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這日鄂州城內發生的事情,自然不用半天就傳到了黃州,只不過黃大郎得到消息的時間還是晚了幾個時辰。
說起來,當初他在孫家的鐵器作坊開業時,瞧見孫家的工匠用上好的赤銅打製銅壺,便多嘴問了一句爲什麼不用鐵來打製,孫家的鐵匠便說了許多關於銅易熔鍊易塑形,鐵不易熔鍊不易塑形的道理。
可問題就在於,這個技術難點對有黑科技傍身的黃大郎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
銅壺製作主要分成三個部分,首先就是煉製銅料,銅料的來源主要還是官榷,畢竟在建造房屋以及許多生活用品方面銅質的部件還是不可或缺。在北宋早期,銅錢因爲近乎全銅的含量,也有人通過融化銅錢來獲得銅料,如今夾錫錢盛行,自然不會再有人那麼幹了。
銅料選好以後便是粗糙的澆築,得到相應的部件後用銅汁進行焊接,這也就是第二步,第三步也就是打磨和修整了。有宋一代,銅器的製造工藝最強的並非大宋,而是西夏,西夏強軍鐵鷂子和步跋子身上所着的冷鍛甲,其工藝的最初來源就是冷鍛銅器。
雖然宋朝屢次立法嚴禁銅器和銅料流往西夏,可西夏的冷鍛銅器工藝使得銅金屬製品的附加值大大提升,因此根本阻攔不了商人趨利的本性。
所以,黃大郎要解決的問題也就只有兩分部分,第一部分是改良熔煉爐,第二部分就是融化鐵汁,鍛造打磨修整這個環節倒也就甭研究了。
因爲是融化鐵汁並非鍊鋼,所以黃大郎提供的熔鍊黑科技倒也簡單,那就是石炭倒焰爐搭配石墨坩堝。
石炭倒焰爐的原理非常簡單,不過黃大郎卻是分說不清,只能是根據奇夢中的樣式進行還原。當然這裡要說明一下,類似的奇夢黃大郎做過許多,其中讓他印象最爲深刻的,就是一個黃髮碧眼的異國之人,徒手製造石斧伐木築屋,又制竈土窯燒製磚瓦,甚至還在屋地建成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火地龍。
黃大郎還原的倒焰爐主體爲一丈直徑的圓柱形爐體,爐體分成上中下三層,分別是燃料室、儲熱室和、貯熱室,配備一個十二人操作的大型人力風斗。工作的原理是利用風斗將空氣從中間的儲熱室吹入爐中,經過風道灌進下層燃燒室,燃燒室中的石炭產生火焰通過火道直接衝入上層的貯熱室,利用擋火板和煙囪的抽力使火焰向下直接作用貯熱室裡的石墨坩堝。
這倒焰爐的原理黃大郎自然是說不清的,孫家的三個鐵匠也懂事的沒問,當爐子升起火來,並且果如黃大郎描述的那般輕而易舉的將石墨幹鍋裡的生鐵料都化成鐵汁後,三個老匠人差點跪下來喊黃大郎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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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練鐵成汁的事,對於宋代的鐵匠來說雖然不是傳說,但也近似安身立命的絕世秘技。之所以如此,是因爲當時人們還不懂得如何測量溫度。
在當時,練鐵的工藝流程大致是首先將塊狀的鐵礦石混雜木炭和石炭在大型鍛爐裡燃燒,約在900~1000度的溫度下使鐵礦石中的鐵原子溶出形成海綿鐵,而後取出海綿鐵加熱鍛打形成塊狀的生鐵料,再用生鐵料加熱並反覆疊打排出雜質後塑形成器。
正常情況下,將鐵燒成鐵汁只有一次機會,那就是煉製礦石的時候,一旦形成塊狀的生鐵料,最多可以燒軟,就再不可能將其化成鐵汁了。
所以,歷代的鐵匠們都把主意打到了這唯一的一次成汁機會上,西漢中晚期的炒鋼法以及明清時期的灌鋼法都因此應運而生。
而到了大宋時代,銅鐵都是朝廷專營,鐵礦石統一由朝廷的匠作監經行粗加工,並且運用的就是炒鋼法來優選,品質好的生鐵料朝廷就留下,用來給軍隊打造兵器裝備,品質差的就通過鐵榷售賣給民間,讓老百姓打成菜刀犁頭維繫民生。
所以,黃大郎拿出來的黑科技倒焰爐,具體有多牛逼也就可想而知了:能將生鐵料化成鐵水,不就意味着可以二次炒鋼了麼?
只是黃大郎給出爐子的唯一要求,居然是要他們研究鑄造鐵壺,這就太讓人感覺傷感情了。
不過,有了倒焰爐,孫家的鐵匠在二次炒鋼的同時,將一些炒廢的熟鐵打成極薄的鐵皮,而後將鐵皮打成組合件,最後用錫焊接起來,鐵壺也就成了。
後來黃大郎覺得軟木塞口容易脫落和漏水,又把螺紋口的黑科技給了出來,墊圈部分直接用的羊皮,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
卻說臘月初九的晚上二更前後,黃大郎領着萬春奴和冷枝綠萼三人在萬春奴的房裡又做好了十幾個暖寶寶的外套,裝好鐵壺灌上熱水正在測試的時候,朱高這才急急忙來報,說了早上鄂州發生的事情。
黃大郎正詫異這諸事都愛湊巧的時候,許久不見前來打擾的表妹姚玉卻是瘋了一般跑來,進門就抓着黃大郎道:“表哥!快救救爹爹,家中來了好些帶刀的官差,要拿爹爹問罪。”
一聽這話,黃大郎自然就是一驚,心說莫非天道盟的事情敗露了?
當即便給了朱高眼色,安撫道:“表妹莫急,可知道所爲何事?”
姚玉臉色煞白,搖頭道:“予不知,是秋姨娘讓來與表哥報信的。”
黃大郎一時難以琢磨,便也給了萬春奴一個眼色,就拉起姚玉道:“走,俺們先去瞧看究竟何事。”
出門來到偏院側門前時,就見朱高、張合、孫立還有雷豹已經到了,都做了全副武裝的打扮,如今住在黃家的孫七娘子也在一旁,黃大郎便道:“孫七娘子與俺們同去,孫大兄你們先藏在暗處,待探明情況再說。”
隨後三人便通過側門去了姚家,來到前院時果然瞧見院中多出了二三十個手持火把,身穿大宋禁軍服色的軍漢,兩個身穿黃門內侍服色的人將舅父姚政和堂舅姚榕按跪在地,舅父頭上的髮髻也被打散,甚至口角還有鮮血淌下。
此時,就聽院中一個紫服的中年人,冷然用尖厲的聲音喝道:“姚政,咱家最後再說一次,若不將罐肉製法獻與媼相,便等同於通敵謀反。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巨禍,你捨得起這主薄之位,可又捨得起姚氏全族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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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傷了手,又忙點雜事剛回家,明日三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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