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可當看見鄭太后聽聞這西夏人一不要金銀、二不要國土(至少不是要大宋現有的土地)、三不要名分(沒說非得給那西夏三公主立爲皇后),只是要個榷場、要個結盟而已,結果這都不答應,頓時思孫心切,把眼睛哭成了爛桃兒之後,內閣衆人都是一時束手無策。
而對於趙福金而言,她也不知道這時怎麼處理,思來想去便也只能親自捉筆,將情況寫與黃傑,用八百里飛遞往遼東發去。
也不說這飛遞在路上如何行走,便也說正月十五的朝會並國宴結束之後,西夏使者與三國使者在昇平樓裡大打出手,然後還被叉出皇宮的消息便也迅速在東京街頭不脛而走。
不過在市井熱議此事的同時,卻是沒人知道至此以後,西夏使者所居賓館的門坎兒也不過三五日便被人踏破了,因爲也不知道什麼就把西夏欲與大宋結成聯盟,或將撤銷大宋西北榷場改榷興慶府的消息給放了出去。
想來,能幹出這事兒,並且也確實對他有利的人,除了李乾順、李畢庚外,也就再無其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正月十六的晚上,到是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進了龍德宮,還記得這個宮殿麼?就是趙桓當初逼迫趙佶退位後居住的宮殿,不過如今是鄭太后在居住。而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倒也不是別人,一個是吳敏,還有一個卻是王黼。
入得宮中內殿,便也瞧着年紀應該剛過五旬的鄭太后不飾妝容、披頭散髮的閒坐哭泣,一雙眼睛當真哭得如爛桃一般。
見得吳敏和王黼來了,鄭太后便也問道:“兩位相公深夜入宮,不知何故?”
吳敏與王黼對望一眼,還是王黼年紀大、資格老、面皮厚,便也開口道:“聽聞太上皇后昨日至今哀哭不止,臣等前來勸解。”
鄭太后聽聞此言,便也大聲慟哭起來:“可憐予那孫兒,小小年紀怎就去做了西夏的駙馬,也不知那西夏三公主是俊是醜?聽說西夏窮困,也不知是不是茹毛飲血,可有什麼吃食。”
呃!論說起來,這趙諶今年該也有十四歲了(趙諶生於政和七年,也即1117年),倒也不算小了。
不過說起來,趙諶年幼時倒是多與鄭太后親近,畢竟他是長孫,自然多得了許多疼愛,如今聽他小小年紀便流落之外,成爲了西夏手中的人質,老太太(在北宋五十歲可稱老了)自然是心疼得不行。
聽得鄭太后又慟哭起來,王黼便也翻翻白眼與吳敏,表示無能爲力,吳敏只能硬着頭皮拍手道:“太上皇后,莫哭莫哭!早先聽聞寧王失陷魚臺,生死不知之時,哭也該當。可如今既然得知下落,知道寧王無恙安好,爲何反倒不喜?”
鄭太后聞言倒也止住哭聲,反問:“相公說的不錯,只是如今知道諶兒下落,爲何諸位相公又不許他轉還?”
一聽這話,頓時吳敏也翻了白眼,什麼叫不許他轉還,是西夏人的要求太過分了好不好。
於是,吳敏又把球兒踢給王黼,王黼只能開門見山,來問鄭太后:“想要迎還寧王倒也不難,只是不知太上皇后打算如何安置?”
老太太一聽這話來了精神,想都不想便道:“還能如何安置?便如構兒一般,也送他去讀書如何?對,讓他與構兒結伴在黃州讀書就是!”
聽得這話,吳敏和王黼對視一眼,各自眼中都有些詫異,顯然沒想到老太太居然一早就在此處等着他們。當即吳敏道:“若能讓寧王去讀書,倒也是好事,怕只怕……西夏人不答應啊!”
老太太頓時急了,便也問道:“如何?西夏人何故不答應?”
王黼聽來一笑,便只能耐心解釋道:“太上皇后,這結盟一事倒也好說,也不過兩國交換盟書,做些儀式也就罷了。至於合兵攻金,一旦打起戰來,少則三五十載也難分出勝負,倒也可以見機行事。至於說改榷之事,且不說寧王身爲皇嗣值不值得這個價錢,便是萬萬不值,臣得與不能容他流落在西夏,便是答應了也無妨。只是,太上皇后不妨好好想上一想,若是叫李乾順瞧出寧王是大宋的死穴,只要捏着他,便可對大宋予取予求,他又怎會放他轉換?”
鄭太后怎麼說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其父鄭紳,始爲直省官,也即吏胥),但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后,雖然沒搞過什麼宮鬥,但見識自然不比尋常百姓差了,聽得往王黼如此一說,倒也醒悟過來。
不錯,寧王趙諶雖然身分尊貴,可也不能貴過趙佶、趙桓兩父子去吧?
如今這父子二人被金國捏在手裡,大宋都沒妥協,總不能反倒被西夏人用他來當做了死穴纔是!
怎麼一想,鄭太后倒也想通了少許,當即也止住不哭了,拿了帕巾擦乾了眼淚後便也來問:“如此,諸位相公可是有了什麼對策?”
還是王黼道:“對策倒也還沒有,如今正在等着長公主去信遼陽,瞧瞧黃駙馬可有辦法。不過,老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鄭太后忙道:“速速道來就是了!”
王黼便也捋須道:“太上皇后也知道,這寧王不同於康王,官家與太上失陷魚臺之前,既是將其冊立爲儲君,又授監國之職,只怕李乾順必要以此點大做文章。如今長公主監國,于軍於政雖然也都不差,不過始終難過‘名正言順’這一關,而且黃駙馬如今還領兵在金國作戰,若是寧王此事一個處理不慎,只怕……只怕……”
王黼說道此處故意一頓,鄭太后聽得着急,便也忙問:“只怕如何?”
王黼與吳敏使了個眼神,吳敏雖然百般不樂意,可沒辦法他只能配合的藉口道:“太上皇后,只怕……鬩牆之禍啊!”
“啊!”鄭太后聽得將眼一瞪,腦子裡也開始了高速旋轉。
不錯,老頭子(趙佶)當年摔鍋,讓兒子趙桓繼了位,結果危機渡過後老頭子又想搞復辟,誰知道卻沒幹過兒子給整得死慘,把國家搞了個動盪不安,然後還特麼作死搞什麼封禪把自己弄得被捉去東北喝起了西北風。
如今在趙福金和一衆內閣相公們的努力下,國家才稍稍恢復穩定,若是這個時候趙諶又跑回來跟他姑姑爭奪皇位(當然他爭贏機率很大,因爲他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儲君、監國太子),然後國家又來一次動盪麼?
而且最爲關鍵的是,當初東京是他姑父保衛的,如今也是他姑父頂在最前面在跟金國開戰,甚至整個內閣的敲定和國家如今的穩定也是他姑父在背後使的力,這要是真叫他回來奪了皇位,又還要指望他姑父繼續效力,這不是爲難人麼?
頓時,老太太立時清醒了過來,滿臉的急切問道:“這……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