笑不得地說道：“作爲補償，我們回頭陪你去買點紀念品，好好玩一圈吧。”
在猝不及防下發現人間充滿愛的依奏當時就慌了，急急忙忙地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實前輩您休息的時候，忘語殿下只要有空就會拉我出去一起逛，有時候還有菲雅莉殿下，我……我玩的挺開心的，買了很多好看的衣服，也吃到了不少光之都沒見過的東西……就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因爲原來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來玩的……”
墨檀咧嘴一笑，眨眼道：“現在呢？還覺得過意不去嗎？”
“沒有了沒有了！”
依奏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撓着臉頰傻樂了一聲：“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我現在特別開心。”
“開心呀？”
“嗯嗯，開心的！”
“特別開心？”
“感覺輕鬆了好多，要是離開之前，前輩能跟我們一起逛逛的話就更好了，我和忘語殿下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呢。”
“好說，剛纔不是答應你了麼，這都是小事兒~”
“嗯！”
“那明天稍微幫點忙什麼的，自然也是不在話下的吧？”
“哦，那個不行。”
“呵……呵呵……我想也是。”
墨檀苦笑了兩聲，對毫不猶豫拒絕掉自己提議的便宜後輩做了個鬼臉，突然特別看不起現在的自己，他覺得如果此時此刻坐在這裡跟依奏聊天的人要是‘檀莫’，這事兒估計十有八九就成了。
當然，風險也是存在的，比如極有可能會鬧出一些足以讓某位聖女殿下用【黑暗天啓】直接把自己揚了的誤會。
墨檀對‘自己’很有信心，他覺得依奏這種單純認真的姑娘，九成九應該扛不住‘自己’的千層套路……
綜上所述，好像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唔，我接着說咯~”
依奏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隨後便繼續自己之前還沒說完的話：“不管怎麼樣，我其實都不算是一個合格的護衛，準確來說僅僅只是掛着護衛的名義而以，所以剛纔前輩提到的那件事，其實也不是沒有可操作性，雖然……應該算是小小的鑽了個空子吧。”
墨檀用力點頭，很是配合地問道：“那麼，這個空子到底應該怎麼鑽呢？”
“那就是……唔……給我一個能把前輩的事，放在與護衛這個職責同一個優先級的理由，大概是這樣。”
不知爲什麼，依奏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到了墨檀只有用手攏起耳朵才能聽見的程度。
而後者並沒有說話，只是用定定地看着依奏，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確，那就是——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把我的事跟護衛職責放在同一個優先級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
依奏深吸了一口氣，雙眸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如果我的身份不僅僅是護衛和曙光教派高階聖騎士，同時還是……黑梵前輩你的守護騎士，那麼按照道理，當我們共同行動時，前輩你是有資格差遣我做任何事的，只要符合守護騎士的職責，優先級就是……最高的。”
說罷，女騎士便默默地把頭垂了下去，搭在雙腿上的小手下意識地攥緊，顯得有些緊張。
她相信自己說到這種程度，前輩肯定已經完全理解了。
而事實上，在依奏說到這種程度之後，墨檀確實已經完全理解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姑娘非常執着地想要做自己的守護騎士。
因爲某些原因，墨檀從蘇米爾回到光之都後，特意去查閱了一下相關方面的資料，對【守護騎士】這一概念也有了大致的瞭解，基本搞明白這個名詞的意思了。
正如字面所講，【守護騎士】，就是守護某人的某個騎士，與僱傭關係、職務關係不同，【守護騎士】不同於護衛、保鏢、親衛這種相對公事化的職位，而是更加親密的一層關係。
【守護騎士】與其守護的對象並無地位高低之分，儘管在大多數情況下被守護者的身份確實要高貴一些，但也有很多成名騎士守護普通人的情況，雙方之間關係較爲複雜，甚至很多守護者與被守護者之間都有親人、戀人這種更加牢固的羈絆，總而言之，從誓言生效的那一刻起，雙方的人生便會交匯到一起，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話，這層關係將持續到彼此生命的終結。
總而言之，儘管墨檀當時並未過於深入地去了解這個名詞，但他卻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麼能夠拿來胡鬧的關係，一旦締結契約，雙方在很多情況下都會被視爲共同體，在承認【守護騎士】的諸多體系中能夠擁有很多特殊待遇。
比如說——
“如果守護者與被守護者都是聖教聯合體制內的神職者，那麼當其中一方被派遣執行獨立任務時，另外一方是有權利無條件要求同行的……”
依奏抿了抿嘴，輕聲嘟囔道：“我這段時間一直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次交流會過後，無論是教會還是聯合，恐怕都不會讓前輩閒下來，但是……前輩你也知道現在聯合的內部並非鐵板一塊，要是再經歷一次我們剛到蘇米爾時的暗箭，我希望自己能夠陪在前輩身邊，尤其是……”
墨檀揉了揉額角，輕舒了口氣後柔聲問道：“尤其是什麼？”
“尤其是我現在已經晉階到史詩了，雖然算不上強……但至少也能夠稍微保護一下前輩了。”
依奏擡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檀，一字一頓地說道：“忘語殿下是神眷者，而且還有夏蓮殿下照顧，但前輩不一樣，前輩的才能是伴隨危險的，所以……我想要成爲前輩的劍，前輩的盾。”
墨檀啞然失笑，搖頭道：“所以說，兜兜轉轉地說了這麼多，其實你只是爲了我好……抱歉，讓你費心了，依奏。”
女騎士用力搖了搖頭，嫣然笑道：“如果沒有前輩的話，我已經死在蘇米爾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依奏。”
墨檀站起身來，負手在房間內走了兩圈，過了良久纔在依奏的注視下緩聲開口道：“守護騎士，是隻能有一個的，對吧？”
依奏先是一愣，隨即用力點頭道：“是的，前輩，不過要是以後前輩嫌我不爭氣，我可以……”
“不是這個問題。”
墨檀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說道：“夏蓮殿下應該跟你講過，我們曾經一起在米莎郡抗擊瘟疫的事吧？”
“是的，前輩，我特別後悔當時爲什麼沒有跟兩位殿下一起去那邊。”
“你知道朵拉·希卡這個名字麼？”
“唔……”
“呵呵，不知道也正常，她是太陽教派的一個聖騎士，當時曾經跟我一起並肩作戰，實力只有中階，遠不如你。”
“嗯……”
“和你一樣，她似乎對我有着很大的誤解，覺得黑梵牧師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對我……雖然我並不認爲自己配得上，但她對我確實頗爲敬仰。”
“我能理解，前輩。”
“然後，再一次戰役中，她受了很重的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就連夏蓮都已經斷定，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再成爲一名騎士了。”
“……”
“我去看她時，沒有把這些話告訴她，不過她心裡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然後，她對我說……如果她有一天能再次拿起劍，重新以騎士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希望我可以同意她成爲自己的守護騎士。”
“前輩……”
“我答應了。”
“我……我明白了，前輩，我們回光之都之後，我可以陪您一起去看望那位朵拉騎士麼？我想我們應該有不少共同話……”
“她死了。”
“呃！”
“我想去看望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死了，而在墓地追悼她的時候，我兌現了之前的承諾。”
“這……”
“我知道，守護騎士的誓約會一直生效到其中一方死亡位置，所以在我和朵拉·希卡之間的關係，在建立的瞬間就結束了。”
“嗯，前輩，我很抱……”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自己是我的第二位守護騎士，不介意你面前這個人其實並不優秀，不介意他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啊！”
“就讓我厚着臉皮成爲你未來的拔劍理由之一吧。”
“！”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