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眼下天時還早,可宗望當然知道這仗沒法打了。
這一日三陣皆敗不說,這第三陣更是敗出了一個新高度來,合着就是巫裡朵領着號室部的三千人馬去宋軍陣前打了轉回來,這就丟了小一千人,至少一千五百匹戰馬,你說這仗還怎麼往下打?
待得金軍陣中的銅鈸之聲鐺鐺響起之後,宗望倒也沒忘派出信使來找黃傑,邀約三日之後擇地再戰。
黃傑自然回信奉陪到底,待得金軍悽惶中緩緩縮回營寨之後,便也見得宋軍大陣之中蜂擁而出數千輕兵,拉着雞公車、板車和馬車,歡歡喜喜的打掃起了戰場來。
打掃戰場這種事,自然用不着黃傑親力親爲、親自指導,自然交與各位將軍商量着辦,待得他騎馬來到楊可世的“平戎萬全陣”前好生嘉獎一番今日出戰的軍士之後,便也早早帶着帥旗返回了遼陽。
至於打掃戰場的人馬,一直忙到天降入夜,也才以白布裹紮了五百來具無頭的金軍屍首放在戰場之上,這才收攏了一切可供收攏的物資,高高興興返回了遼陽。
這人頭,可是宋軍記功的唯一憑證,自然不會給金軍留下!
當夜,黃傑在遼陽大犒全軍,照例又向東京發出了一封“末捷”:是日,金宋兩軍交戰遼陽城下,宋軍陣斬五百三十七級、俘一千三百七十七人,自損不足三百,並擒得敵軍先鋒郭安國、附軍將領劉舜仁,陣斬金國號室部將領巫裡朵。
因此,黃傑按照軍律,直接特事特辦,火速下達了全軍總計約有十萬貫錢財的犒賞,而其中楊可世所領的敢戰士以及近日佈下“平戎萬全陣”的諸部將士自然是拿了大頭。覈算下來,一記首級的犒賞便是五貫錢財,而生俘一名金軍小卒的賞錢更是答道了八貫,作爲今日交戰殺敵最多的敢戰士,和佈陣的諸部,光是算算可得的犒賞銀錢便也叫人激動難耐!
“楊將軍威武!楊將軍威武!楊將軍威武!”
是夜,楊可世直領的軍營之中,喧囂之聲直衝雲霄,但見營內燈火通明,數千軍士圍着上百口大鍋,鍋中沸煮着的大塊馬肉是如此香氣四溢,鍋邊的蒸籠裡堆滿了個頭老大的白麪饅頭和鍋盔,還有伙伕正圍着十數口鍋揪着面片做馬肉湯餅,營中氣氛如火如荼。
須得知道黃傑靠罐肉起家,對於烹調之事最是捻熟,加上近日繳獲馬屍數百,所以這馬肉宴開起來也不費事。
更有軍中司馬直接趕來一架四輪大車,車上載滿了作爲犒賞的軍制銀判子、銀錁子,就着洶洶火光和烈烈香氣,呼三喝六的讓各伍的伍長、各隊的隊將直接來領銀兩,如此今夜雖然做不到大碗喝酒,可大口吃肉和大秤分銀卻是做到了。
而此時的楊可世早了卸了一身戰甲,穿的是硃色常服,攜子楊平和侄子楊績與衆多將士同樂,以三杯水酒祭了天地和陣亡將士之後,便也在衆人歡呼聲中宣佈馬肉宴開席。
雖是同樂,不過楊可世還是與楊平、楊績和衆將領單獨列席,以楊可世制置使的官階,這等大勝犒賞的宴席自然有酒,便與衆人共飲。
也不說席間熱鬧之事,卻是酒過了三巡之聲,卻聽的人羣之中卻又人喧譁起來,隱隱約約間楊可世聽得不甚明瞭,便也叫楊平去問,楊平回來答道:“父親,卻是小事,聽說郡王又將今日戰事報了個‘末捷’,衆人便在議論,不知如何勝場纔可成大捷。”
楊可世哈哈一笑,便也伸手向南一指,笑道:“昔日子英嘗與老夫笑言,昔日童貫領軍,動輒大捷,叫他看來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子英以爲,非得破敵十萬或殲敵一萬以上,方可稱爲大捷!”
楊平等人聽來,倒也不覺得標準定得太高,卻有人:“不知奇功卻又如何來算?”
楊可世便也笑着掰指數道:“破城、擒敵元帥、破陣、或挽敗陣之軍,諸如此類,自然是視情形而定。”
這般計算倒也與原先軍中法例無差,雖然衆人始終覺得黃傑將今日戰事報了個“末捷”有些膈應人,可也都是無可奈何。
待得酒足肉飽,楊可世交代完軍中值守諸事,這才領着楊平、楊績往城主府行去。
黃傑作爲三軍元帥,雖然本該與全軍同樂,只是如今遼陽城中各部分別駐紮,既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一碗水端平,所以這軍中犒賞只能着令各軍自行實施,他這個北征元帥便只在元帥府中,與種萱、折月美等人行小宴同樂。
只是,楊可世到來之時,卻是見元帥府中一派忙碌,黃傑正在與折可適等人交代軍務,門前一輛駟馬長車已經整裝待發,百餘騎黃州衛列陣車旁。
楊可世一見這等情況,也不敢打斷黃傑,忙也與前來引領的折月美問道:“元帥這般舉動,卻是行何事?”
折月美答道:“不知!不過聽耀州方纔發來的急報,似乎是從黃州來了一支船隊,如今已抵耀州外海,元帥要連夜趕往耀州。”
“黃州發來船隊?”楊可世聽來也是納悶,也在這時黃傑交代完軍務瞧着楊可世過來,忙也上前拉着楊可世道:“楊將軍來得正好,城中鉅細之事,一併託付與將軍就是了。”
楊可世身爲隨軍制置使,本就是總管一般的角色,自然不會推辭,不過對於黃州來船之事還是有些疑慮,便也拉着黃傑走了幾步,低聲問道:“不知究竟何事?”
黃傑倒也不敢瞞他,便也低聲與他道:“三件事,一是雷神、再是海東青、三便是艨艟。”
見楊可世聽得懵懂,黃傑便也道:“如今海上,乃是揚州發來的船隊,有艨艟鉅艦共計三十二艏,千料海船六十艏、五百料官船百二十艏。船上載有黃州發來的雷神重炮三十六門,彈藥千發,還有一對訓好的海東青。”
楊可世雙眼一亮,忙也抓着黃傑的手道:“莫非,這次是要使那登陸計了?”
黃傑微笑不語,只是託付城中事物與楊可世,急急忙忙便往耀州行去。
如今遼陽城中,內政有楊可世、兵事有折可適,二人都是積年老將,宗望若來自然能招呼好他,多一個黃傑不多,少一個黃傑不少。
如此,黃傑便也乘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