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儘管升變的年齡、資歷都不如王車易位與秩序破壞,在隊伍中也基本不會去搶主導位置,但在兩個人都因爲原定計劃遭遇巨大事故而發懵的時候,這位還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卻第一時間找回了冷靜,並臨時承擔起主心骨的角色,爲兩位好哥哥指出了一條明路。
無須猶豫,無須彷徨,既然事情已經失控了,那麼幹脆就一咬牙一跺腳將之前的計劃貫徹到底。
不方便覈實身份,那就不覈實了,反正沐雪劍已經逃出生天,對方另外兩人的行蹤依舊成謎,既然如此的話,與其把節奏拱手讓給對方,拼命彌補之前漏算的地方,還不如以不變應萬變,擺開架勢跟對方打正面。
能打贏皆大歡喜,被幹掉也無話可說,突出的就是一個簡單直接、返璞歸真。
有一說一,這其實並不符合【鐵門栓】這支隊伍的定位,畢竟在三人眼裡,自己這邊最大的依仗就是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哪怕雙方在實力層面存在客觀差距,也能通過計謀、戰略、戰術等手段傾覆局勢,反客爲主。
而升變剛剛提出來的建議,卻更像是一種在窮途末路下的擺爛打法,如果換做平時,別說王車易位和秩序破壞了,就連他自己可能都沒辦法接受。
畢竟自古以來,‘謀士’這個職業普遍都是高傲且自負的,且絕大多數腦力工作者在尚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哪怕表面上再怎麼謙虛,心底也堅持‘老子最牛辶最神’的毛病,【鐵門栓】的三位自然也是如此。
但是……
“嗯,我覺得升變這個主意非常不錯。”
王車易位在短暫地沉默後忽然笑了起來,用力點頭道:“仔細想想的話,我們在跟對面那支【丑角牌】匹配到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就算說是窮途末路也不爲過,所以……事已至此,比起繼續絞盡腦汁想個漂亮的計劃出來,還不如務實一點,直接把這位霖·秋假定爲丑角牌的另外兩人之一,把所有能召集到的人全都叫過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秩序破壞這會兒也想明白了,低聲附和道:“沒毛病,反正我們現在手裡捏着一個人,假如,我是說假如,這個人其實是‘雙葉’的話,我們說不定真有機會贏,畢竟她要是沒限制恐怕早就把咱哥幾個秒了,而外面那倆一個是實力不知爲何下滑嚴重的沐雪劍,一個名不見經傳,只要咱們手握重兵把這裡堵的嚴嚴實實,鹿死誰手還真就尚未可知。”
“三成的勝率。”
王車易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咬牙道:“賭了!就這麼幹!”
“那我下去安排一下,讓咱們三個權限之內的全部有生力量全部集中過來,你、你、你,你們幾個跟我下去。”
升變見兩人重新恢復了鬥智,總算放下心來,隨即便樂呵呵地帶着三個侍衛下樓召集人手去了。
而王車易位與秩序破壞則是相視一笑,然後同時轉頭看向雙葉。
“哦?”
察覺到兩人的視線,雙葉也停下了手中那似乎永遠忙不完的文書工作,好奇地問道:“兩位大人還有什麼吩咐麼?如果是要把我帶走提審的話,還請稍微等一會兒,至少讓我把幾個商會月初時的賬目報告做完。”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打定了主意的王車易位也不着急了,只見他緩步走到雙葉面前,對後者露出了和顏悅色的微笑:“你想先聽哪個?女士。”
雙葉柳眉微蹙,隨即便有些無奈地說道:“隨您喜歡,大人。”
“好吧,那就按順序來。”
王車易位隨手拿起雙葉面前桌上的數份文件,一邊隨手翻看着,一邊用輕快的語氣說道:“首先是好消息,我們並不會把你帶去某個陰暗的地方嚴加拷問,所以還請放心,那些粗魯的行刑者並沒有機會讓你不快。”
雙葉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麼,壞消息呢?”
