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調走張浚

興元府,衙署大街上,徐衛騎着他那匹汗血寶馬,踩着小碎步,不緊不慢地前行着。兩個隨從小跑着一左一右跟在馬旁,這天有點風,吹得徐衛的官服大袖獵獵作響,瞅着要到宣撫司衙門了,他便勒了繮繩。誰知那馬不知什麼原因,竟收不住繮,一溜煙地往前竄了!徐衛手頭又一緊,戰馬長嘶一聲,竟人立而起!差點沒把太原王給顛下來!

這一下可壞了事,不說徐衛兩個家丁,那宣撫司衙門前的衛兵也一窩蜂地搶下來,都去扯繮繩,這才把馬拉住,將太原王扶下地。衆人七嘴八舌地問道:“大王無妨吧?”

徐衛甩甩袖子,一揮手,摒退了衆人,牽過繮繩,撫着那馬脖子嘆道:“到底是戰馬,本該馳騁沙場,奈何終日馱着我在這街市招搖,倒委屈了它。”說罷,又撫摸一陣,這才擡階而上,進衙門去了。

你道川陝宣撫處置司,是四川陝西兩地最高權力機關,當雄偉宏大才是。其實,不過是小門小戶,甚至並不顯眼,連興元知府衙門也不如。只因這州治府治,一般都是固定的,百年不變。但宣撫司可立,可撤,甚至要根據局勢而遷移。再者,宣撫司權力極大,但編制極小,只宣撫使一人、判官一人、參謀一人、參議一人、主管機宜一人、幹辦公事兩人、準備差使兩人、準備差遣兩人,總共加起來十一人,因此便沒有必要如此講究。

進了衙門,繞過正堂,往左廂去,便是宣撫司官員日常辦公所在,右廂是會客接見場所,後面便是吃飯的地方。太原王進去的時候,在外廂辦公的幹事準備們都起身,徐衛不等他們說出話來,便一揮手,衆人又都坐下去,繼續忙。

經過馬擴和張慶兩人的籤房時,打個招呼,倒是張浚還沒來。進了自己的籤房,還不忙坐,端起已經泡好的茶喝兩口,又站在窗前打望片刻,爽爽精神,這纔到案桌後坐定,從那堆得有一尺多高的文書中取出一件來,細細看。

正看時,突然瞥見有一件公文單獨放在旁邊,一瞄封皮,竟是朝廷中書發來的省札。徐衛一見,便撇了手中公文,單取省札來看。這札子是首相次相聯名簽發的,只幾句話,說了一件事情。

徐衛看罷,臉上露面狐疑之色,朝外喚道:“請張參議來。”

不一陣,張慶踏入籤書,直接道:“大王看了?”

“早上收到的?”徐衛舉起那本省札問道。

“是,卑職看時也覺得詫異,這沒來由的,怎麼調了他去?”張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徐衛想了想,不得要領,便又請了馬擴來,將省札給他一看,後者頓時嘖嘖連聲:“這倒怪了,他在本司多年,雖然加官不斷,卻從未調職,這回是怎地?”

你道那省札說的是甚?調川陝宣撫判官張浚,河東公幹,權河東宣撫使!

張浚最初是作地方官,後來在樞密院勾當,再後充了一回陝西宣諭使,然後就留了下來,從參議一直作到宣撫判官。雖然不明說,但任誰都知道,張浚在川陝,等於是朝廷的耳目,說得直白些,就是監視徐衛的。這麼多年一直沒動,現在突然調去宣撫河東,難免使人意外。

但徐衛細想,也覺得無可厚非。張浚在川陝這麼些年了,熟悉情況,河東又是西軍一力收復的,從川陝宣撫處置司調人坐鎮河東,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川陝官員,除了張浚,就再沒有合適的了。你不可能調一個我的親信或者心腹再去宣撫河東。

只是有一點,朝裡難道沒有人了麼?非要從川陝調?再有,把張浚調走了,誰作川陝宣撫判官?是從川陝提,還是從中央派?

“呵,是什麼事讓大王一早就把參謀參議都聚了起來?”張浚踏進房來,打趣道。

張慶見他來了,拱手道:“給張判道喜,恭賀榮升!”

“恭喜恭喜!這你須得請上幾桌,才走得了!”馬擴也道。

張浚聽了一頭霧水,疑惑道:“什麼榮升?又怎麼走?到哪裡去?大王,何事?”

