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通義無反顧,衝入了河間府。
就在他們登城成功的剎那,高大的呂公車上,點燃了三盞燈籠,信號傳來,張榮幾乎瞬間流出來熱淚。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這才一個白天過去,就已經殺入了河間府,看來破城綽綽有餘。
張榮舉起長刀,怒目橫眉,”還愣着幹什麼,殺進去!”
一道命令,水軍士兵蜂擁而上。
大傢伙扯着嗓子吶喊,氣勢如虹。
呼延通的開門紅,打得實在是太妙了。
首先,攻城器械這種東西,並不容易製作,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材料……長途奔襲,身上還能攜帶圓木板材嗎?
很顯然,這是行不通的,軍中最多隻能帶一些馬車牲畜……要想攻城,必定要就近伐木,或者從老百姓家裡徵集。
把材料湊齊,打造攻城器材,需要的時間是很長的。
這也是訛魯觀信心十足的原因,他甚至下令堅壁清野,在河間府三十里內,都幾乎找不到木材……這裡又是平原,也沒有什麼林地,想要攻城,談何容易!
奈何訛魯觀從一開始就把事情想簡單了。
他的對手可是水師啊!
既然是水師,別的東西沒有,船隻還沒有嗎?
拆甲板造呂公車,簡直輕而易舉,其他車輛器械,就更不用說了。
解決了器械的短板就剩下什麼時機了。
呼延通巧妙使用鵝車、盾車探路,先弄好了進攻的道路,等到天色暗淡,果斷驅動呂公車,發動攻擊。
呂公車能輕易抹平城牆優勢,士兵從車裡出來,就踏上了城頭,實現了端到端的短平快響應,輕鬆登城。
當幾十名宋軍上城之後,城裡的金兵才反應過來,他們拼命圍堵呼延通,又調動投石車,想要攻擊其他的呂公車。
甚至金兵還使用猛火油,試圖燒燬呂公車。
到了這時候,沒有半點客氣,短兵相接,呼延通拼死衝殺,他身披重甲,手握砍刀,瘋狂揮舞,大肆屠戮金兵。
一位統制級別的將領,帶頭攻城,對於士氣的提升,不言而喻。
雖然只有幾十人,但卻壓着數百名金兵打,呼延通渾身浴血,大呼酣戰。
此刻訛魯觀已經注意到了情況危急,急忙率領着五個親信謀克趕了過來。
他立刻派遣兩個人謀克加入了圍攻呼延通的行列。
與此同時,一架呂公車竟然出了毛病,停在了半路上。
張榮簡直氣瘋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壞了,是想影響老子破城嗎?
“炸了,給老子炸了!”
張榮聲嘶力竭大吼……一架費了無數心力的呂公車,就在一團硝煙中,碎成了無數的木屑……張榮提刀,親自跟在了下一輛呂公車的後面,要是這一輛再出問題,那就讓老子死在衝鋒的路上吧!
張榮單手提刀,一隻手搭在橫樑上面,雖然呂公車的動力來自老牛,不過多個猴還多三分力氣,張總兵是把自己當成猴用了。
終於,老天保佑,平安將這一輛呂公車推到了城牆邊,還沒等停下,就有宋軍迫不及待,跳上了城頭。
第二波宋軍終於來了!
而此刻呼延通身邊已經不足十人,且個個帶傷,他更是插了五六支箭,悉數都在他的身前。
即便如此,呼延通依舊戰意不減,持刀繼續血戰。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裡,完全是宋軍和金兵的血肉磨坊。
前後三架呂公車成功搭上了城頭,另外也有三架在半路毀掉,裡面的士兵倉皇逃出,結果多半被弓弩射殺,血染疆場……
戰鬥慘烈,不必多說。
而隨着登上城頭的宋軍越來越多,後面的士兵終於能像潮水一般,迅速補充,便是普通士兵,也踏着呂公車,上了城頭,更有人用爬城索登城。
拂曉時分,城頭的宋軍已經超過了三百人。
呼延通帶頭,終於搶佔了一處城樓,他們的腳下就是一處城牆。
電視劇的城牆往往是兩扇木門,雖然不算薄了,可是如何能跟動輒一兩丈厚的城牆比擬……因此看起來城門是薄弱之處。
如果這麼想,肯定要吃大虧。
平時的確是兩扇木門,可是在城門中間,還有一道由硬木鐵皮製成的柵欄門,論起重量,至少在千斤以上,平時用絞盤懸起,遇到了戰時,就可以落下來。
城裡還有各種各樣的準備,都能把城門口變成十八層地獄,誰敢來打,就是在闖鬼門關。
但是城裡準備再充分,只怕也沒有考慮過,自上而下的攻擊。
宋軍一口氣把十幾個手雷綁起來,扔到了城門中間……劇烈的爆炸聲不斷,中間的鐵柵欄被炸開,外面的木門被炸飛,吊橋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終於,城門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宋軍入城的速度陡然加快,等到天明時分,足足有三千水師步兵入城……到處都是殺戮,到處都是火光,宋軍沒有半點客氣,瘋狂追殺金兵。
他們如狼似虎,士氣高昂。
相比之下,金兵則是瓦解冰消……他們最大的指望,就是城池保護,如今城池失陷,還有什麼指望呢?
金兵到處亂跑,亡命奔逃。
這一幕恰如數年前的宋軍一樣,只要突破城池,就一蹶不振,再起不能。
此時看金兵慌亂的樣子,竟然有幾分宋軍的風采……真是風水輪流轉,轉得有點快……
訛魯觀身爲阿骨打之子,無論如何,也是不願意認輸的。
原本能守一兩個月的城池,竟然一天之間,就讓人給破了,着實無法接受。
訛魯觀帶着親信,退到了知府衙門,還想負隅頑抗。
此時張榮也已經進城,他集結了兩千多兵馬,在呼延通的指揮下,四面圍攻,縱火焚燒……終於,府衙攻克,河間府順利到了宋軍的手裡!