“壞消息嘛……”
可能是因爲這位漂亮嬌小的氣質型美女很對秩序破壞胃口,所以他故意做出了一個自認爲很帥氣的姿勢,搶在王車易位前開口道:“就是你的嫌疑並未洗脫,所以我們打算對機要二處進行一番徹底且詳盡的檢查,如果讓我們發現半點蛛絲馬跡……”
【您的隊友:升變,已陣亡】
……
“我自認爲這裡並沒有任何能證明我是奸細的東西。”
雙葉聳了聳肩,很是平靜地說道:“所以幾位大人怎麼檢查都沒關係,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你們一定要還原被檢查過的文件與資料,否則的話,我過些日子就只能從市政廳或禮拜堂那邊要人來幫忙整理了。”
秩序破壞很是痛快地點了點頭,笑道:“放心吧,這點小要求我們還是能滿……呃……啊?”
直到話說到一半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系統剛纔似乎在自己耳邊說了句什麼。
!?!?
下個瞬間,秩序破壞猛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王車易位,立刻發現後者的表情與自己如出一轍。
“走!”
沒有半點猶豫,王車易位立刻拽着秩序破壞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順便把屋子裡剩下的幾個守衛也一起帶走了。
轉眼間,原本頗爲熱鬧的三樓頓時只剩下了雙葉一人。
而同樣從比賽面板中瞭解到對方陣亡一人的少女,嘴角則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狡黠、妖冶而可愛。
有一說一,雙葉認爲【鐵門栓】三人前後制訂的兩個計劃其實都沒有什麼問題。
不如說,在早早判斷出三人的身份、目的與想法後,雙葉甚至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因爲在她看來,王車易位等人非但沒有犯下什麼錯誤,甚至還非常清晰地把握住了事態的關鍵。
在窗口處發現茫茫多人跟狗攆耗子似的開往自己這邊時,雙葉便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打算,簡單來說就是放棄‘焰金院’以及在裡面做客的‘小公爵’沃里斯,直接將其當做棄子兌給沐雪劍,並從中尋找能夠破局的‘重點’。
基於這個前提,‘霖·秋’這個人很快就會浮出水面,而鑑於扮演該角色的玩家十有八九會受到巨大限制,圍點打援就是一個非常理想的舉動,非但可以讓對方束手束腳,同時還能夠充分利用身份、地位等優勢,以酒泉城‘官方’的角度以逸待勞。
說真的,雙葉覺得這個計劃其實很難被挑出什麼大毛病,事實上,如果她沒有跟墨檀耍脾氣,而是早早離開的話,恐怕‘焰金院’那邊還沒出事,追殺自己的人就已經在路上了,能夠有現在這番局面,完全是因爲雙葉一點兒都不講道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總而言之,儘管雙葉並不覺得對方三人有能耐在自己積極進行對局的前提下掌握優勢,但卻還是對他們的思路予以了高度肯定,而【鐵門栓】在‘霖·秋’剛剛那番配合後的後續計劃,也同樣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
在雙葉看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自己被死死困住,整個酒泉城的高級兵力都被集中在機要二處後,饒是沐雪劍恢復了全部實力,她與墨檀一起在短時間內殺到這裡的可能性也不會超過七成,除此之外,鑑於三人中的任意一人死亡都會對全隊造成負面影響,雙葉認爲在自己隨時可能被擊殺的情況下,【鐵門栓】一個照面就被團滅的概率相當低,此消彼長之下,【丑角牌】在這場比賽中的勝率恐怕就只剩下六成左右了。
可別小看【鐵門栓】手中的四成勝率,要知道在正常情況下,雙方的實力對比甚至要超過1:100,如果是正面交戰的話,無論對方出幾個人都會被雙葉與沐雪劍輕鬆秒殺,所以能在這種先決條件下爭取到四成的勝率,已經足以讓眼高於頂的雙葉刮目相看了。
當然,考慮到這位姑娘的品性,我們也可以理解爲,她之所以並不吝嗇給予敵隊三人那麼高的評價,是因爲雙葉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對方很快就要出意外了。
然後……然後就出意外了唄。
毫無徵兆地,【鐵門栓】三人隊中的升變就這樣沒掉了,其撲街之突然甚至讓王車易位與秩序破壞產生了‘這傢伙是不是掉線了’的揣測。
不過事實證明,升變並不是因爲掉線才突兀離開比賽的,因爲就在片刻之後,雙葉注意到比賽欄中‘秩序破壞’的名字也灰掉了。
再然後……
“喲~”
身上滿是殷紅的血跡,臉上掛着明媚笑容的墨檀緩步回到了這個房間,狡黠地對雙葉眨了眨眼:“我回來啦。”
注意,上面那段的用詞是他‘回’到了這個房間,以及我‘回’來了。
換句話說,這並非墨檀第一次走進機要二處的頂層!
