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郎有什麼打算?”這應奉局的人要挖赤壁山上石碑古蹟的事黃牛兒不知道,可姚二孃隱約知道,實際上這造作應奉兩句在各地徵收花石鬧出的人命官司如今可謂是街知巷聞,只不過各地縣城、州城之內還有王法可言,鄉下各地的平頭百姓纔是受了大災。
於是姚政便也隨口說了些當下有關花石綱擾民害民的事情,從他口中出來的可就不是傳言了。
原來,蔡京被貶黜出京後,便來到蘇杭住持應奉局,專門索求奇花異石等物,運往東京開封。這些運送花石的船隻,每十船編爲一綱,從江南到開封,沿淮﹑汴而上,舳艫相接,絡繹不絕,故稱花石綱。花石綱之擾,波及兩淮和長江以南等廣大地區,而以兩浙爲最甚。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賞的,應奉局立即派人以黃紙封之,稱爲供奉皇帝之物,強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則獲“大不恭”之罪,搬運時,破牆拆屋而去。凡是應奉局看中的花樹石塊,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絕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計民力千方百計搬運出來。
且那些差官、兵士還乘機敲詐勒索,被徵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鬧得傾家蕩產,有的人家賣兒賣女,到處逃難。
甚至姚政還說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又咬牙切齒的事情來,說是去歲末在福建路的建州,有富商因爲惡了應奉局的官差,家祖的墓旁一夜之間被人種上了一顆樟樹,待富商知機不妙派人去挖時,應奉局的人便指出樹上的隱蔽處貼了巴掌大的黃紙,稱這樟樹是供奉之物,當即以大不恭的罪名將富商落了牢獄,後來據說被訛去了數萬貫的錢財這才脫難。
這等奇聞自然讓姚二孃母子聽得膽寒呆滯,但黃牛兒還是問道:“舅父,這應奉局的人與俺們做這鹽糖的營生有何干系,這江陵府的榷場和下江的榷場不也做鹽茶鐵馬的生意,怕得誰來?”
姚政卻搖頭一嘆道:“牛兒,可知你製出的鹽糖哪是普通之物?如今黃州城內的官驛就駐有應奉局的官差,這般的鹽糖只要上市,豈能不驚動他們?驚動了他們,豈能不探查俺家的底細?別看舅父官職主薄,可要對上蔡京那老賊,萬一在你老黃家的祖墳上也種顆樹,該如何是好?”
我艹……這招你家墳頭來種樹,看起來根本無法可解啊!
黃牛兒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不由怒道:“這……豈能因噎廢食?”
姚二孃也被驚着了,忙問:“那三郎可有打算?”
“打算?還能有如何打算?”姚政搖頭道:“二姐,這鹽糖雖然利大,如今卻做不得。今日牛兒整治出的小食也都不錯,還不如經營好老店。料想這造作應奉兩局行此天怒人怨之事,必不能長久,如今且藏着躲着,日後再從長計議如何?”
姚二孃只能點頭,卻還是不死心道:“三郎身爲主薄,卻也真奈何不得?”
姚政苦笑一聲,伸出拇指斜指屋頂道:“上意如此,誰能奈何?”
不過姚政想想還是說道:“黃州產茶,請開茶榷也是應該,此事倒也可以徐徐圖之。”
有了這話定調,姚二孃和黃牛兒也算暫時打消了通過鹽糖牟利的想法,黃牛兒還小不通世事,姚二孃雖然大戶出身卻也不太明白商場也是政場的道理,這其中的詭雲秘波自然不是一個僅經營過腳店的婦人能懂,所以姚政的這番話也算是好好的給母子倆上了一課。
最後姚政還沒忘了告誡,這黃牛兒的雞精也需要保密,最好是悄悄用了,不要讓人知道有這等好物,須得防備有心人的窺探。如果是愚婦酸夫這般說話,只怕母子倆倒也將信將疑,可姚政這個舅父身爲黃州主薄,都這般小心謹慎,可就知道這作應奉兩局是如何的張狂了。
實際上《宋史》便有記載,花石綱之役乃“流毒州縣者達20年”,其中又以政和年間(1111年~1117年)爲最盛。東南六路各地的官吏一夥乘機敲詐勒索,大發橫財,給東南人民造成極大的災難,也是激起方臘起義的重要原因之一。
隨後,三人又說了些閒話,以及有關表妹的文聘行茶之禮。
所謂行茶禮,也就是此時下聘的禮節,如今在大宋,茶葉是被列爲聘禮中的重要禮物,幾乎成爲不可或缺之物。所以,民間即稱送聘禮爲“下茶”、“行茶禮”或“茶禮”;女子受聘,謂之“吃茶”或“受茶”;所謂“三茶”,就是訂婚時的“下茶”,結婚時的“定茶”,洞房裡的“合茶”。
據宋胡納《見聞錄》載:“通常訂婚,以茶爲禮。故稱乾宅致送坤宅之聘金曰‘茶金’,亦稱‘茶禮’,又曰‘代茶’。女家受聘曰‘受茶‘。
按照姚政的意思,這等禮節就在自家辦了也就是,可老倌卻希望在新開張的老店裡舉辦,至於姚二孃的意思,當然也是聽自家老倌的,而黃牛兒……卻是沒人會問他的意思。
姚政也不執拗,畢竟姐姐是大,做弟弟的總不能忤逆了姐姐的想法,再說這行茶禮本也是喜事,所謂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也就允了。
送了姚政回屋後,母子倆這纔回到偏院,瞧着院中的孩子們和修葺老店的匠人都已經用完了夜食,便也寒暄幾句散了。今日裡黃牛兒採買的一切,主要還是爲了製出雞精,雖然邀了舅父一家前來試味,可又能吃下多少。所以今日裡雞骨頭熬的雞湯、砍得奇形怪狀的雞翅雞腿、還有製作絲菜的邊料、做多的年糕和各種肉丸,便成了孩子們還有匠人們以及黃家下人們的夜食,還給匠人們說了好聽,稱也是請他們來試菜。
不消說,不提雞精這等黑科技,今日裡的各種用料本身也是頂好,作出來的各種美食又豈能是衆人可能嘗過,自然也是吃得滿嘴流油,好評如潮。雖然黃老倌臥牀,姚二孃和黃牛兒沒有出面招待,匠人們卻也都知道她娘倆這是去陪主薄用膳了,豈敢有半句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