呼延通仰頭看了看日頭,又低頭看了看影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息着笑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的確是幸不辱命,還不到午時哩……距離他說的一天半還有兩個多時辰……這個功勞總算是結實了!
正在這時候,是士兵拖着訛魯觀走了過來,這位六太子也倒黴,在最後關頭,他是想自殺的,可突然颳起大風,濃重的黑煙,讓他咳嗽不止,甚至被薰得昏倒。
宋軍找到他的時候,這位滿臉黑灰,就跟巡山的小鑽風從竈膛裡爬出來似的。
“是誰,我要看看到底是誰,誰攻克了河間?”
訛魯觀扯着嗓子大喊。
呼延通擡起頭,斜了他一眼。
“叫嚷什麼?告訴你……老子叫呼延通!”
訛魯觀似乎沒聽過他的名字,顯得有些遲愣。
呼延通呵呵冷笑,“告訴你,記住了……河間府是漢人的地盤,是大宋的江山!誰敢染指,都是死路一條!”
呼延通惡狠狠道:“把他帶下去!”
士兵興沖沖押着訛魯觀下去。
張榮帶着其他人,都趕了過來,此刻大傢伙看呼延通,全都是敬畏之情。
“呼延統制,破城首功,非你莫屬,回頭我給你請功。”
呼延通抱拳,“總兵,嶽帥那邊如何?”
張榮笑道:“剛剛嶽帥來了消息,他已經派兵南下,要助攻陛下,圍攻兀朮。”
呼延通一聽,頓時着急了,計算時間,水師是趕不上這場大戰了。可只是一個河間府,又怎麼滿足他們的胃口?
“總兵,乾脆派幾十個弟兄,帶着你的旗號過去,至少能嚇唬金人,也算是咱們參加了大戰。”
聽到了呼延通的建議,張榮一拍大腿。
“妙啊!就這麼幹了!”
張榮急忙挑選出幾十名勇悍的士兵,讓他們帶着自己的旗號,直奔戰場,既能助威,又能報捷,何樂不爲!
河間戰場落幕,趙桓那邊的戰鬥,卻是酣然。
趙官家選擇了站在第一線,當龍旗飄揚,就註定了萬衆矚目。
確定趙桓正在前出迎敵之後,兀朮短暫沉默,甚至有那麼一絲絲的羞愧……和趙桓比起來,他更應該衝鋒在前纔是。
竟有讓他搶了先機。
可短暫的遲疑之後,兀朮突然狂喜,一個前所未有的良機擺在了面前,只要擊敗趙桓,甚至殺死他,金宋的大局就改變了……
兀朮的心砰砰亂跳,幾乎在一瞬間,他想親自領兵,去和趙桓決戰。
不過兀朮到底壓制住了這個衝動而瘋狂的念頭,他選擇了一位萬戶,此人叫做石家奴,他和兀朮還有點親戚,算是兀朮的姐夫。
“拜託了!”
石家奴鄭重點頭,“太祖撫養石家奴,又把女兒許配給石家奴,這是天大的恩惠,請四太子放心就是!”
石家奴果斷出擊。
而他採用的方式也是金軍最擅長的,步兵居中,騎兵在兩翼壓陣,席捲而來……這個陣型叫做柺子馬……中間細,兩頭粗,形如羊拐,故此得名……當然,也可以把兩邊的中裝騎兵視作柺子馬,反正既是兵種,又是戰術。
柺子馬的厲害之處在於中間的甲兵能夠拖住敵軍,而後兩翼騎兵突出,正好可以攻擊對方的側翼,形成鉗子攻勢,把對方夾斷,弄死。
當然,柺子馬也能用於防守和襲擾……這時候通常兩翼的騎兵就換成了弓箭手……總而言之,這種戰術並不好對付,在宋金開戰之初,宋軍頻頻吃虧,便是种師中等人,就是折在了柺子馬之下。
如今金人故技重施,以此來攻擊趙桓。
“金人真是不長進,還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韓世忠眯縫着眼睛,看了片刻,突然道:“官家,臣願出師破陣!”
趙桓幾乎沒有遲疑,立刻道:“準!”甚至都沒有問韓世忠準備採取什麼戰術,畢竟戰略的東西,韓世忠可能糊塗,可是到了戰術層面,韓世忠是天生的王者。
柺子馬來攻,他居然不偏不倚,直接領着靜塞鐵騎,對着中間的甲士衝了上去……這一手大大超出了金兵的預估,石家奴完全糊塗了,韓世忠,你就不怕陷入包圍嗎?
石家奴連忙讓甲士迎敵,同時驅動兩翼,向中間包抄,試圖吞下韓世忠。
可他忘了,韓世忠是一頭猛虎,而他手下的靜塞鐵騎,更是多年磨礪出來的一羣虎!
還來不及包圍,韓世忠就衝入中間的甲士,幾乎沒有停留,鐵騎衝出,韓世忠切開了一個金國萬戶!
鐵騎突出,先聲奪人!
趙桓忍不住大笑,“橫刀立馬,蓋世無雙!來人,擂鼓!”
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聲響起,韓世忠立馬一愣,隨即朗聲大笑,他突然一指麾下悍將王德……兩人十分默契,各自統領一半兵馬,掉頭方向,衝向了兩翼的柺子馬。
中輕騎,在重騎面前,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偏偏又是韓世忠領軍,就在兀朮的注視下,一個萬戶,徹底穿插成了一堆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