那麼問題來了,他之前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答案是,剛纔跟【鐵門栓】那三位一起光明正大進來的。
那麼問題又來了,他爲什麼能跟那三位一起光明正大地進來呢?
原因很簡單,墨檀正是保護酒泉城三巨頭的護衛之一。
還記得之前從焰金院那邊一路跑到鐵衛禁區,向王車易位等人彙報沃里斯遇刺來龍去脈的半精靈守衛嗎?
那個人其實就是墨檀。
簡單解釋一下的話,就是他天知道從哪裡搞到了一套酒泉城公務員的制服,穿上之後就大搖大擺地把幾個比較有分量的地方跑了個遍,並在鐵衛禁區找到了敵方隊伍的三人。
之後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墨檀二話不說就吆喝着‘報——’闖了進去,口沫橫飛地把焰金院那邊的事故說了一遍,然後就被秩序破壞打發去休息了。
再然後,並沒有真去休息的墨檀直接混進了親衛隊,在距離三人最近的地方一路奔到了機要二處,並靠着‘臉熟’這項優勢被秩序破壞授意去裡面打探情況。
也正是在這個時間點,因爲嘈雜的騷動聲而來到窗邊,一眼就意識到【鐵門栓】這支隊伍在打什麼主意的雙葉看到了墨檀,正跟廚子聊得熱火朝天的墨檀。
在那一刻,儘管覺得有些不夠盡興,但雙葉仍然在心底爲對方三人判了死刑。
被一個主職傾向於刺殺者方面的敵人混進隊伍核心中,尤其還是墨檀這種級別的刺殺者,已經到了不死說不過去的程度了。
而事實也證明了雙葉的猜測,在前後短短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升變與秩序破壞相繼殞命,只剩下一個王車易位了。
“所以你爲什麼沒能幹掉那位大叔?”
雙葉虛着眼看向墨檀,站起身來懶洋洋地走到軟塌上盤腿坐下:“被成熟男人的魅力給衝了?”
墨檀啞然失笑,一邊走向雙葉一邊搖頭道:“很遺憾,雖然那位大叔暫時沒事,但他已經中了我的防身用慢性毒藥,不出意外的話,就算外面那些人再怎麼拼命搶救,最多也就能再活個五分鐘吧。”
雙葉柳眉微蹙,語氣很是不善:“所以你……”
“故意留他多活一會兒,只能是爲了上來跟你單獨待一會兒咯。”
一屁股坐到雙葉旁邊的墨檀表情很是愉快,不等對方細紋就解釋道:“至於剛纔發生了什麼,簡單來說就是我在陪那個小鬼下樓之後就把他和另外兩個同事給抹了脖子,然後就跟他們一樣趴在血泊中乖乖地等另外兩位下樓。”
雙葉扯了扯嘴角,幹聲道:“你膽子倒是不小……”
“過獎了,但這其實並不怎麼難猜。”
墨檀灑然一笑,挑眉道:“你應該很清楚,親愛的,比起那些貨真價實的蠢貨,這種水平有限的聰明人反而更好揣測。”
“別這麼說,我對他們印象不錯。”
“可不是麼,所以我才把他們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