徐衛笑容滿面地將那道省札遞出:“自己看罷。”

張德遠打量着幾人,上前接了札子,翻開一看,雖然極力還保持鎮定,但眉宇之間的喜色,是怎麼也掩飾不住了。說老實話,張浚在川陝宣撫判官的位置上幹了多少年了,也該提升了。現在可好,直接提成河東宣撫使,方面大員!而且,既擔任宣撫使,那之後,少不得還要加官進爵,才配得上身份職事!

“怎麼?不說兩句?”馬擴笑道。

“這……這……”張浚看來是歡喜得緊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滿臉燦爛的笑容。

徐衛站起身來,到張浚跟前,正色道:“說老實話,我是真捨不得你走。想你我共事多年,合作無間,你這一走,簡直是拆我的臺啊。卻又沒奈何,人往高處走,我不能攔着你。罷罷罷,只盼你在新任上,建功立業!”

張浚雖然大喜過望,但聽了這話,還是躬身一揖:“多謝大王!謝大王多年來的指點提攜!”

“你說這話便是打我的臉!徐某一介武夫,這麼些年,多虧得你指點!不論是對朝廷,還是對下面,我一直都說,川陝能有今日之局面,張判有大功。你這一走,我那小子拜師的事,只怕也黃了。”徐衛笑道。

張浚長舒一口氣,又把札子看了一遍,唯恐有差。徐衛知他心思,笑道:“你不用急,想是事情緊要,朝廷先發了省札下來,催你赴任,所以用個‘權’,等你到了任,自有天子詔命來,到時候把這‘權’字去了,你便是河東軍政長官。”

張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在川陝多年,襄助大王,這猛一下讓我去宣撫河東,倒有些措手不及。”

“有什麼措手不及的?河東諸府、州、縣的官員,基本上都是從川陝過去的,誰敢不聽你這老長官的話?再說那河東諸軍,本就受我司統轄,你去作了宣撫使,他們敢不遵節制?張宣撫一過去,只管大刀闊斧地施展!”張慶道。

這話卻是實在的,河東軍政班子,都系出川陝,或許朝廷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調張浚去坐鎮。

徐衛接過話頭:“以你的才幹聲望,在河東肯定是如魚得水。我雖捨不得你走,但照實講,這事卻也幫了我大忙。川陝這一攤子我尚且繁雜,兼管河東實在吃力,這下好了。”

張浚歡喜歸歡喜,卻也知道,想要在河東宣撫使這個位置上坐穩,不關要有朝廷的任命,還要有太原王的支持。因此對徐衛一揖:“至今往後,雖隔着條大河,但求大王看在往日情份上,多多照拂。”

徐衛知他意思,當即表態:“你放心,我說過,你的才幹聲望,絕對能彈壓住地方。便真有個什麼,你張宣撫一句話,我敢不從命?”這話說得極客氣,也是爲了照顧這剛剛榮升的宣撫相公臉面。

張浚聽了,果是受用,但表面仍必須恭敬:“多謝大王擡舉。那我這……”

“朝廷這樣子,看是催得急,你也得麻利些。先把本司的公務交割了,這樣,你就交給張慶。河東諸事,我也整理整理,到時候交給你。家裡你肯定也要打理,就不必在衙門裡呆着了,回去忙吧。但有一條,你定在幾時走,一定要知會一聲,我們多的不說,大家同衙共事這麼些年,總要給你踐行纔是。”徐衛善解人意。

張浚感激道:“多謝大王體諒,那下官這就請了張參議去,交割公務。”

徐衛不再多說,伸手作請,張浚即和張慶一道出了房去。馬擴看他兩人出去,回過頭來,卻道:“按說,他的位置不會輕易動的,難道朝中沒人?”

“不好說,現在朝中局勢也詭異得很。”徐衛肅色道。

馬擴點點頭,又道:“不管怎麼說,他這一走,大王倒少些煩惱。”

徐衛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卻道:“河東的事,你最清楚,先來幫我理理,到時候好交割給他。”

“是。”馬擴應了一聲,兩人便在房中忙活起來。約莫要到中午時分,張浚和張慶那頭交割完畢,本來,川陝大事皆決于徐衛,他這個宣撫判官只是協助處理而已,也沒多少要交割的。

張浚便過來徐衛這邊,交割了河東事務,他便要告辭回家。因還未到散值時分,衆官也不去相送,便閒話幾句,由他去了。

徐衛等他出門以後,突然想起什麼,單獨一人追了出去。到衙門外,見張浚已經在往馬背上跨,他忙喚住:“德遠兄留步。”

張浚忙回身:“大王還有何吩咐?”

