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這個東西向來都是很玄的東西,因爲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愛將成功歸結於直覺,但更多的時候,那些失敗者不會把失敗歸結於自己的直覺錯了,因爲……他們沒有說的機會了!
所以,李乾順根據他的直覺,決定派出步兵強攻!
反正這柔狼山口本就在西夏境內,諒膽子比不得貓大的宋軍不敢過界追殺,哪怕是慢慢的一口一口啃,李乾順也要把眼前這支宋軍挫骨揚灰,方纔消解得這次頹敗的心頭之恨。
一千五百西夏重甲兵掩護着八百步跋子,就在山道口距離宋軍車陣一百五十步處擺好了兩個盾陣,其中六百重甲兵掩護着二百步跋子攻向道右的車陣,另外九百重甲兵和六百步跋子攻向道左……西夏人也是左尊右卑!
雖然西夏重箭明顯對車陣無法造成什麼效果,但在重甲兵列陣前進的時候,李乾順還是讓輕騎掩射遮護,但不再命令拋射重箭,直讓他們射出普通箭矢,且專門往車陣裡射。
相距一百步,盾陣不緊不慢地的走着,後列的輕騎開始拋射,宋軍沒有動靜!
相距八十步……重甲兵豎盾遮頭擺出了密集陣型,輕騎亦步亦趨箭雨如織,宋軍還是無動於衷!
相距五十步……步兵開始小步快走,輕騎停在八十步的位置上繼續掩射,宋軍依舊縮頭!
相距四十步……李乾順令鼓號手擊鼓鳴號助戰,步兵陣列在聽聞之後便也大聲呼喝迎合着開始加速疾奔,但盾陣卻是紋絲不動。而這時,車陣上終於有宋軍冒着箭雨露出頭來,胡亂的往外開始放箭。
李乾順遠遠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卻是腦筋突然一轉筋,突發奇想道:原來剛纔宋軍不反擊,是因爲他們早被嚇傻了啊!!!
相距三十步……已經加速的西夏步兵們,看着近在咫尺的車陣壁壘,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快了……快了!
只要再來十個呼吸……不!最多五個呼吸的時間,就能奔到車陣下面,然後用盾牌幫着架起盾牆,讓藏身在盾陣中的步跋子們踩着盾牆飛身而上,應該就能輕易的殺光裡面的宋狗了吧!?
“嗵!嗵!嗵!嗵……嗵!”
也就在這剎那間,衝在最前排舉着盾的重甲兵突然就瞧見,一些烏黑的線條突然從車陣牆體上一塊塊好像魚鱗一樣的甲片縫隙中飛了出來,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在眼前一閃而沒,跟着耳邊就聽到了宋軍牀弩發射時所特有“嗵嗵”聲,只是那聲音太小也太輕了,完全不像前不久在秦州城下聽到的那般震耳和震顫!
可是……爲什麼身邊的弟兄突然在往後倒退?爲什麼自己的身子也在抑制不住的向後退倒?爲什麼周圍會有刺耳的慘叫聲突兀響起……爲什麼手上的鐵盾會破開了鵝蛋大小的一個洞……爲什麼自己的前胸上也有一個這樣的洞……爲什麼自己的雙眼突然開始發黑……爲什麼……什麼……麼!!!
簡裝版的八牛牀弩,簡化的只是發射臺的長度、底座和上弦與擊發機構,弩臂使用的還是正版八牛弩的標配組件,是能將標配的長三尺五寸、粗一寸五的“一槍三劍箭”射出一千步遠的正版弩臂!
如果此時李乾順就在隊伍中間,並且運氣也足夠好的話,那麼他應該會看見一幕奇景:當嗵嗵聲不斷響起的同時,排成密集盾陣的西夏士兵突然成列成列的向後摔倒,少的一列有四、五個人,多的一列有足足十二、三個人……也就是二、三個呼吸之間的時間,原本密集得盾連着盾,毫無間隙、針插不進的西夏重甲盾陣,就好像被人用梳齒參差不齊的梳子捋了一遍似的!
而且,這還不算忘,也就在同時,但見一個個冒着黑煙,人頭大小的黑球也從車陣裡飛了出來,飛出的角度不高,卻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車陣前四十步至七、八十步距離的區間,這些落下的黑球有一些砸在了西夏兵的身上,但多數都是掉在了地上,不過很多見過世面的老兵卻在第一時間選擇了轉身撲倒在地,還有一些見機得快的更是取下盾牌連人帶盾壓在了黑球上。
西夏人並不缺乏勇氣,他們當中也更不缺少勇者!
“砰!啪!嘭!”
也就是眨個眼的功夫,黑球紛紛炸開,不過爆炸的聲音可不是如打雷一般的轟隆聲,而是更弱一些,宛如大爆竹一般。不過威力可就難說了,但見其中一些炸開後,瞬間便將方圓數丈之內變成了一片黃煙瀰漫的火海,這些便是加松脂、燃油的“霹靂火球”;有一些爆開後雖然沒有出現明火,卻是不斷冒出滾滾黑煙,正是那些加了狼毒、砒霜的“毒煙球”;還有一些既冒煙又冒火,還爆出滿地的鐵蒺藜,正是“蒺藜火球”!
雖然場面談不上人仰馬翻,但這又是火海又是毒煙的,倒也將進擊中的西夏兵弄得陣型大亂潰不成軍,雖然這個時代的火器威力也就基本如此,但如眼下這般近距離的集中使用,對西夏人而言還是個“初體驗”。
當然,對宋軍而言也是如此,不過這還是不算完!
也就在霹靂火球和毒煙球紛紛炸響的同時,突然就聽見一下如同羣蜂之炸翅般的“嘣嘣嘣”連聲,跟着李乾順也就瞧見宋軍品字形的三個車陣頂部瞬時一黑,而後也就用他這一生極少使用過幾次的,可以被稱爲“畢生之難以置信”的專有眼神愕然的看着宋軍車陣中射出的箭雨,在垂直上天飛了很高……很高……很高之後,又垂直着紮了下來,當真如下雨一般落在了陣前西夏人的頭頂上……身上……屁股上……大腿上!
八十步外,西夏軍射出的重箭沒能射透宋人的車陣,這不是問題!
四十步內,宋軍車城裡用二石軍用制式鐵胎弓仰射的三棱破甲重箭,卻可以射穿西夏冷鍛甲,這纔是重點!
慘!就一個字!但想來今日之後,李乾順這輩子會說很多次!
然後,好像沒有什麼然後……當然還是有然後的,然後就是車陣上剛纔還胡亂冒頭胡亂射箭的宋軍,突然間一個個抱着神臂弓穩穩的架在射擊口或女牆上,瞄着一地或癡呆或傻愣或哀嚎或轉身匍匐向後攀爬的西夏兵開始了死亡點名。
這些射手們穩穩的瞄準、穩穩的扣下懸刀發射、穩穩將射過的神臂弓往左邊一交又穩穩的從右邊接過一把上好弦搭好箭的神臂弓再次瞄準射擊。
而後,李乾順也就在一聲聲連續不斷的,清脆的神臂弓發射時間特有的“嘣嘣”聲中,眼睜睜的瞧着他那一千五百西夏重甲兵和八百步跋子,一個個的慘死在他眼前!
雖然最終還是跑回了一百多個的樣子……宋軍並不追殺跑出八十步外的目標,但李乾順的心還是碎了一地!
直覺這個東西,錯了的人大多數都沒有埋怨的,因爲犯錯的人大多數都付出了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