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壘中的衆人自然不敢怠慢,忙將騾車架了,黃傑只怕騾車太慢,便又去尋了自己的馬來,將騾車改架成馬車,等將姚政在車上安置好,請了一同趕來馳援的孫家青年幫忙護送回黃州,交代一定要尋了孫三婆婆醫治時。山坳中的戰鬥也早停了,有楊宗保他們出手,那還能跑得了蟊賊,便全都押在了一處,用捆紮麻包的索子捆成了一串兒。
那披頭散髮的蟊賊頭目也被繳了刀,看他手腳癱軟的坐倒在地,定然是孫大兄使了鐗法卸了他的四肢筋骨。
黃傑先送了馬車離開,之後這才使槍挑了一個裝着糧秣的麻包甩在了那人面前,大馬金刀的一坐,喝道:“說說,你姓狄名誰,何人之後,爲何落草爲賊,卻又受了誰人指使,敢來謀害朝廷命官,俺的舅父?”
誰知這人卻是嘿嘿笑道:“既然落草,自然沒了姓名,否則豈不是辱沒了祖宗。至於害了你那舅父,卻是無人指使,就是山中缺衣少食,見着了肉貨便動手取些糧秣錢財而已,如今事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
黃傑便來看孫立,孫立面色尷尬,道:“今日俺與二弟本是隨行遮護,誰知姚大人在茶山外設了營後,便執意要趁着天色未晚走一趟浠水縣,命我二人在轉運營地看顧。姚大人走後不久,俺與二弟都是心生警兆,便急忙追來,卻被引錯了方向,俺向南走石板山,快到浠水縣時才折回,卻衝不過蟊賊們守着的隘口,又繞道石板山恰好了遇着宗保他們前來馳援。”
一旁的孫新便接着道:“俺與大哥分頭追賊,倒是走對了路徑,只是當時這幫賊頭裡有幾個射術好手,將俺的馬射殺了,俺便搶入車壘中固守待援。”
黃傑扭頭又看馬萬,還沒開口就聽馬萬道:“唉!這事怪不得孫家兄弟,是俺老馬失了蹄兒,竟在這溝裡翻了船,不曾勸住了大人……”
黃傑便道:“義父也不忙自責,卻說說是如何遇襲的?”
馬萬聽了直撓頭,卻道:“如何遇襲?就是我等行車入了這是山坳後,便見這些賊頭從四周撲出便是一通亂射,姚大人便是那時中的箭,隨後俺趕忙讓大家將車盤了車壘固守待援,沒多久孫家二郎便來了,接過被射倒了坐騎……”
黃傑想了想,便拿眼光再看孫立,孫立自然懂他意思,便道:“之前俺們探得,這人單名一個昊字,該是狄青四子狄諫,原先是汾陽軍的步軍副都指揮使,因在酒樓與人爭風,失手殺了人,這才跑到茶山來落草。平素倒也行事果決,在這茶山一地倒也有些口碑聲望,原先倒也打算過將他反正的。”
黃傑冷眼瞧了這狄昊,仔細看他倒也是身長手長,容貌甚是年輕,不足三十的年紀,容貌倒也端正,看起來並不像是奸佞之人,略作沉思後,便開口問道:“狄昊,雖然你落了草,卻也不願辱沒了祖宗,俺便信你方纔所言。如今想要問你三件事,你做實答了,俺就與你一個痛快,如何?”
那狄昊也是硬漢,瞧他手腳癱軟,可方纔卻哼都沒哼一聲,如今見黃傑這般說話,便道:“只管問來!”
黃傑便道:“你在茶山落草,可害過良善之人?”
狄昊道:“俺做了頭目之後,立下規矩只劫客商不害良民,客商若是願舍金銀買路,俺等也絕不害命。”
黃傑再問:“前些日子,破石軍的人驅逐百姓流徙你可知道?”
狄昊點點頭道:“知道!卻是與俺們何干?”
黃傑便笑道:“也對!你等是落草的草寇,哪管流民苦難!只是,這茶山不是你等地盤麼?”
狄昊被說得老臉一紅,卻扭過臉去,黃傑瞧他也知慚愧,便問:“這第三,你既知道破石軍,該也知道天道盟,若是讓你去選,是願投破石軍,還是天道盟?”
狄昊被問得一愣,卻是不解道:“俺等不過是些山野蟊賊,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如何比得天道盟的好漢。至於那破石軍,不過一路得了幾潑順風的反賊,如今聽說童貫童太尉已經率領十萬大軍南下來剿,怕他也蹦躂不了幾時。俺等在此茶山之中做了山大王,過愜意自在日子最好,何須去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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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傑聽了笑道:“你倒也實在,當真不想投了天道盟做好漢,也不想投了破石軍做反賊?”
狄昊點點頭,便直拿眼來瞧黃傑道:“俺也有幾問,想要問你。”
黃傑大度的攤手道:“且道來!”
狄昊便瞧着黃傑手上杵着的馬槊道:“俺知道你是那黃州主薄的侄兒,姓黃名傑是個秀才,這些日子在黃州也算做下了許多大事。只是這杆馬槊,俺卻料定必然不是你家傳之物,卻是從何得來?”
黃傑便直道:“此槍名瀝泉,乃是京都御拳館教習鐵臂膀周同所贈!”
狄昊聽了眉毛一跳,便又問:“那你方纔使的分明是楊家槍法,也是周同所傳?”
黃傑卻是一指楊宗保和楊槐叔侄道:“他二人一個是鐵槍楊十三,一個是殺透鄂州城的楊無敵,俺的槍法乃是他二人所授。”
這次狄昊終於色變,愕然來瞧了周圍之人,細細一想便道:“方纔聽你等言語,曾打探過狄某消息,還意欲策了狄某反正,莫非你等便是……天道盟之人?”
黃傑等人也不言語,只是冷眼來看他,狄昊、想了想咬牙道:“各位好漢,今日是狄某差了!實不相瞞,這前些日子,有人來茶山尋了狄某,以三百貫錢作價,要俺們爲難黃州發運往安慶的糧草隊伍。當時狄某未曾細想,只當他是破石軍來人,如今細想起來其中只怕另有隱情!俺也不敢討饒,只求將俺的性命,替了夥中弟兄,都是些窮苦人。俺等結夥至今,客商劫了不少,卻也當真不曾害了幾多性命,還望各位好漢看在狄某先祖面上,容了這一次!”
黃傑聽了卻笑道:“乃祖發跡時,曾有諂諛附阿之徒附會乃祖之先祖乃是唐臣狄仁傑之後,乃祖言說,這一時遭際,安敢自比樑公。如今你到是有趣,居然叫俺們看在乃祖情面?”
狄昊聽了,頓時面色潮紅羞愧難當,想了想便扭動身子以頭戧地,竟是想要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