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靖康四年的二月,金軍在平定了平、灤、營三州之後,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將城中的軍民全部遷往金國腹地,並驅使民壯將三座城池拆成了一片廢墟,便是將渝關也拆成了一片殘垣斷壁。
最後完顏宗望再次向大宋討要了五十萬貫的軍費後,竟然迅速退出了燕東,將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再次交還給了大宋。
到了這年的五月,見金軍在遼國西京(今山西大同)每戰必克,遼國西部各州軍紛紛向金投降。大宋又起了活泛心思,再次派趙良嗣使金表示,願增加歲幣而請金歸還西京及所屬武(今山西神池)、應(今山西應縣)、朔(今山西朔縣)、蔚(今河北蔚縣)等八州。
吳乞買則表示,已遵奉金太祖阿骨打之意,將燕京地區歸還給大宋,如今大宋還想要西京等地,可就不是這麼一個價錢了!
最後在趙良嗣的努力之下,吳乞買表示可准許將西京及所屬州郡土地、民戶歸還給宋,而且不再另要每年歲幣,只要一次性犒軍費就可以,開出的價格是八百萬貫,也就是一州一百萬貫,論說起來也不算太貴。
然而,這個消息傳開之後,駐守西京的金國西軍主帥完顏宗翰卻是強烈反對,而親自領兵平滅張鈺叛亂的的完顏宗望也是堅決不同意。並且完顏宗望以宋接納張珏爲理由,指責宋朝違背盟約,招納叛亡,他還向吳乞買提出,西方如今還不安定,遠在鎮州的天鎮帝正在大勢招兵買馬,正在準備向金國的東線進攻。如果這時候把西京等州郡歸還給宋,金軍就失掉屯駐之地,一旦發生戰爭,金國就無據地可守,難以堅持。
吳乞買聽從了宗望的意見後,立馬改口將西京地區價碼提高到了一千六百萬貫,最後在趙良嗣的據理力爭之下,逼迫吳乞買做出了讓步,花了三百萬貫將對於金國而言屬於雞肋,並無什麼戰略價值的武、朔二州給贖了回來。
對此,趙官家自然依舊大喜過望,對有功之臣趙良嗣大勢褒獎,先是將已經官至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宮,光祿大夫的他封爲世襲朔州節度使,後又敕封爲武安侯。
不過已然封侯的趙良嗣在此時卻是異常的冷靜,似乎他已經敏銳的嗅到了如今宋金邊界上已經逸散開來的血腥氣息,於是趙良嗣便於靖康四年八月初一的大朝會上,正式向趙官家請辭。
在朝會上,趙良嗣向趙官家以及滿朝的大臣言道:“我從前在北國,同燕中豪傑劉範、李爽及族兄馬柔吉三人同心結義,想佔據幽薊後歸朝,在北極祠下灑酒,祭天發誓,等以後功成時,就做一個平民百姓,來表達本心,最初不是爲取功名,求富貴的。仰仗陛下威靈,現今此事幸而成功,我念及從前的誓言,怎能違背呢?希望准許我辭官,讓我買田歸農,使有見識的人說:‘這是平燕的首謀,能請求辭官閒居,真是天下的美事。’不然,我連神明都敢欺騙,還有什麼不能幹的呢?”
然而,便是這番說辭,也沒能打動趙官家,後他連續三次上表章辭官,趙官家皆是不準。不久在靖康四年的冬月間,他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即便趙官家派出了大內御醫局中所有的御醫爲他診治,卻也是藥石無用,而這時趙良嗣的家人卻聽說如今在淮南西路的黃州有一家龍山書院,據說書院之中有能妙手回春的道家岐黃高人坐堂講學,於是請准將趙良嗣送往黃州求醫。
趙官家見宮中御醫確實束手無策,便也只能準了。
不過此時,他倒也想起了已經在黃州養病養了一年多的女婿黃傑來,去信一問,也才知道黃傑的病情也是毫無起色,如今全靠那坐堂龍山書院的道家岐黃高人與他醫治續命,於是趙官家便也斷了將他弄回東京的心思。
靖康四年臘月初八,千里之外的東京城此時已經降了數道瑞雪,但臨近長江的黃州卻還是冬日暖陽普照。
但見城前雙向四車道的來路之上,五輛做工精良的四輪馬車正在迅速而來,車伕在城前岔道口問清楚了道路後,便也迅速轉向進了黃州。
很快,馬車便也輾轉來到黃州南門不遠停下,從車上扶下一位衣着華貴的中年漢子,但見這漢子口脣上紫紺嚴重,滿臉蠟黃,便是隨便尋一個不懂藥石的路人來瞧他,只怕十有八九會斷定此人怕已是病入了膏肓。
單說中年漢子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南門前一處熱鬧的集市口前,但見這集市口上,靠路邊一側豎着一座巨大的石質門樓,門樓上的一幅巨型牌匾上寫着大大的“食匯街”三字。
而牌匾下方,如今卻是被數百上千人圍得水泄不通,仔細一瞧才發現門樓邊上有人擺了攤子正在舍粥,但見舍粥的攤子長有十來丈,負責打粥的十來個娘子雖然都穿得布衣荊釵,可接了粥的百姓卻都是神色恭敬的行禮下拜,禮節一點也不含糊。
中年漢子站在路旁瞧了一會,便也見得一個穿着粗布棉袍,同樣臉色蠟黃的青年漢子將一桶熱粥搬上攤子後,也就急忙上前兩步,鄭重的長揖道:“恩公!且受良嗣一拜!”
青年漢子笑盈盈的大咧咧受了,便也忙來扶起趙良嗣,笑道:“怎來得如此之急?俺算着,至少也要十二才能到啊!不過,早來也好,今日我家來舍臘八粥,你既趕上了,何不吃上一碗?”
說着,青年漢子哈哈一笑,便也自去打了一碗熱滾滾的臘八粥來,交與趙良嗣道:“來來來,乘熱吃了,保管你身上的寒氣盡退!”
趙良嗣端着碗來,瞧着碗中熱滾滾的臘八粥,還有面上堆成尖兒的雪糖,不由突然熱淚盈眶,與青年漢子道:“恩公!良嗣不過一介搬脣弄舌之輩,與恩公究竟有何大用?”
青年漢子哈哈一笑,手指北面道:“我龍山書院最近準備開一門新學,名爲國際關係與外交外事。這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你趙良嗣最適合來做這門學問的教授了!”