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王黼被牛頭馬面二人架着疾奔,迅馳間便也到了地頭,轉眼便又回到了東京汴梁的靈護廟中,城隍廣公見了,便也問道:“可是了事?”
牛頭便也答道:“已然了事!”
說着便也扶了王黼站定,但卻暗中捏了捏王黼衣袖,還瞪着牛眼悄悄與他使了個眼色,王黼自然會意,忙也暗暗點頭。
隨後就聽城隍廣公道:“既然如此,老夫便送文曲公還陽!”
就見廣公招了招手,王黼便也不由自主跟着他飛了起來,眨眼間又是橫跨了半個東京汴梁,再次回到了青雲觀的小院之前,待入門前,就聽廣公道:“去休!去休!小仙方纔使了小小法術,文曲公還陽之後,切記莫要驚擾了真人!”
王黼便也點頭,然後邁步穿了院門,進去一看,自然看見這三人二獸還自坐在院中,待他走近時更聽那道士黃天八正閉目言道:“這春秋五霸與戰國七雄,各都皆是合縱連橫,各出奇謀,爲何春秋爭霸不休,戰國卻是一統?實乃天時、地利、人和,各家有所長短所至也!”
王黼快步走來,正好聽到此處,便覺得趺坐在前的肉身上突然傳來一股吸引力,而後就感覺身子向前一滑,便眨了眨眼。再掙眼時,便也感覺到自己已經趺坐在地,正好看見黃天八正微微睜了眼,面有疑惑的瞧着自己。
王黼腦中一轉,知道剛纔或是還陽的時候將他驚動了,又想起之前叔公王判官和城隍廣公的囑託,急中生智,問道:“這天時、地利、人和各有長短之說倒也有理,卻不知如今國朝佔多還是佔少?那遼東女直,聽說不過是小小蕞爾之國,帶甲不過萬餘,治下百姓不足十萬,所居之地且不足國朝一地州縣,這等酋蠻,也配談什麼天時、地利、人和?”
此問一出,便見黃天八微微點頭,面上的疑惑之色盡數消去,道:“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曾言:女直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當初那耶律阿保機整合契丹諸部,建立遼國,而後便東征渤海,卻是力戰二十餘載,方得底定遼東。所爲緣由,卻是遼東之地並非一族,其中這女直、渤海、高句麗皆爲同種,當時契丹雖強,可遼東各部合縱而拒,女直便曾以兵萬人助高句麗與阿保機鏖戰,迭挫其兵鋒。阿保機震於女直勇士之戰力,故而有此一言,其後更是將女直生生分裂爲十二部,驅逐與遼東以北的黑山白水苦寒之地,並曾定下遺策,不可使女直壯大。是以,這遺策代代傳下,便也是之前遼國貴族喜去圍獵女直族人,謂之‘打女直’的由來。”
黃傑頓了頓,故意看看王黼,見他一臉受教模樣,這才繼續道:“可是……若說女直十二部乃是蕞爾小國倒也不錯,但若女直崛起,定然要如當初耶律阿保機那般,整合遼東渤海、高句麗等部,那時其國百姓只怕千萬不止,且遼東漢人、奚人也是不少,若叫他成事,數年間編練出百萬帶甲,也不奇怪。如今乃是金強於遼、遼強於宋,日後金若滅遼,又豈是好相與的?”
王黼聽來也覺得不錯,暗暗點頭,便道:“如此說來,金宋之盟,甚是不妥?”
黃傑方纔與王黼說的分析,自然不是廢話,如今的金國在大宋人眼中看來,的確只能算是一介蕞爾小國。須知在女真崛起之戰的“出河店之戰”中,完顏阿骨打的兵力只有三千七百甲士。
遼天慶四年(1114年),天祚帝女真部首領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同年十月,攻克寧江州。遼天祚帝命都統蕭嗣先﹑副都統蕭撻不也統兵七千進攻女真,集結於鴨子河北。十一月,阿骨打率三千七百甲士迎敵。阿骨打乘大風驟起,塵埃蔽天,縱兵進擊,大敗遼兵,追遼軍於斡論濼,斬俘遼兵及繳獲車馬﹑武器﹑珍玩不計其數。出河店大捷,使女真軍實力更強,軍威更盛,爲以後大金國的建立,創造了先決條件。
不過,卻有一事被各方刻意隱瞞或忽略,那就是此戰之中,完顏阿骨打手下的“甲士”的確只有三千七百,但這裡說的甲士,乃是指兵器、甲冑與馬匹齊備的“着甲之士”,至於那些不着甲的戰鬥人員,在遼人和女真人眼中卻是不將他們當做“甲士”來看。
可實際上,根據金國自己的史書記載,當時完顏阿骨打手下的兵力已經是滿萬了的!
而且,當時完顏阿骨打帶領的雖然只是完顏部,但女真十二部,也不是說來聽個樣子的,對於遼國統治由來已久的積怨使得當時其餘的十一部都踊躍支持完顏阿骨打的造反活動,
這生女真各部人口不說多,幾萬戶總是有的,倘若加上系遼籍的熟女真人,女真族人口達到近百萬是完全可能的。也就是說,女真起兵反遼地事變根本就不是像金史吹噓地那樣,阿骨打以甲兵數千創造了若干神蹟,最終破遼,而是女真族本身已經壯大到了相當程度,當遼國失去了其自身統治秩序時,便給了這個民族以爭取自己身存空間的絕好機會,完顏部族在這中間所扮演的,大抵是一個揭竿而起的首義角色。
卻說王黼話音落下後,黃天八卻是一笑道:“妥與不妥,卻是天機!只是不知王相將要如何自處?”
王黼聽來心意一動,便也道:“國朝金甌北缺,此刻正是勤修內政,囤糧積草,編練甲士,枕戈待敵之時,此時與那金國聯盟,徒惹人笑耳!”
黃天八聽來便也點頭一笑,道:“王相此言甚是!”
王黼因爲心中有事,聊到此處自然不敢再引話題,便也胡亂扯了幾個道學話題略作應對之後,便也藉故告辭而去。
黃傑也不客氣,竟是身都不起,直叫岳飛送了王黼出去。
待岳飛送了王黼出青雲觀時,王黼卻是刻意與岳飛結交,還細問岳飛出身以及志向,岳飛便也期期艾艾的透露出此次從老家相州湯陰縣來京,就是想考來年武舉,王黼自然大拍胸脯,說什麼一見如故,報考武舉之事自然包在他的身上。
待出了青雲觀,王黼上轎之後便要打道回府,可行之半途時,卻突然聽見道旁一頭拉車老牛突然“哞”的一聲長鳴,這才恍然驚覺,忙要下人改道東京靈護廟而去。
他卻是不知,與王家隊伍側身而過的牛車上坐着的駕車漢子,卻是東京捧日軍教頭小李廣林沖的徒弟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