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都說蜀道難,可黃傑從峽州走來,倒也沒覺得太難。
還好,一路行來,各縣所謄抄的圖冊路考包括縣誌之類的文史資料,黃傑並非是將它們隨意堆在車上了事,行路在途時偶爾騎馬倦了,便也上車歇息讀書。
其實所謂蜀道,泛指古代由長安通往蜀地的道路。
而古之蜀道,從廣義上說,南起成都府,過廣漢、德陽、羅江、綿陽、梓潼,越大小劍山,經廣元而出川,在陝西褒城附近向左拐,之後沿褒河過石門,穿越秦嶺,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全長約兩千餘里。
古蜀道由關中通往漢中的褒斜道、子午道、故道、儻駱道(堂光道)以及由漢中通往蜀地的金牛道、米倉道等穿越秦嶺和大巴山的支道構成路網,沿途山高谷深,道路崎嶇,難以通行,詩仙李白曾作《蜀道難》一詩,具言蜀道之艱難。
此外,除了自成都向北,由蜀入陝的的幾大直外,還有由甘肅入蜀的陰平道,向西連接西藏並通西域的茶馬古道,向南,有由雲南入蜀的五尺道和在此基礎上拓展可通向南亞的西南絲綢之路,向東,有自三峽溯長江而上的水道,以及黃傑如今正在行走的官道。
比起北西南三個方向的蜀道而言,黃傑所走的這條沿着長江的官道自然是最好走,此道春秋時便已開鑿,歷朝的維護力度也是不弱,如今因爲運河水道較爲完備,且江南經貿活動日漸繁華的緣故,對民間對道路同行的要求也是日漸提高。
畢竟,蜀地貨物可借長江水道去往下江蘇杭,卻也不能總是輸出而不輸入,而上江水道也因時令沛苦的關係,也不是時時都能讓縴夫拉了貨船逆水而行。
出了巴東縣不久,出城是可容輛車並行向錯的官道便也漸漸收窄,裡許之地偶有幾處路丫子可容會車,其餘便全是羊腸道兒,只能順着半尺來深的車轍行走。不過想來問題也是不大,蜀地之人要去下江自然乘船,何須寬闊道路來向錯。
只說秋風送爽,且進來天氣乾燥,路也好走,不過半日便也走出了二十餘里,正午時分正好來到一處野村宿頭,便也停車打尖。只是大夥兒停下來後,卻發現這野村宿頭前行路打尖的人也太多了一些,黃傑他們出門也是算早,辰時末出的巴東,一路走來既沒有攆着前人,也無後人追趕,可來到此處時,卻發現村前幾座茶寮、酒店前竟然停了不下十支隊伍,最多的怕有三、四十人,趕着數十匹馬,馬背上都是鼓囊的馱架,最少的也是十餘人的隊伍,推着數架雞公車歇在路邊。
黃傑想了想,便要花容前去探問,還道:“你小心些,先問問此處是不是也有一個十字坡!”
花容聽來嬉笑一聲,便也上前探問,不一會便也轉回,道:“此地名叫後山村,往北有村名紅花坪,往西有村名黃花口,再往前走有個虎豹嶺,這許多人待在此處,便是準備攢夠了人好過那虎豹嶺。”
黃傑聽了,便也問道:“哦?莫非虎豹嶺上有強人?”
花容卻是答道:“強人倒是沒有,聽說卻是有虎豹出沒,還有人說虎豹嶺上曾見過狗熊和貓熊,叔叔可知這狗熊貓熊卻是什麼野獸?”
黃傑哈哈一笑,知道花容不是荊淮人士,便解釋道:“狗熊便是北地的羆(pi),貓熊也既是《書經》中的貔,《毛詩》中也稱其爲白羆。”
花容聽了便也點頭道:“黑羆和灰羆北地倒是多見,白羆俺卻是還沒見過,不若一會過虎豹嶺時,叔叔許了俺帶上精英小隊,獵上一頭來瞧瞧?”
黃傑聽了卻道:“一會要獵黑羆倒也隨你,白羆卻是獵不得!這白羆生性和善,不傷食其他動物,只以筍竹爲食,也被稱之爲‘義獸’,本地百姓若是捕獲也多是放歸山林,可不敢傷了性命。”
花容聽了更是來了興趣,便道:“俺理會的,若是得見,便不害它性命就是!”
只說黃傑的隊伍快有百多人,打尖時自然分在兩家,一家茶寮坐了佛理等僧衆,黃傑他們則坐了一家酒店的涼棚,酒店桌椅不夠,便也輪番來歇息。
只說黃傑剛領着萬春奴、姚玉還有青禾她們坐下,店家上來一罈土酒醪糟,一碟滷煮野味和幾碟野菜時,卻見先前打尖的人羣中走來三個管事模樣的人。三人裡兩個中年一個耄耋老人,先是與左右警戒的護衛搭話,問名了來意後便被引到了黃傑面前,那耄耋抱拳道:“官人有禮了!草民乃是夔州城中興茂行的管事,賤姓屈,單名一個盛。此次遠赴江陵辦貨歸來,欲過虎豹嶺,不知官人可願許了俺等追隨尾翼,一路吃用供奉俺等自然擔待。”
黃傑急忙起身讓座,將那屈盛三人引到邊上一桌坐下後,便也詳細問了虎豹嶺之事,原來這虎豹嶺上倒也是真有虎豹,只是往年道路繁忙,人跡往來熱鬧,野獸都被驅逐遠遁。誰知三年前這虎豹嶺上卻是出現了一對吊睛白額的斑斕猛虎,時不時下山偷襲過往的單身客商路人,夔州和巴東兩地官府幾次組織獵戶上山抓捕都未得手。
上次組織獵虎就在半年之前,雖然不曾捕獲,卻也將這一對老虎給趨離去了深山之中,誰想這兩日卻是聽聞歸山了。
問清了緣由,黃傑自然也是答應下來,願與客商一道過那虎豹嶺。
待諸事說成後,便也送屈盛他們自去準備,而後這才返回萬春奴她們那桌繼續用飯,三女自然來問是由,黃傑便也笑道:“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這虎豹嶺上,原有一對虎夫妻,卻是下山傷人惹了民憤,半年前叫官府組織的獵戶趨離,日前卻是突然歸山,大夥兒說這是不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