徐衛手一伸:“你等等。”語畢,吩咐旁邊衛兵,輕聲說了幾句什麼。那軍漢領命而去,往衙門旁邊繞。一陣之後,牽了徐衛那匹坐騎出來。

張德遠會錯了意,以爲徐衛要送他,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下官不過是回家去,大王……”說到這兒,他停住了,猜測着太原王是不是有什麼機密的事,不方便在衙門裡說,偏要在路上講?

卻見徐衛牽了那馬繮繩,又撫幾把,對他道:“德遠兄,你此去河東,責任重大。少不得要各地奔波,你雖是文官,在川陝久了,也是終日馬來馬去。我這匹馬,原是遼國送的,腳力極好,一日能行四百里以上。如今,便贈與兄代步。”

張浚受寵若驚,連連搖頭道:“不可不可,這是大王寶馬,下官如何敢奪人之美?”

“你我何須客氣?實話與你說,我如今想再親自上陣,已是不可能了。留着這良駒,成天招搖過市,也是委屈它。今早來,差點沒摔我下背,你騎了去,比我有用。”徐衛道。

張浚還想推辭,徐衛急了:“你若再辭,便是矯情了。”

張德遠推辭不過,只得拜領,再三感謝徐衛,方纔去了。沒兩日,家中安排整齊,收拾了行裝,便來宣撫處置司辭行。徐衛命在城中頂好的酒家設宴,本司官員盡皆出席,連兩興安撫司、興元知府衙門、利州路提刑司的官員也出了面,替張浚送行。

到底在川陝幹了這麼多年,一旦辭去,不免感傷。張浚在席間表現出少有的感性,謝這個,謝那個,直喝了個爛醉!最後,還是同僚送他回家去。次日,便攜帶家眷,離了興元府,遠赴河東就任。

徐衛送佛送到西,他早於幾日前就寫了書信往河東,曉諭邵興、邵翼、黃守、鄭普等河東將領,不得藐視張浚,恭聽節制。只因那河東駐軍,雖然跟西軍隔着一條黃河,但與徐衛卻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邵興是河東義軍首領之一,徐衛作過義軍總管,論起來,是太原王的舊部,當年平陽保衛戰,邵興的弟弟邵翼還曾率軍相助;至於黃守鄭普這兩位原紅巾軍首領,他們本來就是徐衛的部下,昔年徐衛從平陽撤出之後,留沒角牛楊進守城,後來城破,楊進戰死,這兩人突出重圍,以倖存的虎兒軍官兵爲基礎,發展出數萬紅巾義軍,威震河東!

後來河東陸續光復,這些義軍部隊都歸徐衛節制,整編成了正規軍。說句犯忌諱的話,這些人眼裡,有沒有皇帝不知道,但不敢沒有徐郡王。徐衛就是擔心他們一直聽命於自己,無視張浚,這樣反而不好。

張浚前腳一走,徐衛立馬就收到了徐六的來信,真相這才大白。

徐良告訴堂弟,他本來是打算將秦檜這廝攆出朝,到河東宣撫的。但折彥質橫插一槓,極力保全,雙方爭執不下。後來,折彥質主動來溝通,提出把川陝宣撫處置司的張浚調往河東坐鎮,留下秦檜在朝,擔任御營使。至於新任川陝宣撫判官的人選,他不干預。

徐良考慮到,這張浚本是先帝時安排在陝西,爲朝廷張目,監視堂弟的。如今若抽調了他去,堂弟倒也少些掣肘。再有,張浚比起秦檜來,更適合作河東宣撫使,若拿到檯面上爭,不一定爭得過。麟王又不干預新任宣撫判官的人選,這筆交易,倒也作得。遂促成了此事。

徐六還在信中提到,後悔沒聽老九的勸說,重用了秦檜,如今才發現,這廝是個暗藏禍心的撮鳥,最不地道。雖攆出了權力核心,但沒能趕出朝去,終究不爽。

徐六還提到,侄女進了宮,皇帝倒也喜歡,四哥作了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又代理殿帥職權。可堂弟作宰相,堂兄又握着殿帥兵權,控制行朝安危,這樣讓人覺得很不妥當。正好,御營司重設,缺少一個有資歷的武臣作副手,他便主動提出來,讓徐四改任御營副使。皇帝表示同意,朝中也無異議,遂晉升太尉,作了御營副使。

