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罷,黃傑投筆與衆太學生抱拳一笑,也不多言,轉身上馬復行。
而一干太學生卻都來望着黃傑給出的下聯,嗤之以鼻的人有,若有所思的人亦有,甚至街道上有些粗通文墨的百姓也都議論紛紛起來。
當然了,論說起來這些太學生們給出的上聯以罵人爲快,黃傑還與他們客客氣氣的說話,沒有叫禁軍直接將他們亂棍打跑就已經是很給了面子。畢竟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差不多能算得是“無冕之王”,便是天子也不能隨意的屈折讀書人,但如黃傑這般高位又這般客氣的人,卻也是少見的,這夥太學生若是對上蔡京、高俅,甚至童貫他們,恐怕人家理都不會理他們,更別說應邀答對了。
而後,眼下這對聯,雖然要論對仗捉句不甚了了,但就裡面表達的意思而言,太學生們的“問”,也是叫黃傑“答”得極好了,在此之下卻還需要研究什麼對仗捉句?
總之,一副長聯。就也在這御街州橋兩側鋪展開來,叫東京人看在眼力,傳向了四方。
直到黃傑的迎親隊伍走出了老遠,那名一直盯着下聯若有所思的爲首太學生也才幡然醒來,這才轉眼看向御街南向已經不得見的車駕背影,口中唸唸有詞。這時,一個年歲較少的太學生正好與身邊人說道:“算也叫他答對,只是不知這聯,該以何爲橫批?”
待他說完,正好路邊有圍觀的學究撫須笑道:“爾等監生,空讀詩書,這橫批駙馬不是已經與你們了麼!正是那: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學究所言頓時引來周圍一片叫好之聲,這東京市上讀過書的人可也是不要太少,豈能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因此,此言一出,頓時便也叫一些還算有些自知之明的太學生們鬧了個面紅耳赤,紛紛走避。那長身的太學生也是面有愧色,忙也與周圍之人作揖討饒,也是走避,只是走時卻不忘回頭往州橋邊上一座酒家的三樓畫閣方向瞄了一眼,但卻並未見着想見之物,只能搖頭避走了。
“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與此同時,正是在這酒家的三樓畫閣之內,一隻上好的官窯瓷盞被人投在地板上摔得粉碎,一個滿臉陰雲的錦衣青年正坐在酒桌之後,遠眺着窗外州橋上展開的一對長聯。這酒樓與御街相距倒也不遠,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身旁一個錦衣的中年不動聲色的笑道:“公子勿惱,一計不成,再尋機設計便是了。”
“勿惱?再尋機設計?哈哈哈!”青年冷笑一聲,微微側頭從另一面畫窗看向了御街,還能看見送親隊伍末尾裝載嫁妝的車隊,便也見他伸手戟指道:“你可知道,那趙福金,本該是我蔡家的人……那些財帛金銀,也該是我蔡家之物!”
錦衣中年稍稍皺眉,但還是耐着性子勸解道:“公子,如今官家膝下還有諸多帝姬,只要耐得住性子,何愁無妻?”
青年聽來,似乎心中稍稍消了些氣,不過還是鬱結難解,便也起身拂袖而走。
下了酒樓,二人很快上了一輛錦車,就往樑門街行去,不一刻便來到太師府前,錦車徑直從側門駛入府中。只是青年本要回自己所居之處時,卻是被家中管事攔住,傳話說是老爺召見,便也只能去了太師府北里的一進大院之中。
入得院內,便也瞧見院中栽種着一顆樹幹約有兩人合抱的老槐樹,老蔡京身上只着一件短打汗褂,就躺在樹陰之下,旁邊還有兩個依着輕薄的使女打扇,兩個小廝奉茶。
青年進來便也行禮,正小憩養生的蔡京聞言,便也先揮手將下人們斥退,自己抓了把蒲扇邊打邊問道:“鞗(音tiáo)兒,可是去瞧熱鬧了?”
蔡鞗自然不敢信口雌黃,只能點頭稱是,蔡京看他面色陰霾,便也笑道:“都說一飲一啄,自有天數,半點都強求不得,你卻何必如此小家子氣,行此昏招?”
蔡鞗聽來自然一驚,下意識的回頭一瞧,卻是沒瞧見之前與他同行的錦衣中年,不過他自然還是心中有數,忙也認錯道:“是孩兒錯了!”
蔡京微微眯眼,好好瞧了瞧蔡鞗的表情,卻也暗自一笑,道:“也罷!少年輕狂而已,老夫當年不也如此,只是……東京城你卻不好繼續呆下去了。老夫已經託人與你補了個實缺,過些日子,你便去秦州,如何?”
蔡鞗聽來面色一變,忙也道:“自然聽從父親安排,只是……俺並不擅兵事,恐有……”
蔡京聽聞,突然用手中蒲扇往胸上一拍,便也緩緩做起身來,先生咳嗽一聲,吐出一口濃痰,又慢條斯理取過一旁涼好的煎茶喝了兩口,這才斜眼瞪向蔡鞗道:“你卻以爲,爲父要你去秦州領兵?”
蔡鞗等了半天得了這句,腦門上的汗都等下來了,聽了這話後也知道自己肯定想岔了,便也疑惑來瞧。蔡京卻是展顏一笑,與他伸了手,待蔡鞗滿臉疑惑湊上前來時,蔡京伸手在躺椅旁的小案上拿出一方圖冊與他道:“叫你去,是讓你去修路,修一條貫通秦州至西京的‘秦西路’!”
“修路?”蔡鞗頓時感覺腦袋大了三圈,要問沾花惹草,攆雞鬥狗的本事,他差不多都把熟練度給修滿了,可要說這修路……雖然他知道父親肯定會與他安排得力的手下負責修路之事,可秦州那可是個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啊!
“不錯!修路!修一條可通戰車的大路!”蔡京伸手輕輕拍了拍蔡鞗的手,與他道:“爲父已然下野,又與你兄長不睦,如今身邊可用之人……呵呵!所以,這次非你去不可!”
蔡鞗吶吶不言,他又如何能拒絕,便也只能答應了下來。
隨後父子倆又商量了一會,蔡鞗這才告辭而去,不過他回房呆了一會後,卻又從側門出了太師府,而後便也隨手招了一輛街邊的行車,卻往舊宋門外上土橋行去,不一會便也進了一座規制也是極大的“蔡府”。
入了府後,直與管事問清了主人所在,蔡鞗便也徑直去了後院,就在一處水榭中尋着了要尋之人。但見此間主人也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如今也穿着一身中衣,正在水榭中聽唱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