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上,近有百十號人聽了黃傑說辭,都是齊齊來看那王虎,不過衆人卻都是出奇的安靜,不管是被縛了蹲在路邊的普通賊衆,還是慢慢湊近到三十多步遠的山賊精銳,似乎都沒人跳出來反對這筆買賣。
只是黃傑說完這話後,突然偏頭看了看王虎的身後,便也扭頭對花容道:“花大郎,方纔俺不是說了,妄動者殺無赦麼?”
花容聽了,也才驚覺隨王虎來救的那幫精銳不知不覺中居然靠近了十來步的樣子,當即便從箭筒中抽出一把羽箭,就以連珠箭的技巧射向了盾陣。如今花容用的乃是五石組合弓,配得也是牛筋製成的強韌弓弦,只是半開都有二石的力量,就聽砰砰幾聲,那羽箭直接釘在盾陣最前五六個持盾漢子的手盾上,跟着便瞧他們身子一仰便倒了一地。
更有一個直接慘叫的,卻是羽箭直接射穿了手盾,同時也將他的臂膀穿了。
要知道這宋軍中的邊軍也才標配一石,禁軍不過一石二斗,便是軍中神臂弓也才二石左右的射力,花容如今半開五石組合弓射出的羽箭,在如此近的距離當中便是比得重弩射出的弩矢一般,就算是鐵盾也能輕易破開,何況纔是木製的手盾。
當即那幫王虎領來的精銳都是齊齊一喊,竟不懼花容震懾就是亡命前撲,甚至還有人向王虎拋來一把兵刃,看樣子這是要陣前奪帥了。
可惜,黃傑身邊除了花容之外,還有孫新、孫固和亨利等人,再說衆人也未因方纔那番對話而鬆了警惕,當即就瞧着孫新和孫固也使組合弓做連珠箭射,亨利一手持劍一手持了面扇形騎兵盾,輕鬆就把王虎接下,而後還上來一黑一白兩個西域騎兵與他配合,黑騎兵使的是一柄短鉤鐮槍,白騎兵使的是鐵桿長矛,不到三招便用鉤鐮槍掛着王虎的左腿將他絆倒,跟着亨利一個盾擊便將王虎手中兵刃磕飛,而後那白騎兵見勢一矛杆拍在那王虎後頸,便也擒下了。
倒是他身後突擊的山賊精銳在花容、孫新和孫固三人的連珠箭打擊下,一個都沒能衝進十步之內,其中兩個射手一箭未發就被孫新點殺,同時棄盾衝來的三十幾人裡,差不多過半都被花容和孫固的連珠箭射中了大小腿,剩下的十幾人在衝到接近十五步之前時,也在薛四娘淒厲的叫喊聲中打着滾兒又倒退了回去。
那薛四娘瞧見只是花容和孫固兩人,眨眼間便用連珠箭廢掉了和黑風寨過半的精銳人手,便再也不敢生出什麼僥倖心思,忙跪下悽嚎道:“官人開恩!官人開恩!我等降了!降了!”
也不等黃傑開言,孫新自顧自的領着花容、孫固步進追射,一旁掠陣的西域騎兵還有差役兒郎們也上來使了短棒刀鞘亂打。幾乎也就在眨眼間,聽了薛四娘叫喊後撤的十幾個倖存者也是沒能倖免,紛紛腿腳中箭後直接束手被擒了。
待打掃好戰場,將這批山賊精銳都綁到黃傑面前時,倒也死了好幾個。
看着地上已經挺屍的七個人,黃傑起身走到被踢跪按在地上的王虎面前,低頭斜眼瞧他道:“瞧瞧,何苦來哉?你若不是使這劣等的詭計,你寨中兄弟怎會白白送死?你怕是不知,俺隊伍中便是專司超渡的淨土宗和尚也有幾個,當真是管殺管埋管超渡,可是一早就說給你家母老虎知了!唉!”
王虎此時也算知道自己這次踢到的不是鐵板,而是泰山石了,便也忙磕頭叩首泣道:“官人開恩!俺王虎服了,俺願意以命相抵!求官人開恩啊!”
黃傑搖頭看他,道:“沒死人時你到會算計討價,如今死了人你又求開恩,這官人的稱謂該當與你此纔是,左右兩張口啊!”
一旁孫新見了不忍,便也道:“大郎,這如今該當如何?”
黃傑想想,道:“他等既有名號又有山寨,且公然自稱坐寇,想來這劫掠客商的買賣也不知做下多少回了!俺既然身爲官道使,這打擊車匪路霸便是俺的份內之責,自然要拿了他們,至於是非曲直,便由捕盜衙門和提點刑獄司去分辨就是。”
“大郎……”孫新聽了皺眉,正要多說幾句,卻被黃傑道:“二兄心意俺理會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十字坡也非茶山,休要多言!”
隨後黃傑又對佛理道:“和尚,你們的車俺先借下,用來轉運受傷的山賊。這幾個不幸往生的,便勞你們火化超渡了!”
說完,便也要衆人將一番收拾,也就押着黑風寨衆賊寇往坡下行去。
走到半途,見孫新湊過來一付欲言又止模樣,黃傑不由嘆了口氣,也勒馬與他同行道:“二兄何苦煩惱?”
孫新看看黃傑表情,搖頭苦笑一聲:“唉!無事!”
黃傑知他心結,便道:“無事就好,俺倒是有幾事不明,還想請教二兄。其一,這黑風寨賊衆,便是連佛門寺廟之中都能安插眼線,便知他等做賊日久。且問一句,安插眼線在佛門寺廟,他等要劫的目標,是窮苦信善還是富貴香客?”
孫新聽了張嘴一愣,他的智商自然不差,這想當然山賊怎會去劫拜佛的窮苦人,目標定然是那些富貴香客不假。若這些人連富貴的香客也謀劃要劫,那麼顯然不可能是什麼行俠仗義的綠林好漢。
黃傑看孫新臉色變換,便又道:“再來說這其二,俺等上得十字坡來,這黑風寨衆扮接親的、扮貨郎的、扮路客的,各司其職,渾然不露破綻,顯然是謀劃已久,說不定更是早用這般伎倆不知害了多少客商,由此可見那薛四娘和薛獻二人,心思極狠,手上不知多少人命。”
孫新聽了暗暗點頭,這兩潑賊衆,一潑精銳三十幾人埋伏在十字坡下,一潑七十來人扮了良人起意來賺,便想吃下自己近百人的隊伍(算上三十六個和尚近百人了),若不是異想天開,便是真有這般手段,若真有這般手段,自然不會是頭一次行事。
黃傑再道:“這其三,那王虎你道他是漢子,可你也瞧見了他,就算他妻兒都在俺們手中,他也敢斗膽來試,若非狠毒之人,豈有這般棄妻兒於不顧的?不說旁人,便是如二兄你,遇着如此局面,可敢如他般亡命來試?”
孫新想想道:“不敢!”
黃傑便道:“所以,王虎這潑人,絕非善類,下了十字坡不遠便是漢川城,去了城中便將城中捕快尋來問話,就知他黑風寨是個什麼貨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