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津府這個地方,宋人一般喜歡稱之爲幽州,當初宋遼兩國打了二十五年的惡戰,目的雖然是在爲了燕雲十六州,可宋軍有多少次吃癟在幽州城下已經不可計數,因此這座城池無疑成爲了大宋軍民心目中的殘念之城。
而且,遼國經營百年之後,就現如今而言,若是評點遼國五京各自優劣的話,或許可稱遼國上京的政治地位最高,而遼國中京的佔地面積最大,西京戰略意義最重,而對南京析津府這座的陪都陪都而言,它的最顯著特點是“富庶”。
因爲這數十年來,析津府可是大宋向遼國繳納“歲幣”的交割點。
後晉石敬瑭向遼割讓燕雲十六州後,遼太宗於會同元年(938年)升幽州爲南京,後改爲燕京。燕京自此爲遼朝五京之一,而與大遼的其他四城池相比,燕京的物資最豐裕,人丁也最興旺,街市繁榮,宮殿壯麗。而遼代帝王每年四處“捺鉢”(行營)行蹤不定,但到了遼代中後期,燕京城卻成了遼代帝王來得最多,逗留時間最長的一座都城。
而幽州自古就是人口密集、百藝興隆的繁榮富貴鄉,其富庶之源是有着悠久的歷史根脈的。景德二年(1005年),宋遼在簽訂了澶淵之盟後,遼國首先主動在燕京以南的涿州、新城和雲朔地區設置榷場。同年,宋朝也在雄州、霸州等地設置榷場。
從此,“終(宋)仁宗、英宗之世,契丹固守盟好,互市不絕”而燕京作爲遼宋國界沿邊的大都市,自然成爲管理榷場的主要地點,遼宋兩國和平商貿的穩定局面,維繫了一百多年時間,燕京一帶收益頗豐。
而經濟的繁榮也同時促進了城市的發展,據說在最鼎盛的遼順宗時期,燕京城內有三十萬人,包括了漢、契丹、奚、渤海、女真等民族,城內劃分了二十六個“坊”市,各坊有圍牆、坊門,門上有坊名,以此管理城內居民。
據《契丹國志》記載,當時燕京城內“大內壯麗,城北有市,陸海百貨,聚於其中。膏腴蔬瓜果實稻糧之類,靡不畢出,而桑柘麻麥,羊豕雞兔,不問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藝”,好一派繁華景象!
所以,對於大宋來說,整個燕雲十六州若是看做成一塊帶肉餡的大餡餅,那麼燕京城就是餡餅上最大的那塊肉。因此別說是五十萬貫買下此城可謂是大賺特賺,便是一百萬貫、兩百萬貫用來單單購買此城也不算虧,而現在看起來正好是個天賜的良機。
當然,這筆交易做不做得下,還要看金人的意思,若是還如之前那樣非得要黃傑的腦袋做添頭,自然還是談不攏的。
可誰也沒想到,宋秉臣竟然答應了!
這個消息,當天晚上就傳到了滑州,黃傑看了之後卻是冷笑一聲,將信扎與岳飛看過之後,便也擊掌喝道:“哼哼?五十萬貫?要是由着俺的性子來,便是五貫也不給他!”
岳飛面色陰沉,看着手中的信扎眉頭緊皺,小小年紀已然顯出了只有成人方纔具備的沉穩氣度,揣摩了良久之後,便也低聲問道:“莫非師兄以爲,金人不會守約?”
黃傑聞言一笑,卻是搖頭道:“師弟難道忘了,前幾日師兄方纔與你說過,俺這次南歸的沿途所見,但見金人不善管制,大勢遷民徙城,甚至也不修繕損毀的城郭,你以爲五十萬貫果真能從金人手中賣得一座完好的燕京?”
岳飛聽來很是驚訝,忙道:“莫非……當真與一座空城不成?”
黃傑哈哈一笑,道:“空城?若是空城師兄願輸與你一萬兩銀子花銷,師兄敢與你打賭,到時別說金人吃幹抹淨將城池搬空,只怕說不得還要將城郭拆毀一空,將城中百姓全部驅走,能留着城基與大宋便算不錯了。”
黃傑敢這麼說,完全是根據從奇夢中瞧見的模樣來推斷。據奇夢中說,宋金合意贖買之後,金人雖然依約從燕京撤出,卻是擄走了城中所有的婦孺和青壯,更將全城劫掠一空,甚至燕京大內宮室所用的巨木樑柱也拆卸搬運拉走,甚至爲了便於運送各類物資,金軍更是讓軍中力士持骨朵大錘,生生將燕京的四門拆毀,最終留下了一座滿城老弱,城郭殘缺的廢城與大宋。
而且,在奇夢中,大宋所得的燕雲諸城座座都是如此,可當大宋滿心歡喜的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想要將這些城池逐步修復之時,金國卻是突然尋了藉口,再次南下將北宋給滅了,直讓大宋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黃傑對於什麼一百萬貫贖買燕雲之地和什麼五十萬貫贖回燕京城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
只是,這世上很多的事情,並不是你對什麼事情不感興趣,事情就會離你遠遠的。
也不過五日之後,達成了贖買協議的宋遼兩國使者便也攜手上路,大宋方面直接派出了以李邦彥爲首,鴻臚寺少卿周邦彥爲輔,各部、司、衙官員近二百人的龐大使團浩浩蕩蕩直赴雄州,準備這就直接過去接受燕京城。
而然在隊伍經過滑州的時候,周邦彥這老溼卻是偷偷摸摸脫了團,跑到了滑州城中來見黃傑,並且還帶來了趙官家的一封手書。手書當中倒也無甚要緊之事,只是幾句嘉勉之語,並且提了提這次之所以拿捏着金國,能用五十萬貫就贖回燕京,黃傑也是與有榮焉。
而若是一切順利,當真能從金國手中收回燕京,定然要記黃傑的一份功勞。不過,手書中也委婉說了,在“一切順利”之前,恐怕黃傑還是要在滑州繼續呆着,沒事就別亂跑了。
看了手書,黃傑倒也沒什麼說,不過周老溼卻是腆着臉附耳與黃傑問計,想要知道該如何去接收這燕京城,對此黃傑拍了拍腦袋,便陰笑着擬了個條陳與他,然後就等着看好戲了。
黃傑的條陳先從滑州送去了東京,而後又從東京往北發出,在開徳府追上了使節團,而金使宋秉臣在看完了條陳之後,據說當場就噴出了一口老血,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