徐衛對親哥哥的職務變動,但沒什麼擔憂。雖說殿帥手裡有實權,御營副使只是個閒官,但四哥是個實誠人,若打仗倒還好,若不打仗,放在殿帥的位置上,莫說旁人有閒話,他自己也不自在,若如作個閒官。說到底,他當初從川陝調往江南,不過是爲了作人質罷了。

對御營司的重設,徐衛也不擔心。因爲哪怕現在局勢趨於緩和了,朝廷想要直接控制軍隊也是不可能的。又尤其是西軍,朝廷就從來沒有直接節制過。

倒是秦檜這廝,讓他有些擔心。秦檜是什麼品性,他太清楚了!早就勸過六哥,可惜聽不進去,現在才發現其面目,都有些遲了。而更讓徐郡王擔心的是,折彥質又跟秦檜攪到了一起!

他倒不是擔心折彥質有秦檜的幫助,實力大增,進而壓過徐家。因爲秦檜是不可能甘居人下的,他也不可能真心協助折家。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上,張浚趙鼎這種提攜過秦檜,或者與他共過事的前輩大臣,都被他挑撥陷害,驅逐出朝廷。折彥質若是信了此人,也只能是養虎爲禍!

徐衛擔心的是,看這樣子,秦檜在朝中已經相當影響力了。倘若讓他逮着機會竄起來,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因此,徐衛在回信中,再三規勸堂兄,現在已經撕破臉皮了,秦檜定然是要協助麟王打壓你的。你若有機會,不要放過此人,最好是弄得他永世不能翻身!

至於徐六在書信中提出的戰略構想,打算時機成熟時,不惜撕毀和約,主動進攻金國。徐衛明確表示反對,他分析了宋、金、遼三國眼下的局勢,提出,三國鼎立,如果沒有萬全之準備,誰先貿然動手,誰就有可能最先倒黴!而且太原王提出了自己的預測,認爲,從今以後,最先忍耐不住動刀兵的,多半會是女真人,會是完顏亮,而且時間不會太久。我們只需穩住陣腳,加強軍備,到時候看他女真人打向哪方,再作計較。

第19章 一門三將第61章 恩怨第66章 長輩第703章 巨炮轟城第489章 驚變第89章 勸降第582章 長期圍困第562章 策反暗殺第823章 別來惹我第391章 火燒麥田第257章 愛護有加第328章 動粗第778章 無限榮耀第450章 決意反攻第八百七十四章第525章 有敵無我第674章 平夏鐵鷂子第708章 絕處逢生第796章 狗改不了吃屎第31章 人頭就是賞錢第57章 饅頭第654章 拒絕議和第101章 問婚第157章 圖窮匕見第94章 退兵第765章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第640章 一頓臭罵第57章 饅頭第272章 逼近關中第369章 謀劃襲擊第22章 驚動皇帝第491章 徐原禍事第72章 開戰第589章 再次議和第333章 回馬槍第638章 宗弼求和第141章 定情第280章 紫金虎來了第八百五十八章第796章 狗改不了吃屎第288章 黃雀在後第75章 阻擊第754章 心驚肉跳第500章 政變(下)第818章 三國演義第八百五十三章第248章 河東危急第八百五十七章第八百五十七章第94章 退兵第61章 恩怨第164章 惺惺相惜第七百八十八章第538章 第五位大帥第467章 山窮水盡第654章 拒絕議和第527章 鐵血軍魂第377章 全軍狂怒第398章 劍指鄜州第806章 協商起事第185章 三道金牌第241章 策反李植第四百零八章第710章 捷報入朝第八百五十八章第817章 太原郡王第八百七十一章第345章 東京來人第780章 拿什麼封賞你?我的大帥們第525章 有敵無我第366章 民變第439章 鎮江來人第275章 兄弟密謀第112章 帶御器械第728章 將二代第425章 決勝之機第225章 下馬威第695章 夜襲宋營第180章 擾敵軍心第八百三十六章第279章 耀州告捷第634章 欲擒故縱第173章 殺馬充飢第39章 江湖豪傑來相助第278章 曙光乍現第730章 謎一樣的男人第705章 割據川陝第492章 試炮第296章 最年輕的帥臣第46章 死戰第715章 韓昉入蜀第823章 別來惹我第105章 內憂第699章 鳥槍換炮第818章 三國演義第737章 遼國國喪第279章 耀州告捷第399章 喜事一樁第678章 中樞派員第404章 環慶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