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傑是真餓了,也是真累了!
黃傑畢竟還是少年人,昨日一早起身後便忙來忙去,下午做下急趕安慶的計劃後,也是身先士卒趕了十多個時辰的路遠,如今抵達地頭後心中的急切終於落下,自然倦怠難擋,誰也怪不得他來。
也說見了劉錡這小子居然比他還要機靈,便也不再跟孫立他們廢話,自去尋了個大碗,足足往五臟廟裡倒下了三碗粟米稠粥,又塞下一海碗的燉菜,這才心滿意足的尋了輛空車躺下,眼睛一閉一睜,就瞧見天邊一片鮮紅的火燒雲,正在落日餘暉的浸染下顯出壯美的一面。
扭頭瞧了瞧,倒也見各處還有炊煙升起,倒是孫立正領着一幫人在不遠的地方坐地說話,黃傑起身打了個大哈欠,又伸了個懶腰,就聽全身噼啪炸豆一般連串的爆響,倒叫他自己也是一愣。
猶記得上一次身子也是這般發出響聲的時候,聽孫七叔說是什麼骨竅開了,又是按摩鬆骨又是抹藥推拿的,大夥兒好不緊張。
愣了愣,感覺自身也沒什麼異常,黃傑便也起身活動了下手腳,沒感覺什麼不適,便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只是覺得腹內咕咕直響,肛竅一開便放出了股子濁氣。可這光是放了濁氣也不解乏,黃傑急忙尋了個背風地出了個大恭,足足排出了好大一堆米田共後,這纔算是身輕氣爽起來。
便自又去尋了燒好的涼白開灌下了一瓢,這纔在營地裡巡視起來,瞧着大鍋中的粥飯和燉菜都用餘燼溫着,也按行軍的規制用大車首尾連接圈起了營地,驢騾也早卸了餵食草料休息,車伕、兵卒還有嘍囉們如今也是混雜着歇息閒話,一切在他小睡的這兩個多時辰裡倒也井井有條。
想來他雖是偷懶了,可手下人卻沒人敢偷懶,便也有些面紅。
卻說黃傑便一路走着,一路用黃州方言與這次隨白官兒來的車伕說笑,一路也用汴梁官話與劉錡手下的捧日軍打趣,還不忘與這新晉的茶山分堂的嘍囉們點頭示意,轉了一圈後又覺得腹中有些飢餓,便尋了海碗打了碗粟米飯蓋滿燉菜後,這才挪到孫立那幫人的身邊,探頭探腦的一邊吃着一邊瞧孫立拿了樹枝在地上畫了草圖講解如何去救困在桐嶺裡的官軍騎兵。
孫立倒也不虧是西軍出身,就算是在地上胡亂畫了草圖,也把作戰計劃弄得詳盡,甚至就在黃傑小睡的這段時間裡,竟叫他打探出了官軍與破石軍的動向和佈置,以及去往桐嶺的道路和小徑,只聽他道:“方纔說的,大夥兒可都明白了。那五百賊兵並非破石軍精銳,只不過是埋伏在桐嶺的一枚暗釘,見了騎兵來勢甚急,怕被攆着逃不急,這才發動了山道中的機關。如今僵持,也是怕轉身後撤時被騎兵插了後背,便只能死守在葫蘆口,若能借助夜色施以火攻奇襲,定能一鼓而破!”
一旁的朱高斜眼看了端着海碗在旁偷聽的黃傑,便也道:“方纔王兄弟的人馬探來,那安慶城加強了戒備,並且閉門不出,似乎並無出兵解救的意思,想來孫兄的馳援之策倒也可行。”
只是一旁的劉錡發問道:“孫大兄之策可行是可行,可俺領來的一佰軍卒只有隨身的短刀,戰馬也不足三十匹,縱然大兄的火攻之策定然能擾亂賊軍,可畢竟那是五百人,若是奪路奔逃只怕避閃不急,會多有死傷。”
還有那任三娘也道:“劉小將軍說得不錯,況且賊軍當中還有弓弩,擾敵還成,破敵便需思量了!”
孫立也被說得眉頭打皺,便也斜眼來看黃傑,可黃傑卻是自顧自的胡吃海塞,絲毫沒有接茬的意思。倒是那背對着黃傑方向的王鐵頭拍了大腿道:“唉!管他個鳥來,俺思來想去,還是大郎的話有道理,俺等不過是轉運糧草的民伕隊伍,哪能救得了官軍,且還是堂堂的汴梁禁軍,俺們只管照看好這數百車軍資,夥好飯食便是了。”
孫立聽了,卻是搖頭苦笑道:“王兄弟莫非不知軍功豐厚?若俺們能建此奇功,救下三千騎軍,定能爲大郎謀得一份豐厚功勞,大郎已經有了功名在身,再積功謀了爵勳,與俺們的大事自然有益!”
正在大嚼的黃傑聽了,險些一口飯噴了出來,趕忙嚥下之後出聲道:“大兄莫要害俺!俺可不要謀這什麼爵勳,卻叫大夥兒犯險,只要能和大傢伙全須全尾的交了差事,回了黃州便是道尊護佑,博那軍功做甚?”
衆人一聽,都忙扭頭看了,也才知道黃傑竟在一旁偷聽,都是尷尬。
孫立卻是急了,起身道:“大郎且聽俺一言,如今黃州格局已成,要謀日後大事,如今便是良機。再說大郎舅父區區主薄,而大郎自己也不過秀才功名,此時不謀晉身之機,日後如何與童貫這等奸賊相鬥?所以,便是涉險,也該一搏!”
黃傑一掃衆人目光,卻在劉錡身上停了,突然問道:“劉小將軍,你可知道孫大兄口裡的大事是何事?”
劉錡一臉懵懂,搖頭道:“不知!不過聽俺兄長說,黃大秀才你因罐肉的事惹了童貫,莫非你那大事便是要與童貫老賊鬥法?”
黃傑斜眼看了看孫立,卻嘿嘿一笑:“便叫你猜着了,這次童貫本打算直奔黃州收拾俺和舅父一家,俺氣他不過就把罐肉方子給賣了,叫他美夢落空,也算結下死仇,如今你與俺們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怕也不怕?”
劉錡也是哈哈一笑道:“俺怕個鳥來!俺爹當初與他招誘羌王子臧徵僕哥,他卻隱了俺爹的軍功,便恨他要死。後來官家知了真假,這才予了俺爹軍功,可老賊卻攛掇官家賞賜了俺家兄弟一個閣門祗候,從此不能隨父征戰,也入不得軍職,只能寄身高太尉處做個內府制使,誰不恨得食他肉寢他皮!”
這閣門祗候乃是職官名,祗候也即是斥候,分置於東、西上閣門,與閣門宣贊舍人並稱閣職,祗候分佐舍人,名爲職官,實際卻是爲東京各個官衙奔走驅使的衙役。
對於此節,黃傑倒也知之不祥,便要劉錡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